第二百六十六章:成王败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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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是乌兰的死,反而振作了众人的勇气,琥珀先说要陪着汝月一起,双玉和泯然也再坐不住,所有人都知道,虎符已经在汝月手中,大事将成,只差这最后一步,万万不能功亏一篑。
  汝月斟酌了一下,她这样子走出太兴殿是不是真的能够走到皇上面前,摇摆之间,反而是原太医拦住了汝月:“如妃娘娘这个档口,实在不应该范险,虎符在娘娘手中,贼臣逆子必然要全力反扑,方才这个差些得手的,那是因为潜伏在太兴殿中,才一时不能察觉,险些中了道,依照老臣来看,如今,这太兴殿中,应该层层护卫把手,等着皇上过来,而并非娘娘单身而出冒险,如果娘娘中了对方的谋害,娘娘的性命不保,虎符也不保,娘娘可一定一定要三思而后行。”
  汝月被原太医的话说动,环视一周道:“皇上说派遣了许多人在太兴殿外,我相信皇上的话,却又担心皇上的安危。”
  “皇上吉人天相,龙脉正统,自然不会轻易受到伤害。”这一句话,振振有词,却是太后从门外缓步而入,“原太医的话十分有理,既然如此,我们就等在太兴殿中,按兵不动,等到与皇上汇合。”
  “太后。”汝月知道太后的身体欠安,本来不想惊扰,却也知道,方才那么大的动静,必然还是控制不住,太后来了也好,她走到太后身边,低声道,“既然太后都这般说,那么臣妾就依从太后的决定。”
  “哀家都听闻了,哀家委实没有想到,身边人里头也有内奸,秋葵跟了哀家这许多年,居然,居然做出这番大逆不道之举,哀家真是痛心疾首,当年乌兰和小顺子,还是哀家赐了给你的,一路陪着你到今天,也算是尽忠了。”太后这大半生,已经经历过太多,她一来,似乎给所有人都定了神,安了心,即便是汝月都觉得能够喘上气来,有了一份依托,“如妃先坐下来休息休息,秦氏将小殿下抱过来,一起坐在哀家的身边,哀家倒要看看,成王败寇,这寇到底会是怎么个下场!”
  秦氏抱了重华坐在太后的左手边,汝月坐在右手边,怔怔出神,琥珀倒来热茶,低声劝慰道:“娘娘喝口茶,暖暖心,乌兰一定不想见到娘娘为她太过伤心难过的,帮着娘娘撑过这一场浩劫,才是她的心愿。”
  汝月知道琥珀的话才是真道理,然而眼睛里已经没有眼泪,一颗心被捣着,扭着,掰着,撕着,内里已经支离破碎了:“我明白,我明白她的心,也明白你们的。”
  环视一周,留在屋中的每一张脸孔都再熟悉不过,汝月深深吸一口气,随即将热茶一口一口喝尽,逼迫自己重新再振作起来,她的手指才触碰到胸口,收藏着虎符的位置,太后的视线已经转了过来,沉声问道:“虎符在你这里?”
  汝月点了点头,也没有半分隐瞒,将先前父亲入宫送来虎符,还有方将军两口子归隐而去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同太后说了,太后盯着她看了片刻才说道:“那么说,你是皇甫家的人?”
  “是!”汝月答得异常干脆利落。
  “你可知道皇甫一族是前一场宫闱之变的主谋,当日叛乱被镇压后,皇甫一族已经被下令诛杀剿灭了?”太后的语气骤然凌厉起来。
  “臣妾都知道,这些父亲都已经告诉臣妾了。”汝月没有丝毫的胆怯,抬起眼来看着太后。
  太后见她依旧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反而点了点头道:“皇甫明楚倒是不同与常人,非但没有让皇甫后人来报仇雪恨,还亲手将虎符送到宫中,让你交给皇上,此义举,已经代表了太多的抉择,或许当年,皇甫一簇不过是替罪羔羊。”
  “如若此次叛乱顺利平复,臣妾想恳求太后,将旧案重提,无论孰是孰非,给皇甫一族重新审视的机会。”汝月想过,方将军不将虎符交予任何人,却给了皇甫明楚,是不是因为方将军知道了当年之事的内幕,然而碍于自己的身份,不能站出来,断罪于方国义,才想借着父亲之手,还皇甫一簇一个公道明证。
  太后又盯着汝月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将那种严苛的目光给收了回去,点点头道:“好,哀家答应你,会给皇甫一族平反昭雪的机会,如果当年之事,还是维持原判,没有丝毫的进展,那么你也要想清楚了,你不能留在宫中,即便皇上不处置当年的遗漏之人,免了你与父亲的死罪,你也只能卸下如妃的头衔,离开皇宫,离开皇上,也离开重华。”
  “这些臣妾都已经想过,臣妾愿意。”汝月毫无犹疑地答道。
  “你这个孩子,真正是外柔内刚的性子,哀家看的你这样,也只会说心疼了,既然你做出了决定,哀家会帮你一把的。”哀家说完这句,就半合了眼,养神起来,她也必须要苦苦地支撑下去,否则哪里来的守得云开见月明。
  一屋子的人,除了或重或轻的呼吸声,没有人主动开口说话,重华方才哭得累了,窝在秦氏怀中沉沉睡去。
  这样的沉默时刻,最是难熬,最是伤人心神。
  不过,并没有维持太久,远远的,有声音传来,就像是拍向岸边的浪花,由远至近,一重一重,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响亮,待得近了,方能分辨得出,那里面有人声叫嚣,有兵器对峙,还有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呼喊声,或许是惊呼,或许是哀磬,听得每个人的一颗心都快要掉到嗓子眼的位置,只有紧紧地闭住嘴巴,生怕一旦张嘴,心就不会从嘴里不由自主地跳出来,跌在地上,摔个粉碎。
  窗外,门边,有了此起彼伏的应和声,分明是受命守在太兴殿的侍卫冲伐而出,厮杀成了一片,太后依旧没有动弹,汝月低眉垂眼,而琥珀她们听得牙根发痛,恨不得用双手将耳朵都捂起来,谁都知道外头的杀伐正在继续中,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也不知道到底死了多少人,只知道那每一声哀呼,都是一条性命。
  在这样的局面之下,最不值钱的反而是人命了。
  一声其实并不算响的推动声,是太兴殿的宫门被人从外头推开来了,随即是脚步声,无数双脚步声,从殿外的长廊那头走了过来,步伐有些凌乱。
  是谁,到底来的是谁!
  屋中的每一双眼,都分外急迫地盯着这最后一道防线。
  秦氏下意识地搂紧了重华,琥珀侧身挡在了汝月的面前,而太后半合的双眸正一点一点张开,平时慈眉善目的面容,显出慑人的光彩。
  终于,这一道门被人给推开了。
  汝月第一眼见到的人,就是走在最前面的明源帝,他的衣衫带血,不知是受了伤,还是染上别人的血,他的脸色惨白,眼眸却亮得神采奕奕。
  约摸是一瞬间的沉默,这一瞬间,所有人的呼吸都像是停滞了。
  随后爆发而出的是,惊天动地的欢呼声,汝月从来不知道,这些宫女们,可以在一起发出这样响亮的嚣叫声,又尖又响,似乎都快把太兴殿的屋顶给掀翻了,而这声音回荡中,全部都是喜悦,满满当当的,是劫后余生的喜悦之情。
  汝月见到皇上的嘴巴在动,但是被诸人的呼唤声给湮没下去了,屋中的呼叫声,传染给了窗外的,甚至是殿外的,那些取得了最后胜利的人群,于是更加排山倒海一般的又一波欢呼声再次响起。
  汝月觉着耳膜被震得嗡嗡作响,然而,然而没有一个人会伸出手去掩住双耳,因为每个人都想听,想喊,想因此而发泄出,发泄在此之前积压而下的,所有的恐惧,担忧,只要这样的举动,才能够真正宣泄出所有的情绪。
  汝月看到皇上对着她伸出了双臂,他的嘴角挂着一个疲倦而无比优雅的笑容,她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到他的面前,双膝跪倒,再慎重其事不过地将虎符从怀中取了出来,双手高高举起,将这块还保留着她的体温的虎符呈现到了皇上的眼前。
  明源帝深深地看了汝月一眼,他的样子也同样慎重,将虎符给接了过去,随后大踏步地走了出去,那些跟随其后的人,也跟着掉头而出。
  汝月明白皇上要去做什么,虎符经过这不长不短的十年光阴,终于还是兜兜转转地回到了宫里,回到了皇上的手中,大局已定,再没有会得被扭转的意外,她回过头去,见到太后也在看着她,目光中毫无保留的都是赞许之色。
  她知道,她赢了,她赢的是坚持到了最后,坚持看到了结果,可是她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甚至是她以为凭一己之力挽回的那些。
  如果,这个时候,汝月自问,她可曾后悔过,她怕是自己也答不上来,有失必有得的道理,她明白,然而当她真正去盘点那些失物时,她只是觉得心痛,不舍地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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