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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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二伯娘的意思是,”七姑娘微微偏头,揉着哭得有些发疼的眼睛问道,“你想怎么样?”
  “没什么怎么样,守着规矩罢了。”锦绣敛目,沉声说道,“听说圣人的旨意,将福王府女眷休还本家?”见七姑娘迟疑着点头,她便淡淡地说道,“既然是出宗之女,便不是咱们家的人了。若是有谁非要将出宗女接回来,姑娘便去与国公爷说一说福王余孽的问题。”
  圣人赦了四皇子的姬妾,不过是为了叫天下瞧瞧自己仁义的作风罢了,心里会对这些女眷不忌惮?便是不忌惮,心里也是厌恶的,这么简单的事情,锦绣一个女孩儿能想明白,想必英国公也能想得很明白。
  恶了圣人这种事,英国公这样的聪明人是绝对不会去做的。
  “这些话,也只能咱们小辈出言。”大太太有对庶女落井下石之嫌,别人却只是一心为家族之故了。
  “对!”七姑娘恨恨地说道,“不能再叫她拖累了咱们家!”她扶着锦绣的肩膀认真地说道,“这些年,一直都是伯娘伯父哥哥们护着我,连,”她微微一顿,便低声道,“连我的亲事,都是家里头在上心,若是我什么都不做,不为家里出言,自己都要瞧不起自己了。”
  “就算柳姨娘死了,五姑娘也流着柳氏的血,”锦绣的目中带着几分冷意,与七姑娘低声道,“叫她回柳家,与家里头好好儿地亲近吧。”既然这么不想死,那就活受好了,凭柳家的那种日子,磨也磨死她。
  “只别叫她再给咱们家添乱了。”锦绣忍不住摸了摸七姑娘的脸,见她诧异地看来,便摇头道,“这一回她真是把姑娘坑苦了。”七姑娘与五姑娘同出一门,圣人与太后会不忌讳?就算以后还愿意赐婚,也是看在三皇子心诚与世子侍奉了圣人十几年的情分上了,想到这里,她便低声说道,“就算如此,姑娘也只做个孝顺媳妇就是。”想必以太后的性情,七姑娘刻意奉承,倒叫人家瞧不起了。
  “没事儿。”七姑娘却心胸开阔,挥了挥手大大方方地说道,“在哪儿不是过呢?能好好过日子自然是好,可若是不如意,我也不会如何悲切,我生了这一回,可不是为了憋得慌。。”
  “如此,姑娘便安置了吧。”今日的事情太过猛烈,锦绣便劝七姑娘休息,就见七姑娘沉默了一会儿,便拉住了她的手低声道,“王妃与我俩有恩,她没了,咱们也该祭拜。”当日虽有三皇子转圜,可是若不是福王妃费心筹谋,两个女孩儿也不会那样容易地离开,此时听了七姑娘的话,锦绣便微微颔首道,“那明日,我与姑娘去外头的庙里给王妃祭拜?”见七姑娘点头,她便说道,“只是不好太过张扬,咱们俩只带少少的人去吧。”
  “我知道。”七姑娘苦笑道,“总不会给府里招惹什么祸事。”
  锦绣再三劝了,这才叫七姑娘歇下了,自己便慢慢地走回了屋子,拥被在床,她只觉心里难受,想到福王妃与自己温和说话的模样仿佛还在眼前,后头便是天人两隔,便觉得世事无常,辗转反侧不能入睡,只睁眼到了天亮。
  早上起来,锦绣就见自己的脸色很不好,重重地用胭脂水粉掩盖了几分,不由自主地便换了月白的素面袄子,一出门就见七姑娘领着丫头向自己走过来,头上不过是插了跟玉簪,很是清淡,便也知她是在为福王妃寄托哀思,便一同往大太太的屋里去。刚刚掀帘子进去,就见大太太正带着几分冷意与英国公说话,见了两个女孩儿进来,便住嘴不谈,只看了锦绣与七姑娘的脸色一眼,便嗔道,“这是要败坏自己的身体么?”便使人去炖补品给两个女孩儿补身子。
  “不过是昨天惊着了,太太别担心了。”与微微颔首的英国公福了福,锦绣便与大太太说道,“大白天的,别费事儿了。”
  “什么都顶不上你们俩的身子重要。”大太太便点着七姑娘的头说道,“别叫我操心,就是你的孝心了。”
  “宫里透出话来,待出了正月,便与你赐婚为肃王正妃。”英国公目光有些复杂地看着眼前两个女孩儿,只觉得大太太真是很得力的人,培养了一回,不说前头几个女孩儿如今也十分风光,就是最小的这个,竟是王妃,以后诞下子嗣,便是继承肃王府的第一人选。甚至连个小丫头都能拉拢朝臣,心里忖思了片刻,英国公便与大太太说道,“这两个孩子最小,平日里多娇惯些,这要出门子,你也别吝啬。”见大太太微微一怔,他只转着手中的十八子说道,“我的私库里,记得还有几样儿应景的玩意儿,你便挑出来给她们做嫁妆吧。”
  “府里尽够的,哪里能叫大伯父破费呢?”七姑娘便急忙说道,“况且母亲没的时候,给我了不少产业,我这么十几年吃住没什么花销,都走公账,那些剩下来如今也不少了。”虽然不言亡者之过,然而七姑娘却也记得当年三太太管家时上下出手,刮了府里的不少油水,大太太有不肯收回去,此时七姑娘觉得自己哪里有脸再要府里的东西呢?
  “能够嫁入皇家,这是极大的荣耀,你的亲事自然与别人不同。”英国公可不是与宗室非要划清界限的古板人,如今大局已定,七姑娘又是正妃,英国公疯了才会把好事儿往外推,安抚了七姑娘一句,他便对大太太说道,“她们的家具,也很应该打了,不然到时恐怕来不及。”英国公若是妥帖起来,那是什么都不会忘记的。
  “早就打起来了。”大太太虽然不愿与英国公亲近,然而给孩子们要好处却是不余余力的,此时便皱眉道,“只是本是七丫头身份不同了,当初的红酸枝子的就不那么……”
  “我那里还有一整根的紫檀,分出一半给她打家具。”英国公微微犹豫,见一旁沉默不语的锦绣,目中一闪道,“这丫头的便打黄花梨的,到底尊贵些。”
  “还不过来道谢?”大太太脸上露出了笑容,叫两个女孩儿给英国公施了礼,这才笑着说道,“虽然这样还要重新打,不过只要多花些银子,这一回,你们都能风风光光地出门子去。”说完了,见锦绣欲言又止,便含笑道,“你放心,你姐姐的虽不如你,不过也是红酸枝子打的,咱们家不差这么点儿银子与木头。”说起来,红玉的母亲才是大太太身边的忠婢,大太太待她自然也不同,早就传出话去叫红玉家不必预备嫁妆,一切都是大太太一人承担。
  “还有衣裳头面什么的,也很该备起来。”这里头锦绣不过是个搭头,还是七姑娘最叫人上心,然而大太太见英国公对锦绣另眼相看,自然不会与他客气,只对着两个女孩儿说道,“你们女孩子家家的不懂,嫁妆丰厚,在夫家才能立得稳。”
  几个女孩儿里,也只大姑娘当年出嫁时因大太太不管家,嫁妆最少,不过这些年大太太零零碎碎也给了大姑娘不少的压箱底的东西。剩下的几个女孩儿,其实都并未按着府里的规矩备嫁妆,十分丰厚,果然,见她们嫁妆丰厚,几位姑爷家也知道这是受宠的女孩儿,越发地不肯怠慢。
  毕竟夫妻感情再好,可是一个这么大的家族一起住着,来往间也要女孩儿们自己费心多些。
  英国公对大太太絮絮叨叨没有什么兴趣,然而见大太太说起这个便是一脸的光彩,微微犹豫,还是并未止住,只沉默地听着,间或微微颔首,说一句,“这宝石与金子从我这里出。”
  锦绣与七姑娘却听得不安极了,只拉着大太太求道,“已是太多,叫我们汗颜了。”大太太也觉得有些好处很不该摆在台面上,这才遗憾地点头,只转头对着英国公问道,“国公爷还有什么要吩咐的?”一般这样说,就是送客的意思了。
  英国公皱了皱眉,却只是慢慢地说道,“五丫头……”
  “她若是回来了,侄女儿怎么办?”七姑娘突然说道,“赐婚的旨意可还没下呢,大伯父。”
  英国公也不愿意到手的鸭子飞了,见七姑娘脸上露出了怨恨的表情,他便敛目道,“我并不想要接她回来。”
  果然如此。锦绣的脸上便露出了一个笑容来。
  “若是她放出来,便叫她与柳家那两个丫头一同回柳家去。”英国公冷冷地说道,“府里头不管谁,都不准接济她!”
  若不是担心京里眼看着他将刚刚败落了的女儿往死路上逼要非议他为父不慈,他更想送这个女儿去死!
  “你的女儿,你做主就是。”大太太讨厌五姑娘屡次祸及她的孩子,此时便颔首道,“只是老太太那里……”
  “老太太病了,怎能理事?”英国公便冷冷地说了一回,正要与大太太再说些亲近的话来,却见两个女孩儿傻不愣登地杵在那里,瞪着眼睛看着他,一时只觉得心烦,正要起身,却听见外头有丫头进来稟道,“三老爷处的姑娘来与国公爷请安。”
  “叫她进来。”英国公心里也烦这个躺在床上还不消停的弟弟,然而瞧着七姑娘的面子上,还是忍了,只觉得这弟弟只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刚刚正坐,就见外头,一个花枝招展的美貌丫头进来,眼角眉梢带着小勾子一般,对着英国公与大太太娇滴滴地请了安,这才赔笑说道,“咱们老爷心里想念国公爷……”
  “说罢,他有什么事?”这丫头眉心一散,显然是与三老爷有了首尾,英国公也厌恶三老爷这样香的臭的都往屋里拉,也不耐烦什么,便与这丫头冷冷地说道,“若是说不出什么,你就给我从府里滚出去!”三老爷那样糊涂,只怕行事也要受这样的女子的撺掇。
  “咱们家老爷给国公爷报喜。”这丫头没想到英国公完全不吃她这一套,立时便哆哆嗦嗦地规矩了起来,见英国公冷冷地看着她,便急忙说道,“咱们院子里一位姐姐有了身孕,老爷叫我求国公爷与太太的眷顾呢。”
  “有了胎?”都如今连床都起不来,竟然还能奋斗出一个孩子,大太太只觉得匪夷所思,然而瞬间脸上就变了,急声问道,“几个月了?”这可是才出国丧吧?!
  “三个月了。”这丫头笑容满面地给脸色发白的七姑娘道喜道,“恭喜姑娘。”
  “国丧有子,这是要做什么?”大太太便对着脸上微微狰狞的英国公问道,“一大家子,三弟这是这是不管不顾了么?”
  “我去料理了,不必你插手。”英国公缓缓起身,浑身带着一股叫锦绣与七姑娘害怕的怒意,径直地走了。眼见他走了,两个女孩儿才敢走到大太太的面前低声道,“此事,怎么办呢?”
  “只怕那丫头连孩子都保不住。”英国公向来是个能狠得下心的人,大太太疲惫地说道,“就算叫外头知道,可是只要没有证据,便叫人无从下手。”其实哪家的内院都会出这样的事儿,毕竟国丧那么长,叫人憋着也不显示,不过是瞧着运气如何。运气好了,风流快活一回也就完了。运气不好,只怕就要闹出认命。
  这年月,丫头的命就是这样不值钱。锦绣只觉得自己幸运到了极点,不然就算不是那心怀荣华富贵的丫头那样枉死,想必遇上了三老爷这样的主子,也早一头碰死了,心里越发感念大太太对自己的恩情,她的眼神便微微地敛了起来。
  大太太对两个女孩儿要去京郊的寺庙并无异议,毕竟寺庙清净,也能叫两个孩子心情缓和,只叫人跟着也就放了她们出来。
  心里难受,平日里的雪景也看不到心里去。锦绣只与七姑娘一同凑了银子,便求着庙里的方丈给福王妃添了香灯躲在后头好生地祭拜,正觉得这也是自己的一番心意之时,便听到外头有脚步声。外头跟着来的婆子便进来稟道,“是肃王殿下来了。”
  “咱们还是别见了。”锦绣见这几个婆子都不是得用的,庙里人多眼杂,便与七姑娘低声道,“叫人见着私会外男,总是不好的。”
  “请殿下离开吧。”七姑娘深知锦绣是为她着想,便颔首对着那婆子吩咐道。
  “你走开,我来说。”就在七姑娘与锦绣正要折返之时,却听到外头陈留郡君的声音传来,锦绣就见陈留郡君气势汹汹地进来,见了两个女孩儿身前的佛经等物,目中便露出了柔和的表情,低声道,“没想到,竟还真有人在她如今的境地,还将她放在心上。”见锦绣与七姑娘不做声,她便露出了温和的表情说道,“你们的心,我见着了,也不枉她那样待你们一场。罢了,”她低声叹道,“肃王与姓湛的也算是知情人,以后未必瞒着你们,何苦还叫你们这样伤心?”
  挥手撵旁人出去,陈留郡君几步到了两个女孩儿的面前,低声道,“我带你们去见她最后一面,从此,只怕今生,都再见无期了。”
  ☆、第181章
  “最后一面?”七姑娘诧异道。
  “再见无期?”锦绣也睁大了眼睛,突然眼睛睁大了,低声道,“莫非……”
  “圣人网开一面。”陈留郡君便叹了一声,摇头有些疲惫地说道,“感念寿儿的忠义,又有那人也算是与圣人有功,寿儿那个虽然凶险,到底保住了一条命在。如今满京里只知道寿儿没了,以后她却只能留在边关,不能再回到京城。”
  不然,连圣人都认定死去了的人,却又出现在大家的眼皮子地下,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然而说到福王妃,陈留郡君的眼睛便红了,哽咽道,“她那时是真心要去死,如今,如今也不过是有一口气在罢了。”说完了,只觉得浑身无力。锦绣见了连忙扶住了她,问道,“郡君是为了来找我们?”
  “怎么可能。”陈留郡君却摇头道,“谁知道你们竟有这样的心意呢?我们这是要与人道别,因此才定在了此地。”说完,便振作了一下精神,对着露出了担忧表情的锦绣说道,“你家那位也在,我带你们去见见。”说完,只叫英国公府的下人在原地等候,自己领着锦绣与七姑娘到了寺庙的后身,穿过了几重的屋舍,到了一处极僻静的地方,锦绣就见一对面容苍老的男女立在院中,正与一名身材健壮挺拔的男子低声说些什么,见那男子正是那日见过的武将,锦绣便低低地垂了头,与陈留郡君问道,“这是要跟他走?”
  “他是个好人。”陈留郡君驻足,与锦绣指点道,“那时定国公与定国公夫人。”眼见那名男子不顾仪态突然放声痛哭,伏在地上起不了身,陈留郡君便含泪道,“总有这么些不得已的苦衷,天底下,哪里有愿意看着自己儿女受苦的爹娘呢?”她一边说一边与锦绣说道,“只是我想着,还要寿儿撞得狠了,到了现在还昏迷不醒。不然,她说什么都不会与那人走的。”
  “以后娘娘必然一片坦途,”锦绣便安慰道,“有这样的有情有义的人在身边,郡君还担心什么呢?”就见此时,三皇子正与湛功大步地进来,心中微微一动,便问道,“这里头,有我家大哥什么事儿?”
  “军务交接,从此以后他就接手所有的军务了。”与福王妃相好的男子本就是湛功的上峰,如今离京,就凭圣人的宠幸就已经属意湛功接管了,陈留郡君便拍了拍锦绣的肩膀说道,“亏了你下手快,这场风波里,姓湛的得的好处最大了。”如今正统领禁卫,日后还要有些兵权在手,若不是湛功素日里不苟言笑,从不往有烟花女子或是歌妓之处行走,便是吃酒也不叫人作陪,哪怕是知道他已经定亲,陈留郡君都知道,想要往湛家送个姬妾的不是一个两个。
  “大哥只怕要辛苦。”锦绣只觉得心疼。
  “这不是重点。”陈留郡君觉得锦绣有点儿太相信湛功,然而到底心里如今不为好友伤心,便只记着以后好好儿地与她说道说道,见湛功只立在不远处对着那男子微微颔首,便闭目不语,便与锦绣与七姑娘说道,“咱们见见寿儿去。”
  锦绣依言与陈留郡君进了屋子,就见满室的昏暗,一张床榻上正躺着一个女子,就见福王妃此时双目紧闭,头上缠着布条,脸色惨白,锦绣见了只觉得不好,便抓着陈留郡君骇然问道,“竟是这样?”
  “头都险些撞碎了,”陈留郡君揉着眉角低声道,“不过圣人已使信得过的太医看过,不会危及性命。”说完了,便与锦绣继续说道,“我听着宫里的消息,说是圣人很抄了几个朝臣的家,其中金银等物没入内库,田地屋舍却是要卖的,你有没有兴趣?”见锦绣摇头,她便劝道,“我瞧过,都是不错的,我知道你手里有些钱,不如买些地与宅子来,或赁出去或自己用都是好的。”
  “大哥这一回在京里太显眼,我刚刚与他定亲,再上蹿下跳,难免惹人非议。”锦绣便摇头说道,“他从前一心为我,我也不会在此时拖他后腿。”到底谢过了陈留郡君,又细细地给福王妃擦脸一回,这才与陈留郡君与七姑娘一同出来,与她说道,“送行那日,只怕我们出不来,只是郡君自己也要小心,莫要叫人看见。”
  福王妃看似温柔,其实性情极为刚烈,不然也不会心存死志,锦绣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接受这男子,然而只要离开了京城,离开了与四皇子相关的一切,想必福王妃再也不会是那个忍着一切只会微笑的压抑女子,日子总是会越过越好的。
  “我便不送你了。”陈留郡君便与锦绣说道,“我再陪陪寿儿,你们叫他们送回去就是。”
  三皇子已经与那男子说完了话,此时便过来,对着陈留郡君微微颔首,这才看着七姑娘说道,“走走吧。”
  七姑娘见他一脸的沉重,不复见从前的嬉笑,心里竟有些发疼,低声应了,便与三皇子沿着方才的路走了。锦绣只在后头慢慢儿地走,就见湛功从后头跟上来,在她的身边低声道,“若是我,我希望我心上的那个人不管怎样,都好好儿地活着。”
  “大哥。”锦绣惊讶地看着湛功肃然的脸,见他正看着自己,轻声道,“若是叫她一辈子为我伤心,我宁愿她再去寻找别的幸福,只要她快活,我就心满意足了。”
  “若那个人不是你,就不会幸福。”锦绣撇开了头去,轻声道,“抱着回忆,就算是伤心,可是只要有你的记忆,就已经很幸福了。可是不一样,”她抬头,脸上终于因福王妃未死露出了释然的表情,“大哥不会撇下我不管的,不是么?”
  “嗯。”湛功看着认真地与自己说这些的女孩儿,觉得心里的一块地方热的发疼,竟不知要说些什么才能表达自己的欢喜,只认真地说道,“就算是死,我也死在你后头。”
  “这是大哥说的话,千万别忘记。”锦绣见四周无人,生出勇气握了握湛功的手,见他飞快地用粗糙的大手反握回来,脸上微微一红,到底抽了回去,关切道,“你如今风头正盛,行事要更稳妥一些。若是,”她微微犹豫,觉得还是信不过英国公,便说道,“若是有什么不能决断之事,便与湛伯父或是我们府里的二老爷相商。”这二位都是老狐狸,比青涩的初入官场的湛功精明多了。
  “无欲则刚。”湛功看着锦绣说道,“我什么都不喜欢,也没有把柄落在别人的手里。”他今生唯一的奢望,就是眼前的这个女孩儿,如今得到了,便再无他求。
  “听郡君说外头有犯官抄没的宅子田地,婶子可有章程?”锦绣便说道,“我与郡君说过,就是为了你,我也不去买。”哪怕是感情再好,可是为这人做了的事情,锦绣也不愿意默默无声地过去。总要叫他知道,自己的心里是向着他的。
  “我们家也不买。”湛功便皱眉道,“还有那些官奴,”见锦绣一怔,他便说道,“都是些太太小姐,能顶什么用?反过来只怕要心大些摆出主子的款来拿捏咱们,就算是老实,到底不如平民家的丫头使唤的动,娘说了不要这样的丫头。再说,”他飞快地看了锦绣一眼方红着脸说道,“我屋里素来不放丫头的,小风小善也觉得丫头麻烦,因此也没用。”
  “大哥竟不知道怜香惜玉么?”锦绣心情如今不错,便侧头看着湛功揶揄道。
  “有你了,我还怜惜别人做什么。”湛功如今愈发地知道怎样叫锦绣开心,况真心话总是说起来不打谎的,此时便与锦绣凑近了些,正要说些自己憋在心里很久的话,却陡然见着这女孩儿的眼下竟是一片的青色,面容也很是疲惫,不由问道,“没休息好?”
  “娘娘的事儿出来,我哪里休息的了?”锦绣摇头说道,“如今心里一块大石落了地,也算是放心了。”见前头七姑娘脸上露出了犹豫之色,将自己的手安抚般地落在了有些颓然的三皇子的肩膀上,她便觉得有些诧异道,“四皇子死了,这位殿下这样伤心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我的上峰。”湛功此时却不愿意多说话了,只向着送锦绣赶紧回去好好休息,便飞快地说道,“他们俩是至交好友,如今要分别,自然心里伤感。”顿了顿,便说道,“外头今儿冷着呢,你赶紧回府,别病了。”一边说,便一边微微提高了声音说道,“你们一晚上没休息好,这样的冷天在外头,岂不是伤身子。”见前头三皇子微微一震,这才敛目低声道,“以后我再寻空见你。”
  锦绣着实无奈地看着他,见他一脸的上心,到底点头道,“你只保重就是。”说完就见这男子微微加快了脚步,也不磨蹭了,将她领到了英国公府下人所在之处,这才领着脸上有些不快的三皇子走了。
  “离得老远就听到你们俩的甜言蜜语,听得我浑身都冷。”七姑娘眼下也活泼了起来,没有了福王妃,别的女眷与她也没什么关系,此时便与锦绣小声说道,“没看出来,这么个老实人,竟也这么能说。”
  “殿下无事了?”
  “本不过是心里有些郁闷,早就好了。”七姑娘便翻着白眼儿与锦绣说道,“我就说他是个榆木脑袋。山不就我,我便就山的事儿。那位不能回京,难道他不能出京么?圣人又不是不知道这里头的事儿,做出一副女儿情态,真是难看。”要她说,这么简单的事儿,她一个小姑娘都能想明白,自诩七窍玲珑心的三皇子却憋屈的不行,简直叫她连刻薄都刻薄不出来了。
  “姑娘就是这么大咧咧地说的?”锦绣嘴角一抽,只觉得三皇子的审美,确实有些异于常人。
  “他的面前,我素来心直口快。”七姑娘便笑嘻嘻地说道,“如今他不是就好了?你瞧瞧,我也是个善解人意的不是?”
  “大概吧。”锦绣脸上再次一抽,便与七姑娘催促道,“府里还有事儿,咱们先回去吧。”三老爷的事儿,她听不着最后的决断,总是不安心。
  七姑娘也知道锦绣是在为什么担心,脸上也是一沉,到底没有多说什么,只拉着锦绣上了车往回赶路。途中就见定国公家的车飞快地过去,看着那家的影子,七姑娘便叹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之后便与锦绣说道,“不过定国公府这一回因王妃殉节很有些起色,都说这是一等忠义的人家儿。又有德妃在宫里支应,想必还是可以风光起来的。”
  说起来,与定国公的忠义之名做出了鲜明对比的,就是她那可怜的,出了一个贪生怕死告了夫君的闺女的大伯父了,七姑娘只羡慕大伯父修养真的不错,不然一个脸上挂不住一头碰死也是有的。
  “叫女人添光彩,又是什么好事儿呢?”锦绣便叹道,“满府的爷们儿不顶事,倒叫女人在前头给他们遮风挡雨。”定国公府但凡有个出息的,当日里定国公都不会赌上一把,把福王妃嫁给四皇子。
  “所以,咱们就很幸运了。”七姑娘握了握锦绣的手,正觉得心有所感,说道,“以后咱们姐妹兄弟同气连枝,守望互……”刚说到这里,就感到车猛地一停,竟险些撞破头,立时便有些怒意,扬声向着外头问道,“怎么回事儿?!”
  “是那位侧妃娘娘。”一个婆子一脸犹豫地探身进来,与七姑娘回道。
  因知道国公府的几个女孩儿都与五姑娘不睦,她也不喊什么五姑娘了,只以“侧妃”呼之,另又说道,“还有两位柳庶妃。”
  “呸!”七姑娘握着锦绣的手冷笑道,“四皇子谋逆,废为庶人,如今哪里还有侧妃庶妃?”她看了锦绣一眼,见她不置可否并不在意,也不阻止她,心里便知道锦绣也不耐烦了这几个,便冷冷地说道,“一个出宗之女,哪里还配与我家的姓氏呢?她既然母家姓柳,如今又是出嫁身,你只呼三个柳氏就是。”
  此时,便听到外头有悲悲戚戚的哭声,锦绣本就疲累,叫这声音哭得头疼,稍稍掀开了帘子,就见那三人正跪坐在雪地里,一身素白地哭泣,很是围了些人来看,见七姑娘要撵她们走,便拦住了低声道,“既然本无关系,便将这些说明,叫她们离开就是。”见七姑娘微微颔首,她便低声与那婆子说了几句,叫她出去了,只与七姑娘笑道,“她打着什么算盘我还知道些,不过是眼瞅着姑娘要有好前程,便想着必不敢生出事端来叫宫里的贵人不喜欢,这才来拦咱们的车。”
  “满府里,只她的心最是恶毒!”七姑娘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哪里值得姑娘生气呢?”锦绣便笑眯眯地说道,“叫她眼睁睁地看着咱们过快活日子,以后就能气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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