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7章 举剑问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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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河似破裂,又似被划开一条口子,磅礴大雨,淅沥洒下人间,时而伴随着电闪雷鸣,大雨毫无停歇之势,越下越猛。
  烟雨蒙蒙,花剑坊后院中,升起了雨雾。
  凉亭中,伫立原地,一身百褶襦裙,长发及腰的童清湫,她瞧着坐在地上一言不发的李燕云,又看了看去倾盆大雨,忍着心中的愠怒:“那你待雨水小了便走!”
  她盘腿坐回了古琴前,葱指拨弄琴弦,不知是想起之前他说得话,还是因为之前他的行为,她弹琴的节奏甚快,急躁万分,更如她此刻心情般,很是不安,且略加浮躁。
  偏偏那人还侧躺在地上,单手支着脑袋,略带笑意地看着自己,在他眼里,此刻童清湫的气质愈发像秦芷彤。
  可如此被一个男子盯着,她脸颊微烫,自顾自的弹奏着琴弦,眸子蕴泪,很是伤感。
  “姑姑……”
  ‘崩’琴弦立时断裂,琴声立刻而止,她茫然地看向走神的李燕云,这才发现他眼帘两行泪水流下,看到他流泪了,童清湫心中一软,语气也缓柔了些许:“你,你喊我什么?”
  “对不起,”他如梦方醒,悲从心来,笑中带泪:“没什么!”说罢,他起身来,似是要走。
  瞅着院中的大雨,童清湫道:“你不是说雨太大?”
  他默不言语,朝前行了几步,想起他的心病,童清湫又道:“她若躲你,无论如何你也是找不见的,就如你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虽然我不知她为何躲你。”
  是,小彤子的确在躲着我,刚走没几步的李燕云身形一停,她的话真实的如一把利剑,直刺胸口。
  奈何她望着李燕云背影继续道:“她若真想躲你,哪怕一辈子你都别想找到她!”
  一辈子?
  这话无异于雪上加霜,压倒了李燕云的神经,他苦苦一笑,默不言语刹然从亭中而出,迈进雨里,离开了凉亭,雨水登时淋在了他的头上,身上、他似全然不在意,魁梧的身影犹若行尸走肉般。
  大雨还在下着,偌大且笼罩在夜雨中的紫禁城灯火通明,宫灯点燃,如繁星般,星星点点。
  皇上的寝宫乾清宫殿内,立着一些宫女太监,龙榻,躺在龙榻盖着明黄龙被的李燕云,他额头上敷上凉巾,他脸庞犹若火烧,身子瑟瑟发抖。
  御医包敏跪在龙榻前正为他把脉,一旁的小张子责怪锦衣卫指挥使周朗是怎地照顾皇上的,若是皇上龙体出点差池,定是逃不了罪责。
  周朗则是一脸苦色,自己当时正送油纸伞进去,奈何皇上自己走了出来,且皇上自花剑坊回来,一路上愣是一句话都没说,端地是有心事。
  略微把脉之后,包敏起身拱手道:“张公公、周统领莫慌,皇上并无大碍,只是淋雨龙体侵入湿寒,我开些药方,张公公差人去御药房抓药给皇上服下便可,顺便让御膳房熬制姜汤,给皇上服用驱寒”
  一听无大碍,小张子放下心来,忙不迭的抱拳:“那就劳烦包御医了。”
  大雨未曾停歇,夜已经很深了,周朗也早已出了宫,殿内跪在榻前的小宫女时而为皇上额头换下凉巾。
  只是皇上脸庞烫的很,他摇晃着脑袋,嘴里说着胡话,时而说‘一辈子见不到’时而喊着‘小彤子’时而说‘为何要禁锢朕’小张子端着汤药,小跑至榻前,宫女身子挪了挪,为张公公让开位置。
  在龙榻前跪下的小张子,汤匙在冒着热气的银碗中搅拌了一下,担忧道:“皇上,该喝药了,喝过以后就会好了,身子骨就会好受了——还不将皇上搂起来?——眼力见呢?”
  “是——”
  宫女应声后,玉臂伸在李燕云脖子下方,似要将皇上搂起,皇上似神志不清,摇着脑袋,说着‘为何要禁锢朕’,奈何宫女的动作惊醒了皇上,他圆眸一睁,瞪着小张子和宫女一眼后,忙将俩人推开,惹地小张子和宫女惊叫一声。
  掀开明黄色绣着五爪龙的锦被之后,穿着白色睡袍的皇上,疯一般的跑出去。
  “皇上,皇上——小心龙体啊!”
  小张子将汤药递给宫女,忙不迭地追了上去。
  紫禁城太庙的大殿中,摆着大宗列为皇帝的灵位,如太祖皇帝、太宗、仁宗等,上方则是那些皇帝的端坐龙椅的画像,有老有少,少的自然是英年早逝的皇帝。
  每一位皆是威风凛凛,颇有威仪。
  因有太监宫女照理,这里无论白天或者晚上,皆是烛火通明从不间断,殿中寂静无声,白纱自梁顶垂下静止着,除此之外,只能听到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
  很快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响彻于殿外,朦胧中还有宫女和太监喊着‘皇上’,须臾,大殿之门被嘭的踹开。
  登时风吹了进来,殿内静止的白纱摇曳着,火烛的火苗窜动,为气氛增添了几分诡异。
  被淋成落汤鸡,披头散发的李燕云,他怀中抱着通体发黑的天陨剑,立于殿内,他星眸如刀子般直视着那些灵位和列位大宗皇帝的画像。
  后面跟着小长龙般的太监宫女们皆是被淋了个透,当见皇上在太庙殿内一停,宫女和太监急急忙忙的跪下,又似对皇上跪,又似对那些灵位跪,一个个恭谨不已。
  小张子更是连声规劝皇上小心龙体,请皇上移驾回寝宫,殿中李燕云不予理会,他白色睡袍上的水,滴在地上,怀中抱着天陨剑的他,赤着脚缓缓地朝前走着,直视着那些皇帝的画像走去。
  “门关上,谁若进来,谁就死!寡人谁也不见——”
  太庙前的宫女太监们吓了一跳,看着披头散发皇上的背影,听皇上这般说辞,心里更是没底,小张子只好乖乖的将殿内关上。
  当即殿内直剩下李燕云一个人,披头散发,一身白色睡袍,怀中抱剑的他望着大宗那些帝王的画像,哈哈笑了几声。
  走至那些灵位几步距离之时,他忽地停下脚步,脸色一寒,大声怒吼道:“——庆和六年、阉党赵瑾弄权,寡人杀了他,并平息朝阳门之变!”
  “——八王爷李文中撺掇白莲教谋福,寡人灭了李文中,御驾亲征歼了徐鸿儒大军。”
  “——庆和七年,寡人得高丽,并女真,如今大宗幅员辽阔,此等作为寡人从不骄傲——但寡人试问这些你们做得到么!”
  他的回音在殿内绕梁许久,待最后一句说出,他‘当啷’一声,自剑鞘中抽出的天陨剑,脆鸣阵阵。
  他扔掉剑鞘,剑指诸位皇帝的画像,泪水夺眶而出:“为什么,为什么寡人总感觉被禁锢住了,仿若被枷锁锁住,寡人什么都做不了,寡人连心爱的女子,都不能亲自去找,寡人想找,想找到她——老头子们,你们告诉寡人,为何做皇帝,会是这种感觉?!”
  回答他的只有寂静和外面哗哗的雨声,画像上的那些穿着龙袍的白胡子黑胡子的帝王,以及没胡子的年轻皇帝,都是面色和蔼不怒自威之色。
  “连你们都在笑话寡人?!”李燕云头脑昏沉,登的感觉,他们都在在笑话自己,披头散发的他失神落魄般瘫坐在地上,叹了一声躺在冰凉的地上,轻啊一声:“寡人好累,好累——寡人被禁锢的好累!”
  他渐渐闭上眼睛,听着外面的风雨声,殿外的太监和宫女听着殿内皇上失心疯似得喊了一会便没了动静。
  要知皇上若有个三长两短的,这帮太监宫女们可都活不了,这个责任他们担待不起,几个小太监旋即与小张子公公商量,暂且先告诉太后,至于其他娘娘要不要禀报,就由太后做决定。
  日月交替,转眼间几日已过,平时后宫的皇贵妃她们时不时能看到皇上,可接连几日都不见,听太后说是朝政繁忙。
  这天阳光明媚,慈宁宫一身暗红色锦裙的太后,在宫女的搀扶下,走近慈宁宫花园的慈恩楼内,当巧,抱着皇子的皇贵妃、白妃、朴妃、柳妃等她们也都在,在一番行礼之后,太后让她们暂且各回个宫,切莫打扰了皇后歇息,她们才退下。
  慈恩楼外一时只有尼姑般若,和一些个宫女。
  可屋内躺在凤榻的上官雨兮,怀中抱着婴儿的她绝色玉颜面带微笑,心思澈明的上官皇后,见太后笑眼中饱含一丝哀伤,雨兮恁地不解。
  太后凄然一笑:“皇后,这几日你感觉身子如何了?”
  上官皇后心里一暖,面上浮笑:“臣妾好多了……太后?您是不是有话要与臣妾说?”
  太后嗯了一声,坐在榻前,自上官雨兮怀中接过小皇子,将小皇子抱在怀里,红着眼眶道:“皇后,你本是月子期,身子骨还没恢复过来,有些话哀家不该和你说,但……”太后哽咽了一声:“但哀家听闻,皇帝最听你的话,如今是不得不说了!”
  见太后如此哀伤,躺在雕纹红木榻上的上官雨兮心中一提,清丽脱俗之颜些许失色,急道:“太后,你请说。”
  “皇后,其实这几日皇帝根本不是忙于朝政,他这三日一直将自己关在太庙内,谁也不见,就连吃喝都是小张子悄悄递进去——”太后抹着眼泪:“就连他亲母后尹太后,与他说话,他都不理会,你说他若是把龙体糟蹋垮了,可如何是好?”
  怀中的皇子似听懂了般一样,哇一声大哭起来,不知是皇子的哭声还是太后的话,上官雨兮心里如若针扎般似的难受,她极力忍住泪珠不自眼中落下,就连屋中的宫女苏月儿都惊讶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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