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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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媛湘吃了一惊。五年?!
  第10章 奴去也(4)
  这皇帝真是毁人不倦啊!哪个女子经得起耗费五年青春?等出了宫,彼时同龄的女子早已三年抱两,她却还孑然一身,老大难嫁!
  更让她吃惊的是,程泽雪并未和她说过未被选中的女子要留在宫中五年。她不可能不知道,是么?
  亦或是她真的已经找了关系,知道媛湘必不会在宫中留五年,所以不曾和她说过这个规矩?
  念竹见媛湘脸色有异,微笑道:“姑娘不必担心,以姑娘的出身和品貌,必定能够被皇上选中,宠冠六宫呢。”
  媛湘神情淡淡的并不回应。心中却想,若是真的被皇帝挑中,那么,就是皇帝他命不好!她绝不可能在仇人面前曲意承欢!
  洗漱完毕,萍依给她拿了套浅蓝色的宫装,仔细地梳好了发髻。媛湘原就生得美,在萍依巧手的打扮下,更显得神采非凡。媛湘皱了皱眉,和萍依道:“替我梳个最平常最不起眼的发髻罢,最好让我的脸看起来又大又圆,和饼一般。”
  萍依目瞪口呆:“姑娘这样不是很好看么?为何想着要丑化自己呢?”
  媛湘道:“你就替我梳吧。”
  萍依与念竹交了个眼神,两人俱是迷惑不解。但见媛湘执意如此,只得给她梳了个看起来显年纪的发髻,选饰品时着实头疼了会儿。媛湘想起程泽雪送她的那根簪子,便命她们拿来插了上去。
  脸上的脂粉打得有点多,胭脂也打得红了些,使她看起来不但比实际年纪大,还十分俗气。媛湘望着铜镜里的自己,满意地点点头:“不错,萍依的手真巧。”
  萍依相当之汗颜,莫非宰相千金的眼光竟然与旁人有异么?念竹明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问。
  媛湘走出厢房,恰好住对面的林家好也走了出来,身上穿着大红色喜气洋洋的宫装,笑吟吟地道早安。又瞧了瞧媛湘的妆扮,很是吃惊了,嘴里却说道:“妹妹今日神采奕奕,想是昨晚睡得很好。”
  媛湘微笑道:“托福,睡得十分香甜呢。”
  林家好说:“听说这几日都要学习宫中礼仪,诵诗读书,第一轮面选,要到半个月之后呢。好漫长啊……”
  林家好看起来无限怨念。对于权利,被那个足以当自己父亲的男人宠幸,真的是林家好想要的吗?媛湘对权利无欲无求,更加不明白有哪个妙龄少女,宁可嫁给一位永远不属于她一个人,要与众多女人分享的至高无上的皇帝。
  林家好见她不接话,便问道:“你爹爹官居一品,想必上下都已经打通了关系吧?”
  媛湘轻笑摇头,“我也不知呢,未来如何,都还只是未知之数。”
  “似我们这般入宫竞选,已经是好的了。倘若选不中,也不过是指给皇公大臣,有些人千里迢迢地进宫来,不但没被皇上看中,反而要留在宫中服侍五年,你说那是不是极可悲?”
  媛湘附和着说是啊是啊。二人边说着话,边到安平宫的朝心大殿。大部分秀女都已经到了,大殿前方有个平台,上面站着三个宫女,两个太监。从他们的服饰看来,显然地位都很高。
  站在最中间的宫女服饰与别人不同,一袭白色银红镶边的交领长裙,梳着华丽的结鬟髻,上面插玉戴翠,十分高贵。她长得十分美艳,一双黑色眸子缓缓滑过人群,朝媛湘看来。
  媛湘心下暗想,这宫女长得真美。若不是穿着宫女着装,竟要以为是个贵妃了。听闻当今皇帝昏庸无德,古来君王皆好色,难道他竟然不是看见美人就要扑过去的男子?
  林家好显然也已经看到她了,低声道:“她是夏茉,女官呢。”
  媛湘心想,她与自己一同进宫,竟然都已经把人给认熟了。看来着实花了不少功夫呀。
  媛湘目光滑向厅中莺莺燕燕的秀女们,这些女子里面,又有几个是和她一样,抱着九死一生的目的进宫的?所以套近乎,为了自己往后的路途平坦,她也完全能够理解。
  那名叫夏茉的女官将目光停留在媛湘身上,而后,便走了过来。林家好看看媛湘,又看夏茉,满是狐疑。
  夏茉走至媛湘面前,“你是舒媛湘吧?”
  媛湘点了点头,夏茉便道:“今晚,你到我厢房来,我有话和你说。”
  第10章 奴去也(5)
  媛湘的眉头轻蹙了起来。她与夏茉并不相熟,她有什么话要与她说?再看旁边几名秀女,皆用古怪的眼神看她,仿佛她完全没有遮掩地行贿,讨好夏茉似的。夏茉说完话,就走回大殿前端,林家好和旁边的几名秀女都围了过来。
  “原来你和夏姑娘是相熟的呀?”
  “真好,看来你此番有望被选中了。”
  “媛湘长得如此美丽,如果她不被选中,我们哪还有希望?”有人已经早早地拍起马屁来了。
  媛湘失笑。倘若将来她只是被指婚,他们还不知道怎样耻笑,怎样落井下石呢?“我并不认识夏姑姑,也不知道她想找我说什么。”媛湘认真地道。
  她们哪里信?
  但她们信与不信,对媛湘来说都无所谓。大殿原本闹哄哄的,忽然安静得鸦雀无声,他们的目光都落到了夏茉身上。夏茉的年纪比她们虚长几岁,但有种不动声色的威严,气场强大地胜过在场任何一个人。
  她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平缓:“往后半个月,由我带领各位姑娘学习宫中礼仪和各项宫规。不论姑娘出身如何,到了宫中,后宫立下的规矩,谁都不可逾矩,希望各位姑娘明白。”
  众秀女整齐清朗地回了声:“是。”
  媛湘在队伍中,懒洋洋地,她们做什么,她便跟着做什么,全然敷衍姿态。在当日傍晚,人群中一阵骚动,接着听到怪声怪调的高唱:“懿妃娘娘到——”
  秀女沸腾了,夏茉压了压手,她们又立即安静下来,媛湘也好奇地跟着大家的视线,望向喧哗的源头。
  一群太监一群宫女簇拥着个衣着华美的贵妇人。隔得远,媛湘并看不真切她的模样,只是形容间约莫三十出头,身形仍然高挑纤细,华贵端庄。媛湘忽然听到旁边的人皆齐声喊:“懿妃娘娘万福金安。”都约好了似的道万福。
  媛湘也忙做个万福的样子,眼睛盯着懿妃的方向,只见她微笑点头,丰腴的面孔笑意吟吟,旁边一个太监便代答道:“都平身吧!”
  夏茉迎过去和懿妃说些什么,她们听不到。媛湘的目光却一直望着懿妃,心里有难言的一种恐慌。
  “娘娘生得真美,”林家好在旁边说道,“你说是不是?我们到她这个年纪,不知道能不能活得如此风光呢?”
  媛湘点头附和着:“是啊。”
  “你怎么一直盯着她瞧?”林家好笑道,“莫不是没见过她这般美人?”
  媛湘低低笑了笑,不言语。林家好却当她默认了,笑容中多了几分玩味。
  夏茉走到众秀女面前,说道:“懿妃娘娘特来看望各位姑娘,往后若是娘娘有时间,亦会来教导姑娘们宫规,女红。这可是往届秀女从未有过的大幸。还不谢过娘娘?”
  众人齐齐地娇滴滴地道谢,个个抛眉弄眼,仿佛她便是皇帝一般。媛湘知道,在皇宫中,抱棵大树好乘凉,这懿妃娘娘气势宏大,想必在皇帝身边是个红人,若巴结得上这样一位人物,将来在皇宫中自然可平步青云。
  媛湘心中疑惑的,却是另一件事。
  中午用膳时,她便问念竹懿妃娘娘的来历。
  念竹道:“果然姑娘对宫中的人和事完全不了解呢,不过,此时开始用功,尚不算晚。懿妃娘娘是皇后的外甥女,亲亲的哦!所以娘家后台强大了得,连皇上都要忌讳她们三分。”
  媛湘非常惊讶,虽说历史上不乏亲人共侍一君,但是例案摆在眼前,叫她有些接受不了。
  “懿妃娘娘之所以受宠,除了因为皇后的关系,也因为她生了三个小皇子。目前后宫中的妃嫔娘娘,唯有娘娘所产的皇子最多,且个个得皇上喜爱,你说如此这般,她想不受宠也难啊。”
  “她有兄弟姐妹么……”媛湘喃喃地问。
  “自然是有的。”
  “有没有一个比她年长许多的……”媛湘问的更小声了。
  念竹鼓起脸来,眼睛滴溜溜转了转:“姑娘问的好生奇怪,问娘娘家事做什么?”随即又自言自语道,“她有几个兄弟呢,但是听说不大争气,仗着自己妹妹和姨妈在宫中是有权有势的娘娘,时常在外面惹事生非。”
  “哦?”媛湘心中一动,“那岂不是很招人怨恨?”
  “那可不是。”萍依在旁边低声道。
  媛湘便默不作声了。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懿妃娘娘她心里就有些不安。她想到那个因她而死的国舅爷……他会不会是懿妃的兄长?倘若就是,倘若有一天懿妃知道她就是凶手,又会怎样?
  媛湘思及此,脸上的血色褪却几分,手中的温度也冷了几分。她告诉自己,事情已过去多年,没有人再认识那个瘦弱矮小的小女孩,她现在是相府的千金,是进宫选秀的秀女!谁能把当年的国舅之死怀疑到她头上?
  很快,她就把心态调整过来了。没有人怀疑她,她如果就乱了阵脚,岂不让人怀疑?
  第11章 黑暗(1)
  掌灯时分,整个后宫便沉睡了。媛湘不能理解,他们如此早早睡下,难道夜半不会醒来么?
  通往玉圆殿的路荒僻且寂静,念竹和萍依打着灯笼走在前面,风儿吹来,她们便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显得瑟瑟缩缩。媛湘问她们,“怎么一副很害怕的样子?”
  “没,”念竹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姑娘我们还是快点走过去吧。”
  媛湘看了看四周的环境。这是一片竹林,黑暗中绿幽幽的林子显得更加寂静漆黑,风一吹,影影绰绰,容易产生些许恐怖幻想。媛湘从前在苏府时,众人呵宠着,一点儿事情都没有经历过,所以胆子是极小的,自从家破人亡,经历过许多坎坷,她开始变得坚强,再没有什么东西能轻易地吓到她了。
  “没什么可怕,几丛树而已。”媛湘出言安慰她们。
  “不是啊,姑娘,”念竹刚要说,萍依打断她道,“别胡说八道的,吓到姑娘可不好。都是些宫中的讹传,我们每次经过,也没有见到可怕的东西啊。”
  她虽如此说,但神情还是害怕的,眼睛几乎不敢往帝旁边张望。
  媛湘点点头:“既然害怕,就走快些。”
  她着实不知道,夏茉叫她去在厢房做什么?今儿是她们第一次见面,夏茉怎么一眼就认出她来了呢?
  难道是相爷托通了关系,让她关照关照?
  带着种种疑问,终于走到了玉圆殿。听萍依说,玉圆殿是女官的寝室,女官与宫女又有所不同,所掌的权力更大一些,而且相比宫女,她们自由得多。
  走到一处厢房,一个小宫女冒出来问:“你们是谁?”
  念竹报了身份,小宫女便脆生生地道:“原来是你们。快进来吧,我们姑姑已经等着了。”
  夏茉的厢房,朴素无华,但至于一股书卷气。触目所及,几乎皆与诗书有关,想必极爱读书的了。她此时已经卸了妆,只穿着半新不旧的淡紫交领长袍,头发松松地挽个髻,什么首饰也无,看起来淡雅温柔至极。
  她微笑着朝媛湘走来,“来了呀。坐。”她转身对小宫女说,“聂儿,泡茶。”
  媛湘恭敬地唱在一旁,并不坐下。夏茉道:“不必如此拘谨,论理你是小主,我只是奴婢呢。”
  “姐姐莫要这般说,”媛湘说道,“什么姑娘奴婢,谁会比谁高贵呢?更何况我只是秀女,并未恩册任何位份。”
  夏茉指了指椅子,“既如此,你更不必拘谨了,坐吧。”
  媛湘坐定下来,心中想直奔答案,知晓她到底为什么找自己,脸上却不动声色,只等宫女上了茶,两人细细地慢品。夏茉道,“想我小的时候,还时常去相府上玩,一转眼,舒沁哥哥已经娶亲,而你也已经到了选秀的年纪了。”
  媛湘微讶:“哦?你认得他们……”可是听她这番话,又像是不知道她是相府的养女似的。
  “是呀,也是因着舒夫人细心叮嘱,让我在宫中好生照应你些。”她微笑道,“在宫中人多口杂,为避人耳目,才请你夜间到厢房来。”
  是么?若是为了避人耳目,早间应当不至在林家好等人面前邀请她来厢房,应当私下相传才是啊。媛湘微微一笑,应道:“媛湘自幼顽劣,长大了脾性也未有更改,如此有劳夏姑姑指导,以免酿出大错。”
  “说笑了,你如此冰玉聪慧,能酿什么大错?”见现下无人在眼前,她才低声道,“反正你的心不在选秀,只走个过场,回家去就完了。只要这些日子能够好好地渡过,也就安稳了。”
  媛湘一一答应着,疑惑却越累越多。夏茉只是和她说说家常话,喝完盏茶,就说媛湘次日仍要学习礼仪,需得早起,故让她也早些回去歇息。
  媛湘回去的路上,只觉得迷雾团团,分明觉得不对劲,现状却又安好,不曾有缺妥贴的地方。这感觉,如同四年前的家宴上,程泽雪说她是闺中蜜友的女儿时,她对真相极度疑惑,又无法看穿这假象时的纠结疑惑。
  不过她也想得开,不论是什么样的迷雾,终有散去的一天。顶多不过一死,又有什么可怕?
  故而接下来的日子,该吃该睡,她照样不误。心中对父母翻案一事,却渐渐冷下去。
  关于案件详情,她从舒沁那边所知的全部便是:父母被诬告通敌卖国,故抄家,家产没入国库。
  据媛湘了解,中楚国库十分空虚,因先帝过着奢爹糜烂的生活,四处建别苑,行宫,乃至皇陵,以至国库渐渐不支,到当朝皇帝上位时,国库已显不力,不得不加重赋税以谋钱财;媛湘心中便想,会否他们觊觎苏府,遂指了个难以逆转的罪名与父亲?
  一来苏府的财产入了官中,二来,谋反之名如此重大,也无人敢替苏府申冤乃至翻案。
  思来想去,觉得自己的想法指不定就是真相,更加感到如履薄冰。皇帝便是那定案的人,是那个抢了苏府的巨额财富又致他于死地的人,处于权利最顶峰的那把刀,怎么可能翻案?别人可以手刃灭族之仇,她呢?她的敌人是中楚的皇帝,是整个国家!她拿什么去抗争,拿什么去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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