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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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陛下,后宫佳丽三千,靡颜腻理环肥燕瘦,什么样的美人没有呢,这样还看上张驰那样一个侍卫,风吹日晒导致皮糙肉厚的……陛下该是什么样的奇葩的品味啊!
  “嗯?卿在不满意什么?”烈帝突然问道。
  阮流今摇头:“没有!”
  烈帝嗤笑一声道:“朕将你接进宫来,你很不满意?”
  “没有。”阮流今低头实话实说道,“我只是不明白陛下为何要将我接进来。”这些日子相处下来,阮流今终于不用拗口地每天自称为草民了。
  “哦~”烈帝道,“卿原来在为这个烦恼么?我听说——民间有句话叫‘君心难测’,你心中是不是认为朕是这样的皇帝?”
  阮流今低头:“陛下误会了。”
  烈帝的脸上是凛冽地笑意:“朕有什么好误会的呢?这确实可以说是一个事实的吧。君心难测本来就是众多帝王追求的境界,朕一旦露出某个喜好,就一定会有人投朕所好,不是有一句话叫‘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可见下面的人为了讨上面的人的欢心真是什么都能做出来的,那么,朕又怎么能让那些人有机可乘呢?就是要你们不知道朕到底喜欢什么才好呢。”
  “陛……陛下……”阮流今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
  烈帝突然叹了口气,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一般地笑了:“……所以其实很多时候都是很烦人的呢。”
  阮流今有些呆愣。
  陛下今天似乎是有些奇怪呢。
  阮流今端着淮州进贡的小四岘山茶,慢悠悠地喝了一口,准备听陛下说下去。
  毕竟,像是陛下这样的人,想要说一回自己的心里面的话,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吧?
  多年来一直是一个人,不能暴露自己的喜好,不能对喜欢的人表示自己的心情,甚至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自己心中在想什么,这种时时刻刻都将自己藏起来的做法,其实应该是非常的憋屈的吧?
  所以我们应该也可以理解皇帝陛下常有的恶作剧的心态。
  比如说让凌辄加入红叶斋,偏要先让张驰假死,再让大家演一场戏来逼凌辄进来。
  比如说去年无论多少人反对都一定要去长安,还非要在除夕之夜出宫去体验民间的年夜,尽管最终应该算是失望而归的。
  毕竟自己的心情不能够传达给他人知晓,那么,无论如何总该要让自己有所排解。
  但是陛下却没有再说下去。
  或许是习惯了吧。
  那些深藏的心情。
  是不是已经打心底里觉得,不足为外人道也。
  又或者,其实,阮流今并不是那一个可以听他说这些的人。
  于是阮流今一杯茶喝得只剩下茶叶渣了仍然是没有听见陛下开口,抬头看过去的时候,陛下低着头,似乎是在想什么的样子。
  陛下没有开口的意思,阮流今也不会没话找话,于是就这么沉默了。
  春祭很快地开始了,又很快地结束了。
  凌辄终于得了空闲,心说春祭这种事情对侍卫们而言真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啊!
  这种类似于大型集会的事情,出了事情可能就要掉脑袋,没出什么事情,毫无失误是理所应当,干得再好也不会有一句嘉赏。所以说当侍卫,就算是侍卫统领,其实都是一样的苦差事。
  秦州,上邽。
  和鲜卑人休战以后,秦州的百姓也算是过了一个安稳的新年。之前天天打仗的时候其实秦州人还是有一些担心的,就算是江风舟和陈寒谷二人堪称帝国双壁,但是他们处在战争的中心,误伤也是不可避免的。
  好在惶惶不可终日的人毕竟是少数,大多数人对于江风舟和陈寒谷二人还是满怀信心的。
  于是就算是明年已经确定了会有战争,上邽城今年的除夕也还勉强可以称得上“热闹”二字。
  江风舟在刺史府的院子里刚刚写好一张春联,大风呼呼地吹过来,刚刚拿起的墨迹未干的春联连同他的衣服一起猎猎作响。府中的小厮立刻从他手中接过春联,又将旁边被镇纸压着的上联拿起来,招呼着人小心地贴在了楹柱上。
  江风舟眼角含笑,俊美如同画中走出来的人。
  陈寒谷在这个时候带着小厮从门外走进来,看见正在贴的春联轻轻地笑了笑:“总算还可以过年呢。”
  江风舟也点头:“算拓跋匹孤识相吧。”
  陈寒谷仍然是在笑着的,仿佛是冬日里突然吹起了和睦的春风。
  江风舟看着他,也跟着温暖地笑起来。
  明年,应该不复这般光景。
  第五十一章
  春祭终于安全地过去了,凌辄终于有了稍微空闲一些的时间。
  阮流今现在看见凌辄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的想要躲开,因为凌辄白天很累,不值夜的时候他不介意更累一些,顺便让小阮觉得更加累。
  想起常有的连动一动手指都没有力气的清晨,阮流今的心中就充满了哀怨,为什么只有我觉得这么累啊??
  明明……明明那家伙才是出力更多的人吧?
  凌辄满心欢喜地轻轻搂住他,讨好地拿自己的脸颊去蹭他的脸颊,凑到他的耳边轻声说道:“这段时间你也辛苦了。”
  听见这句,阮流今的脸上迅速地泛起了一层薄红,这么隐晦的轻薄话儿,说的人不脸红听的人都忍不住要脸红了,阮流今尴尬地推开对方:“你去死吧!”
  凌辄心情大好,又死皮赖脸地黏上去。
  阮流今一脸嫌恶地躲开,然而架不住凌辄脸皮厚,终于还是不再计较这回事。
  日升月沉,草木渐渐繁盛起来,龙朔五年的春天一如既往地到来了。
  凌辄在轮休的时候和小阮一起到建阳门外的旷野上去放风筝,又一次想起那时候的自己,和那个说着“坏运气会和风筝一起飞走”的小阮。
  觉得这样的时光绚烂而温暖。
  那个时候的自己还在为着看见小阮的时候的奇怪的想要亲吻的想法而觉得自己很不正确。也并不知道小阮的想法,觉得很惶恐……而那样的时光终于成为了现在的美好的记忆了,现在,那个人就这样安静地站在自己的身边,并且谁都不知道,自己和他,是相爱着的。
  凌辄看着身边的抬头看着天空中的纸鸢的阮流今,心中是满而又满的幸福。
  忘记了所有的阻力的,这样的满心欢喜地在一起。
  就好像,他们两个人都不是世家的公子,肩上没有维持家族荣耀与地位的重担,不用担心着还要不要与不喜欢的人去成亲。
  就只是,这样的,心无旁碍地在一起的时光。
  阮流今突然转头朝凌辄一笑。
  只觉得呼吸都快要停滞了。——凌辄想。
  龙朔五年的春天,为着风调雨顺而举行的春祭才刚刚过去,西北方再一次爆发了战乱,这一场战乱改变了很多的事情,虽然大黎朝的王朝并没有被终结,但是战争对某些个别人士的改变永远是不可估量的,不可预料的。
  就像是那些无辜的百姓们并没有想过或许因为这一场战争他们的生命便止于今日。
  就像是那些丈夫在秦州守卫的闺中人们并没有预料到这一战将会让她们与心上人就此天人永隔。
  拓跋匹孤带领着鲜卑人再一次与秦州刺史陈寒谷宣战,陈寒谷带领的秦凉二州的军队士气如虹,很快就将鲜卑人一路逼退,鲜卑人退到了北河的河口附近。
  陈寒谷和江风舟二人决定趁胜追击一举歼灭鲜卑乱党。
  然而大概在开战七八天以后,朝中传来了秦州地区的战报。
  朝堂上的人们已经准备好了要听见胜利的声音,已经在想着这一战胜利了以后要给陈寒谷什么样的奖赏,然而送战报进来的却是一个满身是血的士兵,拼着最后一口气说出了战争真正的结果:
  秦州军和凉州军在北河河口中了鲜卑人的埋伏,江风舟将军派人去向都督秦凉诸军事的扶风王司马静求救,却并未得到救援最终全军覆没。
  然后那个传信的士兵便倒在了大殿的地毯上,口中喷出的鲜血混在大红的地毯里看不清边界。
  这一消息堪称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谁都没有想过,常常被人戏称为“帝国双壁”的陈寒谷和江风舟二人竟然会一败涂地,而且还战死沙场!
  连江风舟和陈寒谷二人联手竟然都被鲜卑人给打败了,帝国还有什么人可与鲜卑人一战?
  帝国损失了两名优秀的人才,其中扶风王司马静也是有着很大的责任的,若是司马静很迅速地作出决定去派军援助秦凉军队,说不定就不会如今这样的结果了。
  陛下迅速地派人去调查战事的过程。
  于是红叶斋的人们再一次有了明确的事情来调查,黄承松在红叶斋的各类文书中翻出了不多的凉州和秦州地区传过来的资料,上面将战争的经过说得极其简略,可见就算是红叶斋的人在秦凉地区的消息也是很难探寻的,战争的危险,与之无关的人没有太大的勇气去探索,何况战争并不是在凉州的治所姑臧城也不是在秦州的治所上邽城,而是在城外的很偏远的北河的河口,两军交战,探子也是很不容易,更何况红叶斋对于每一个成员都是万分地珍惜,完成任务的同时要保护好自己。
  即使是不够清晰,北河河口一战也可以从文书中看到七七八八。
  鲜卑人一路且战且退都只是表面上的,为的就是蒙蔽让江风舟和陈寒谷二人,将他们引入鲜卑人早已布置好的包围圈。
  江风舟在被包围的时候曾经组织了一部分人进行小规模的突围行动,并且那一小部分人突围成功,然后一队人马带着江风舟和陈寒谷的亲笔信件去找了扶风王,扶风王司马静立刻派遣了前锋将军刘振宇前往支援,然而刘振宇却不知为何在途中故意拖延,致使陈寒谷突围无望,和江风舟二人一同被杀死在北河战场。
  陛下震怒,下诏将司马静降为平西将军,并且下旨处斩刘振宇,司马静亲自为刘振宇求情,希望能让刘振宇戴罪立功才终于保住了刘振宇一条小命。
  鲜卑人拓跋匹孤率领旗下的鲜卑人进驻了凉州的姑臧城和秦州的上邽,秦凉二州彻底沦陷。
  拓跋匹孤因这一战而名声大振,原本就对黎朝有些不满的西北方的胡人部落都赶来和拓跋鲜卑部会和。
  秦凉二地向来是军事重地,雍州的长安更是第二京都的所在,无论如何不能落入他人之手,于是由谁去收复失地就变成了如今朝堂上讨论的重中之重的事情。
  这次再不是只有韩田玉一个人建议就可以决定的事情了。
  陛下召集大臣们开了次数众多的朝会,并且要求红叶斋的人们也提出推荐的人选,于是阮流今也是这红叶斋中被要求参与讨论的人物之一。
  然而阮流今并没有从皇宫搬出去,只是会常常和张驰一同前往红叶斋和黄承松黄飞等人一同查找那些合适的人的资料。
  凌辄的心情很是复杂,一方面担忧西北方面的形势,同时又觉得朝中似乎真的是没有什么人能够比得上江风舟和陈寒谷的联手……他们二人都已经战死沙场,还有什么人可以与鲜卑人一战?
  第五十二章
  第五十二章
  北河河口一战以后,很多胡人部落都带着各自的队伍前来投诚,拓跋匹孤的名声一时之间已经和帝国双壁相同。
  起义的队伍是越来越壮大了。
  拓跋匹孤登上姑臧城的城楼,看向城外的一望无际的黄沙,突然间生出些许嗟叹。
  以前的时候,自己和族人总是在官府的欺压下生存的,即使汉人并没有对鲜卑人有什么看不起的行为,鲜卑人对汉人却是没有多大的好感,鲜卑人入城以后,一部分鲜卑人已经在城内劫掠一番了,拓跋匹孤没有理由阻止,也没有办法阻止。
  端木谦这样的举国闻名的首富在陇西当一名小小的太守,在秦凉二州都被鲜卑人拿下以后自然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的,就算是他想要投降鲜卑人恐怕都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他投降所献出来的那点钱财哪里有直接抢过来的来得多呢?
  多年前靠着劫掠而暴富的端木谦大人,终究是死于一场劫掠。
  拓跋匹孤对于他们抄了端木谦的家这样的事情其实是很欣赏很赞成的,这样的败类都能成为一方官员,怎么不能令人气愤呢?更何况他家的钱财对于他们的起义实在是很有用处的啊!
  很多汉人都无奈地逃出了原本生活的地方,那里,已经没有了他们的容身之所了。难民们开始往东南方向迁徙,大部分涌向了雍州,韩田玉对这些人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办法,于是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然而雍州是不是能够保全,恐怕也是未知了。
  韩田玉这雍州刺史也不知道能够做到哪一天呢,或许是他还没有离任就先死在了任上也是有可能的事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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