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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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监手里抱着一叠新衣,看样子,是古扬的。他先对冷君柔行了一个礼,径直走向床榻,再一次毕恭毕敬地道,“皇上,奴才为您更衣吧。”
  这样的场面,估计不是第一次,不然,这个太监不会这么神态自若。
  冷君柔对此更求之不得,静立一旁,看着太监扶起古扬,为古扬穿上一件件干净的衣衫,看着太监服侍古扬梳洗,最后,看着古扬二话不说,只眼神复杂地对自己凝视半会,然后随太监离开了。
  房内赫然安静下来,静得冷君柔足以听见自己急促的喘气声,原来,自己还是非常紧张和慌恐。幸亏,谢天谢地,一切尚算顺利!
  仰起头,冷君柔深深几个呼吸,慢慢平复下紧张的心,刚好,慧如进来了。
  “慧如,你现在情况怎样,身上……还痛吗?”冷君柔刻不容缓地询问。
  “慧如没事,郡主不用过于忧心。”慧如抿唇,浅笑,“倒是郡主,昨夜应该没怎么睡,慧如帮您梳洗一下,您吃点东西,然后上床补眠吧。”
  慧如刻意装作若无其事,可冷君柔毕竟是过来人,还是觉察到慧如极力隐藏起来的伤痛,不过也没多说,因为,这是必然的,早在决定施行这样的计划开始,大家都已做好了心里准备,包括慧如。
  而且,她相信,坚强勇敢的慧如会熬过去的,毕竟,接下来还要继续奋斗呢。
  想罢,冷君柔心情渐渐豁然开朗,任由慧如帮她梳洗,弄妥之后,吃早点,只不过,她无法补眠了,因为,宫女来禀告,良妃娘娘驾到!
  良妃娘娘,是冷若甄吗?当年自己逃出宫前,因为心怀愤恨,用匕首几乎刺遍了冷若甄全身,想不到,她还活着,想不到,她良妃的位置,还能继续稳坐!
  但,她就算不死,也会残废的吧?那么,她是躺着被抬进来的吧?这样的状况,不静静躲起来,还迫不及待地跑来示威,这个冷若甄,看来只有死了才会收敛!
  可惜,情况并不如冷君柔所猜测,在一阵阵参次不齐的脚步声中,一个身着华服的影子姗姗而来,正是冷若甄,她没有躺着被抬进来,而是在数名宫娥的拥簇下大驾光临,整个人完好如初,且一如既往的盛气凌人!
  正文 048 你只许在朕身下呻吟
  内心的震撼,难以形容,但冷君柔知道,自己必须极力忍住。
  其实,冷君柔暗暗震惊、悲愤和难以置信之际,冷若甄何尝不是心潮起伏,思绪不断。
  前几天,她收到消息,说北夏国为了促进两国友谊,送了一名郡主过来和亲,这样的情况本很正常,因而即便自己心里多不愿意,多不舒服,也还是欣然接受,且没过多关注,直到昨天过后,据说古扬非但亲自率领众臣迎接和大肆宴席款待,还当场册封这位郡主为贤妃,跟自己平起平坐的级别,更甚至……听说这个新来的郡主,长得跟冷君柔那贱人有几分相象!
  各种出乎意料,让她再也无法冷静,一起床用完早点便飞速过来,准备亲自验证怎么回事!
  想不到,事实果真如此!
  按耐住思绪的翻滚,冷若甄轻蔑睨视着冷君柔,红唇开启,冷嘲道,“看来,北夏国对礼仪不是很注重嘛。”
  冷君柔也连忙定一定神,稚怔了下,微微福身,“参见良妃娘娘,不知良妃娘娘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声音不一样!
  冷若甄心头又是一震颤,继续目不转睛,高高在上状,而后,带着试探的目的,直截了当地道出,“据闻皇上极其宠爱北夏国送来的和亲郡主,对她赏了从未有过的荣耀,本宫深感好奇,于是过来瞧瞧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皇上如此破格!”
  “夏雪素闻人言可畏,不料如今会亲身体验到,幸亏不是什么坏事,不然夏雪真不知如何是好。其实大家说辞夸大了,皇上是念在两国友好的份上,稍微照顾一下我而已。我初来乍到,还望贤妃姐姐多加关照。”冷君柔圆滑地解答出来。
  这顿时让冷若甄又是一阵困惑,沉吟半会,问,“你刚才自称什么?夏……雪?”
  冷君柔稍顿,轻声应答,“是的,夏雪正是我的闺名。”
  冷若甄柳眉微蹙,凤眼一凛。
  “请问臣妾与皇后娘娘真的很像么?”冷君柔蓦然问出一句。
  出其不意,令冷若甄又是一阵震颤和迷惑。
  冷君柔沉吟状,“皇上昨晚突然跟我说,我长得很像皇后娘娘。对了,请问贤妃娘娘见过皇后娘娘么,我和她是否真的很相像,还有,贤妃娘娘能否告诉我关于皇后娘娘的一些情况和喜好,譬如她喜欢穿什么样的衣服,喜欢做什么,她是因何离开皇上的?”
  “你问这个作何?”冷若甄猛地快速打断。
  冷君柔一愣,讷讷地道,“我……我……看皇上的样子,似乎很爱皇后娘娘。”
  “所以,你想取代她?”
  “我呃,我……”冷君柔又故作为难和窘迫,结结巴巴地。
  “本宫奉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冷若甄则冷哼出来,对着冷若柔那张浓妆艳抹的脸庞投以一个厌恶鄙咦的瞪视,随即扭头,趾高气扬地离去。
  冷君柔目送着她,直到她的身影全然消失,自己则依然一脸呆愣。
  “看来,她不会再怀疑郡主的身份,郡主大可放心了。”慧如突然出声,双眼也看着冷若甄消失的方向。
  冷君柔却不以为然,慧如不了解冷若甄,但自己不同,很明显,冷若甄刚才是一时气恼以至做出这样的反应,事后冷静下来,必会再起疑惑,绝不就此轻易放过,所以,自己还得万分警惕和谨慎。
  “郡主,来,奴婢扶你到椅子上坐一会。”慧如又道,挽住冷君柔的手臂。
  冷君柔坐下之后,李浩出现,刚才,他躲在一旁,把个过程都看到了。
  “浩,我想了解一下她的情况,你能帮到我吗?”冷君柔马上问他。
  李浩毫不犹豫,即刻领命,“好,我会的。”
  冷君柔回他一个感激的注视,再一次看向大殿门口,陷入沉思。
  李浩和慧如也默不做声,静静陪伴于旁,同样是各有所思。
  至于冷若甄,如冷君柔所料,的确不会就此被蒙住。她对冷君柔恨之如骨,连带任何与冷君柔有关联的人和事,也列入仇视。
  所以,刚才听到古扬可能是由于冷君柔才给那个异国和亲郡主殊荣,听到那个郡主竟然想模仿冷君柔,她便怒从心起,简直怒发冲冠。
  只是,当她回到寝宫,静下心来仔细一想,先前的疑惑恢复不少,于是命人立即出宫,去把娘亲召来。
  不到半个时辰,上官燕便火速抵达,形色匆忙,然而听了冷若甄的禀告后,更是气急败坏得浑身抖起。
  冷若甄见状,迟疑地问出,“娘,莫非您还不知道?爹没跟您提及吗?
  上官燕看准她,摇头。
  冷若甄胸口一凛,双眉皱起,“为什么呢?昨天的事那么轰动,爹不可能不知道,不可能没见到这个郡主的!”
  上官燕满腹困感,静默片刻后,开口询问,“甄儿,你和她碰过面,当真确定她们不是同一个人?”
  “不,甄儿就是因为不确定,才把娘亲叫来。”冷若甄细长的丹凤眼里,渐渐浮起迷惑和惘然之色,“那五官确实很像,可举手投足间,完全是两个人。这个郡主,一看便知是宫廷里长大的人,其圆滑精明,根本不是冷君柔那贱人能比,除非这短短几年间,那贱人能够脱胎换骨。”
  “当年她中了你爹一刀,加上跳崖,就算不粉身砰骨,也会当场死亡,可惜的是,我们寻遍整个崖底都见不着她的尸首,娘亲担心,这贱人会不会太好运,能死里逃生。但是,当年为了斩草除根,娘亲还私下派人四处追查,预防她逃过那一劫,所以,娘亲宁愿相信她已经贱命归西矣。”上官燕也继续不解地呢喃分析。
  “这个郡主,最好与那贱种无任何关系,否则,我绝不让她好过!”冷若甄忽然咬牙切齿地冷哼,恢复其阴险恶毒的模样。
  上官燕见状,连忙安抚,“甄儿,你别激动,别气愤,一切就交给娘亲好了,你的病还没完全好,不宜动气。”
  可惜,上官燕这一提,冷若甄更是怒火中烧,忆起当年被冷君柔锅刺金身的情景,痛定思痛,愤恨交加。
  原来,冷君柔那一次报仇,令冷若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痛彻心扉和生不如死。
  当年,上官燕及时找来师父倪净师太,即真正身份是易寒的母亲,神秘人容太妃,对冷若甄做出极力抢救,总算保住冷若甄的性命,却要面临终生瘫痪。
  这样的结果对冷若甄来说,比要其性命还严重、还痛苦,上官燕唯有继续哀求倪净师太帮忙,说无论如何也要让冷若甄恢复原状。
  经过两天两夜的研究,容太妃告诉上官燕,想救冷若甄也不是不可,但要集中七七四十九个统一在某年某日某时辰出世的童女,因为这样的童女阴气属最重,利用她们的元血冶炼出一种药汁,连续给冷若甄服用,不但能补充冷若甄所失的血,还能令她千疮百孔的身体在恶化之前愈合。
  要找到七七四十九个同年同日同时辰所生的童女,本就属于一件难事,更何况,还有时间限制!
  不过,爱女心切的上官燕,什么也不管,要死要活的,硬是要求冷睿渊出马,结果,在道义和亲情之间,冷睿渊这个曾经被世人尊称为一代宗师的武林盟主,毅然抛弃道义,与古扬订下终生为其效劳的协议,让古扬利用选秀的名义,终及时集合到这些数量的童女。
  七七四十九条年轻如花的生命,换回了冷若甄一个人的完好无缺!
  母女两人没有半点内疚和不安,有的只是对冷君柔的深深痛恨,恨不得冷君柔就在眼前,好让她们以牙还牙,对冷君柔干刀万涡,凌迟处置,让冷君柔也切身体会那种生不如死的痛苦,而且,是永远地体会!
  “这事先这么着,娘亲回家,看你爹有何想法,必要时,我们会派人去调查这个北夏国来的郡主。”上官燕忽然又道。
  冷若甄从回忆中出来,对着上官燕无限关切的表情,便也抿一抿唇,讷讷地笑,“甄儿谢过娘亲。”
  “傻孩子,你是娘亲的女儿,你的事,就是娘亲的事,为了你,娘亲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的!”上官燕对冷若甄,还是一如既往的疼爱和宠溺。
  接下来,上官燕走了,冷若甄则叫来她的贴身宫女,吩咐宫女暗中留意和观察荣华宫的情况,然后,她重新深思起来……
  冷家别苑,相较几年前,如今更显宏伟和壮观,只可惜,主人的心情,已经大不如从前。
  偌大的书房里,安宁静谧,除了书香味,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浓烈的墨水味。
  巨大的书案后面,端坐着一个高大魁梧的人影,面容英挺,威风凛凛,却眉头深锁,一脸哀愁。
  他手执毛笔,不停地挥动,谱写出一张张意义深重的经文,里面每一个宇,都带着他浓浓的愧疚,是对那四十九条无辜生命的祷诵和祝福,祝福她们的灵魂得以安息,早日重生。
  不久,沉寂的空气中响起一阵开门声,进来的是一个年轻的人影,他直接走到书案前,看着铺满桌面的一页页经文,幽邃的黑眸不觉更加暗淡,不吭声,拿起砚台内的石条,慢慢磨起墨来。
  约过片刻,坐着大椅上的英挺男人猛地开口,低沉的嗓音透着无奈和惭悔,“逸天,你将来不管做什么事,都要三思而后行,千万别学为师这样,一步错,步步错,然后再也回不了头,只能痛苦终生。”
  磨墨的手,陡然一停,温润的声音作出安慰,“师父那样做,是逼于无奈,是身为一个慈父的表现,再说这些日子以来师父一直怀着虔诚悲痛之心去追赎,那些冤魂九泉之下定能得发安息,不会再怪师父的。”
  “是吗,那些无辜的父亲,他们何尝不是慈父?是我硬生生地剥夺了他们的权利,我的女儿能完好无缺地活着,他们却要面临与女儿永世相隔!其实,我抄这些经文又有何用,根本无法减轻我的罪恶,这只是我自欺欺人,逃避罪名的一种行径!”冷睿渊说罢,突然一甩手臂,将握在手中的毛笔甩到地上,连同那一叠叠辛苦抄写、凝聚着他无限歉意和祈祷的经文也一并扫到地面去。
  冷逸天面色稍变,连忙绕过书案,来到冷睿渊的身旁,急声安抚道,“师父,别这样,别激动……”
  冷睿渊停止发泄,目光呆然,看着散落满地的纸张,渐渐地,高大的身躯跌坐回到椅子上,整个人呈无力状。
  他一声不吭,回想那些年在冷家堡的平静日子,回想这几年在京城的日子,又一次意识到,荣华富贵,并非那么简单,并非那么容易,有时候,得付出惨重的代价,这些代价,有可能会像噩梦一样,缠住自己一辈子。
  冷逸天也缄默下来,心头同样充斥着数不尽的悲凉与哀愁。曾经,师父光明磊落,笑傲江湖,如今,师父尽管依然还能呼风唤雨,威名四方,可惜,已不是过去的那种涵义,现今的威风四射,是用没日没夜的精神折磨所换取。
  师徒两人,就这样静静陷入愁思当中,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再度被推开,这次,进来的是——上官燕。
  她先是为满地狼藉皱了一下眉头,其实,每次见到冷睿渊做这些无聊的事,她都忍不住在心里鄙夷和唾弃,甚至气恼,在她心目中,冷睿渊是个潇洒豪迈、无所不能的江湖盟主,而不是这样一个只因小小事情就感到恍悔终生的懦弱之辈!
  当然,心里气恼归气恼,她表面上还是佯装慈悲善良,每次都假惺惺地陪他赎罪,用各种温言细语开导他,安慰他,将贤妻良母的形象进行到底。
  这次,也不例外。
  不悦的神色被她藏起,换成一副关切状,疾步奔至冷睿渊的面前,急切道,“渊哥哥,您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是不是抄经文抄累了?那就歇一会,再不,让燕儿为您代劳。”
  冷睿渊回神,定定注视着她,看着她蹲下,一一捡起那些被他扫落地面的纸张。
  这时,冷逸天也加入,不久便把地面和桌面都收拾整理干净。
  上官燕回到冷睿渊的身边,继续展现温柔和体贴,为他按摩,槌骨。
  果然,她才忙碌一阵,冷睿渊便叫她停下,拉她一起到前面的长形榻坐下,满眼疼爱。
  上官燕微笑回望,少顷,忽然瞧了一下冷逸天,视线重返冷睿渊身上时,迟疑道出,“今天上午,甄儿命人叫我进宫,她跟我说,北夏国送来的和亲郡主长得与……冷君柔那……那毒妇很像,渊哥哥昨日受邀参加迎接洗尘宴会,应该见过那郡主吧,她们当真长得很相似吗?”
  不仅是冷睿渊,还有冷逸天,瞬时间,皆身体僵硬。
  昨天的庆典,两人都参加,也都见到那个郡主,为其熟悉的面容所震慑住,只不过,他们将迷感放在心里,都没主动去点开这个话题。
  “渊哥哥,渊哥哥你怎么了,甄儿所说属实吗,如此奇怪的事,你怎么不跟我提一下?”上官燕又道,语气略微急促起来。
  冷睿渊若有所思地望着她,而后,颌首,“嗯,是长得有点相似,我……我见没什么特别,便不对你说。”
  上官燕则马上低嚷,“没什么特别?虽说这世上人长得相像并不出奇,可渊哥哥别忘了,当年那冷君柔生死未卜,任凭我们怎么搜寻也毫无结果呀。”
  “师母的意思是,这个北夏国郡主是冷君柔?难道甄儿发现了什么?确定了什么?”冷逸天也开始做声,问得急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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