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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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赓实在是被刺激的不轻,下意识地望一眼陆修远,见对方眼中的不屑轻蔑更重,再看向女儿,心里一阵恶寒。
  这个死丫头,扮小丑唱了好几出戏,却都是独角戏,陆修远和秋雁临根本不屑一顾,她却没完没了地诉苦,把秋雁临说成了对她穷追猛打变着法子迫害的人,还口口声声说陆修远不是那种人,都是秋雁临撒娇卖痴装可怜哄着他帮忙。
  他终于理解陆修远的愤怒从何而来。好端端坐着,忽然有人当着自己的面儿往妻子身上泼脏水,换谁能不光火?
  枉他蝇营狗苟这些年,多少次蓄意欺骗别人,得逞后窃喜不已,到头来,自己才是头号傻子睁眼瞎,浑然不觉,自己一直心怀歉疚尽力弥补的女儿,把他和妻子当猴子耍。
  王赓站起来,卯足力气给了王萍一巴掌。
  他转身走到陆修远近前,“修远,实在是对不住……”
  陆修远轻一摆手,“不需要。晚了。”
  .
  雁临吃着甜甜的草莓,看夏羽的来信。
  夏羽在信中细数生活中的欢笑烦恼:
  她目前做翻译工作,上班的情形乏善可陈,困扰是总有人给她介绍对象。
  因为从没有过相亲的经历,她陆续见了三个男的。
  见面地点,有一次是在公园,供人休息的长椅石凳上没话找话;有两次干脆压马路,均以她受不了累和无聊甩手走人告终。
  她出国的经历,有一个人很好奇,另外两个颇不以为然,话里话外的,认为出过国的人都特别开放。
  感觉太没意思,从那之后再不干这种自讨苦吃的事,谁一提立马回绝。
  看得出来,是不愉快的经历。雁临转念想到姐姐相亲相得气闷不已,不由苦笑。
  明明都是那么美好的女孩子,怎么还不遇到有缘人?也省得总遇到这些破事儿。
  夏羽又说起开心的事:
  她上次到陆家的时候,瞧着墙壁刷成纯白很好看,问奶奶能不能有样学样,奶奶说无所谓。
  上班期间,她重新装修了自己的小家,特地给雁临收拾出了一间卧室,偶尔能一起吃顿晚饭,聊天到三更半夜,想想就很愉快。
  她爸妈整体来说,还是很开明的,对她兼职做广告模特的事没有意见,拿到登着她照片的报纸,总会看上很久,然后存起来。只是偶尔担心,她私下赚钱的事要是被单位知道了,会不会被处分。
  她和家人通电话时就说,不等他们开我,我就先辞职了,上班没有成就感,我最想做老板,哪怕只是一间杂货店的老板。
  雁临再度笑出来。
  夏羽并不是跟家人信口胡诌,自认不是循规蹈矩的性格,一眼看到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日子,给别人的感觉兴许是安稳,在她而言却很可怕。
  开店她有两个想法,一是音像店,收录机越来越普及,卖磁带亏不了;二是礼品店,玩具、摆件、小闹钟、花瓶等等,也不愁市场。
  前提是她没有投入资金的顾虑,难题是她不知道选哪个更好,要雁临说说自己的想法。
  雁临看完,也犯难了。
  夏羽的想法都很好。
  在不短的年份内,磁带的需求面会逐年扩大。
  礼品店在如今比较少,只要开起来就会受欢迎,只要用心经营,到什么时候生意也差不了。毕竟,人们平时免不了有需要送礼物的大事小情。
  雁临只能从别的角度看待这件事,回信时告诉夏羽,考虑一下供货渠道,哪个稳定长远,哪个需要一直耗费精力人脉。
  此外,她也说了说自己的近况:
  星雅春季时装因为请了适合的广告模特,选对了宣传方式,产品陆续投入市场后,受欢迎程度更胜从前。
  她要抓紧准备好夏季系列时装,以便加工车间赶进度,不至于天气炎热起来时,产品还没做出来。倒是也不能成为压力,毕竟夏衣料子薄,所需工序少,制作起来很快。
  再值得一提的,就是她的预考分数很过得去,校长特地见了见她,给予肯定和鼓励,与班主任王老师和历史老师的态度一致,认为她如果能在最后冲刺的日子里再加把劲,考入首都名校的希望很大。
  说到历史老师,对于雁临插班后的表现,应该是最有成就感的,因为她以前的成绩实在让人上火,老师特地找她谈过两次,给了她几本看起来比较有趣的历史课外读物,把曾经告诉学生的所有重点全部归拢总结,亲手交给她。
  明知道她是理科生的脑子和前景,还是希望她在学业上尽善尽美。
  要不是为这个,她也不会绞尽脑汁地恶补,求姐姐录了语音教材。
  语文、政治老师也是这样的态度,给予的帮助方式相仿。虽说没在这所学校待几天,她仍是感受到了满满的善意与温暖。
  幸好老师和她的努力都没被辜负,目前她已经有底气说一句,攻下了以前最打怵的科目。
  末了,她对夏羽说,要是考不进一流名校,我也能混进一所说得过去的大学,乖乖等我去找你。
  写完之后检查一遍,雁临封好信,贴上邮票,放到一边。草莓吃完了,可她意犹未尽,端着盘子到楼下。
  步下台阶时,她脚步一顿,因为听到祖母在和人说话,而那个人好像是陆明芳。
  她脚步略停了停。
  陆明芳来干嘛?要是又来闹腾,看到她只会更起劲;要是有事相求,看到她大概不好意思说。
  只犹豫了片刻,雁临就略略加重脚步,继续往下走。
  陆明芳是陆家所有人的难题,她没道理回避,让祖母一个人应付。老人家状态比同龄人好很多不假,却终究落下了一些病根,更何况生气对什么人都没好处。
  叶祁见雁临下来,严肃的表情化为慈爱的笑容,“还吃不吃草莓?洗净的给你存了一些,在冰箱里。”
  “还真没吃够,我上去的时候捎上。”
  说话间,陆明芳转头看了雁临一眼,目光晦涩不明。
  雁临没道理直接取了草莓走人,在祖母身边落座,给自己倒了一杯口味清淡的茶,望着陆明芳,“有一阵不见了。过来有事?”
  陆明芳抿了抿唇,又轻轻点头,“放心,我不是来找茬,也不是来要钱,更不是来惹任何人生气的。”
  雁临哦了一声,心说进局子还是有好处的。以陆明芳的德行,陆家想在三两个月期间让她学会说人话,在以前简直是没法儿想象的情形。
  叶祁问起陆明芳的现状,“最近在做什么?”
  “在上班,街道办事处帮忙安排的。”陆明芳说。
  “一定去看过孩子他爸了吧?”叶祁又问。
  “看过了。”陆明芳面色变得更加颓败。
  雁临仔细地打量着她。
  以前的趾高气昂不见了,鲜活漂亮的面容也已失色。头发用橡皮筋束着,有些蓬乱,发质也不好;衣裤宽宽大大,脚上一双特别平常的布鞋。
  气色不好在所难免,穿戴比起以前却太平常,应该是从上班的工厂临时请假过来的。
  叶祁除了发问,跟孙女没有别的沟通方式,“孩子呢?过得好不好?”
  “还好,跟着我舅舅舅妈这么久了,街坊四邻都不是嘴碎的人,没人跟孩子说难听的话,也没谁欺负过。”
  叶祁追问一句:“看过几次?”
  陆明芳想了想,“两三次吧。”
  叶祁眼中闪过失望,不再言语。
  雁临只是来防止意外的,并不是来款待人,只端着茶小口小口地喝。
  沉了一阵子,陆明芳身形局促地动了动,“奶奶,我想求你件事。”
  “什么事?我听听。”
  “金坡在里边过得特别不好,人瘦了一大圈,总挨欺负,干的活儿也特别重。”陆明芳哽咽起来,“你能不能让我爸或是陆修远想想办法,改善一下他的处境?”
  叶祁无声地冷笑,“你人在外面,对里面的情形倒是知道的很清楚,是不是过得特别不好的人特地告诉你的?”
  陆明芳慌忙否认:“不是不是,真的不是他,是我打听到的。”
  “哦,你打听到的,那你不是挺有本事的?既然这么有本事,你找告诉你这些的人,给你丈夫改善处境不就结了?”叶祁直接拒绝,“找我说没用,而且我儿子孙子没有那方面的人脉。”
  陆明芳噎住了一会儿,随后恳求道:“奶奶,你就帮帮我吧。以前是我不对,我真的知错了。”
  叶祁已经没脾气了,“在你心里,看得最重的不是至亲,不是孩子,更不是耿家,只有一个耿金坡,我没说错吧?”
  “是,这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不对的地方,谁敢说你那神圣伟大的爱情是错?”叶祁端茶喝了一口。
  雁临心生笑意,没想到祖母也有当面揶揄人的一面。
  放下茶杯,叶祁继续说道:“情投意合的人恋爱结婚,从来是少见的好事,通常我会认为,这种人会过得比一般人要好。你说,我为什么会有这种看法?”
  陆明芳面露困惑,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两个人在一起的初衷,难道不是为了让彼此变得更好么?”
  陆明芳沮丧地垂下头去。
  叶祁说:“没事的时候我总在回想,你跟耿金坡刚结婚的时候是什么样,后来又是什么样。
  “你们之间的感情还挺少见的,我没见你和他有过任何本质的改变,说白了,我就没见你们有过安生日子。
  “那个人一直以来就是软饭硬吃的活法,你一直以来是惯着他吃软饭的活法。
  “你把他惯出事儿来了,蹲监狱了,他见到你有没有说过对不起的话我不知道,又绕着弯儿地让你求陆家可是我亲耳听到的。
  “也挺好的,你们就这么往下过吧。你是不用常去看孩子,见面次数多了,不定把孩子带哪条沟里去。”
  陆明芳的脸涨得通红。
  “刻薄的话既然开了头,顺道说完算了。”叶祁深凝着她,“你上小学之后跟着林家,修远从那么一点儿大就跟着我们在乡下,这是时代造成的一些问题,你爸妈也一直没否认过对孩子不够尽心。
  “结婚有了孩子之后,你动不动就指责你爸妈失责偏心,我就奇怪了,你哪儿来的脸?
  “你恨不得刚生完孩子就让你姥姥姥爷带孩子,出生活费的是你爸妈,你对孩子尽到过责任没有?
  “自己就是那样过来的人,一说起来比谁都冤似的,那你怎么有脸指责亲人的?你见到孩子的时候亏不亏心?”
  语气再柔和婉转,说出的话也是一声一声质问。陆明芳无言以对。
  叶祁轻轻叹一口气,“我这一辈子,走过的地方太多,见过的人也太多,活得比你更奇怪更没出息的孩子,我没见过。
  “说什么知道错了,你骗谁呢?你看到雁临一点儿尴尬内疚都没有。
  “这次是雁临有这么一场无妄之灾,好比走在大街上就被贼惦记上了,你作为她丈夫的亲姐姐,跟着凑这种热闹。真好,真有出息。
  “陆明芳,下次要是你遇到这种事,你说耿丽珍、何志忠和你丈夫会怎么做?会不会请你为了伟大的爱情牺牲到底?”
  陆明芳惊愕地抬头,脱口就是一句:“怎么可能?”
  叶祁一笑,那笑容一如看着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婴孩,亦或小动物,“耿金坡爱你,他爱你的方式就是要房没房要钱没钱,是为了一份工作算计你的娘家弟媳妇。
  “这种爱可真少见,也真下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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