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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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攒了好几年的粮食物资,全家几十口子敞开了吃也不够吃,而且容易引起麻烦。
  但供应急需呵护的人,还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可惜了,各种因素造成了眼下这种紧张局势。
  粮荒,原本何等陌生的词汇啊……
  回来的路上,一上班车,别说李源,就连娄晓娥都感觉到农民身上的情绪不对。
  上回她和李源回来,还是结婚前。
  其实算下来,都不到两个月。
  但那会儿刚忙完秋收,路上行人脸上还是看得见喜色的。
  即使今年远谈不上丰收,可只要有收成,日子就有盼头。
  可现在,一路上碰到的人,都是一脸沉重。
  仿佛都遭遇了说不出的愁绪和煎熬……
  大概,和征粮的力度太大有关……
  等下车到了秦家庄,这种情况才有所缓解。
  虽然没看到几个人,但偶尔路过一个行色匆匆的村民,也是咧嘴笑着跟李源挥挥手算是打了招呼,又脚不停歇的匆匆跑了……
  娄晓娥疑惑道:“村里这是发生了什么喜事了吧?”
  上回看到他们,围了好些人呢,她都有些怵了。
  可眼下连站着说几句话都不肯,又让她心里稍有些不大舒服。
  李源笑道:“有可能,估计是在杀猪……”
  娄晓娥嘻嘻笑道:“我还没见过杀猪呢!”
  李源宠溺道:“往后有机会,咱们自己买头猪,专门让你杀。”
  “哈~~”
  娄晓娥惊笑道:“我才不要呢!能吃到就行,看着都怪吓人的,还杀……”
  等快到李家时,遇到了秦家庄的村长秦大山,他看到李源倒是眼睛一亮,哈哈笑道:“老幺回来了?我刚从你们家出来,你今天不回来,晚上你爹也要让你哥去找你。”
  李源闻言反应过来,道:“老秦叔,压水井搞成了?”
  秦大山目光愈发满意,拍了拍李源肩膀笑道:“老幺,多亏了你啊!到底是咱们秦家庄出去的后生,进城当了干部吃着商品粮还不忘村里!你图纸都画好了,我们照着打再打不出一口井来,那不都成猪了?出水了,就后面地头,秦三柱他们家前面那块。老幺,秦三柱你还记得吧?”
  李源干笑了声,道:“记得记得。”
  秦大山又一阵哈哈大笑,看向旁边不明所以的娄晓娥点了点头,然后对李源道:“今天大队食堂杀了两头猪,晚上一起来吃杀猪菜!要是你爹不同意,就说我说的!你爹那个人,啥都好,就是死板的很。这么多年,他一分钱公家的便宜也不肯多占。但你这个不算占便宜,是我们秦家庄,占了你的便宜!”
  等秦大山高兴的大摇大摆走人后,李源带着娄晓娥回到了家。
  李家这会儿没几个人在家,就李母和两个坐月子的嫂子……
  可能是因为奶粉藏家里的缘故,所以生了的儿媳妇都带孩子住老宅子。
  看到李源、娄晓娥进门,李母喜出望外,惊喜道:“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二嫂头上包着头巾,坐炕上盖着被窝,也笑着埋怨道:“不提前说一声,家里没人咋办?”
  娄晓娥笑着叫人,炕那头五嫂正睡觉呢,听到动静醒了,见李源两口子,也是高兴道:“老幺和晓娥回来了?”
  李源笑眯眯道:“二嫂、五嫂,恭喜您二位。”娄晓娥则问道:“孩子呢?”
  李母拉着娄晓娥往炕上坐,道:“在那屋呢,吃了睡、睡了吃,这会儿最好带。”又对李源道:“你支的那个招灵了,今儿早上压出水后,整个庄子都跟过年的一样。你爹和秦大山商量了下,杀两头大猪吃。只要有井水,明年就算再大旱没雨,也不会像今年这么抓瞎了。你爹和你哥他们都在大队食堂看热闹呢,我去给你叫回来。”
  李源笑道:“不用跑了,刚看到大山叔,爸他们肯定很快得信儿了。”
  李母点头道:“那行。源子,你和晓娥突然回来,是有啥事儿?”
  二嫂笑道:“肯定是来报喜的,晓娥怀上了?”
  娄晓娥俏脸大红,忙摇头道:“我没有。”
  说完,表情有些失落。
  这年月,结婚后第二个月如果没动静,多少有些让人不大高兴,明明已经那么努力了……
  李源却笑眯眯道:“是我的主意,这两年大形势不会很好,所以我就和晓娥说,不急着要孩子。咱家现在就是齐心协力,把这二十三个孩子带着熬过这二三年。家里这些孩子,和我孩子有啥区别?”
  做好事不留名不是他的风格,对李家这么大力度的支持,回报是一方面,亲情投资是另一方面。
  根据前世的经验可知,哪怕是至亲也需要感情投入的。
  果然,听了李源的话,二嫂、五嫂感动的直想掉眼泪。
  正劝着李源不必如此,李桂和李家七个兄弟,还有其他五个嫂子,并几个小豆丁都回来了。
  李源和娄晓娥都起身相见,又是好一阵热闹。
  李家老宅不算小,可人太多,也显得拥挤。
  李桂打量了儿子、儿媳妇一眼,问道:“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今天又不是礼拜天,不是该上班吗?”
  李源道:“一是回家来看看,顺便看看压水井弄的怎么样了。我们街道主任王姨的丈夫是城东治安局的宋副局,您也认识。宋局觉悟很高,忧国忧民,听说了这事后一直挂念着,找我了解几回了。他虽然是治安口的,不过和上面关系亲近……”
  李桂脸上露出笑容来,道:“出水了!”
  老大李池也点头道:“现在就是要趁入冬前,多弄几口井。一口出水还是太少了,要用钢管子,还要水泥,不知道上面批不批。”
  李源笑道:“上面的事上面来决定,我们做好我们的事就行。等宋叔带人来看后,这事肯定能传到上面去,比我们自己操心强的多。”
  这个好事,他没准备再参与进去,更没准备留名,藏的死死的不露头。
  眼下主持全面工作的那位,握个手都要出问题……
  不过只要他们老李家足够低调,这种出头的“大好事”自然有人去抢……
  李源岔开话题道:“爸、大哥,这次回来是来接妈还有二嫂、三嫂、四嫂、五嫂、六嫂,连带着孩子一起进城的。
  我师父家里有一套二进院子空着,她送我用几年,等她儿子结婚再还她,正好家里这两年可以用得上。
  不管哪个嫂子坐月子,都能上去养一养。
  家里连灶台都封死了,哪能坐得好月子?”
  听他这么一说,李母吓一跳,道:“我们这么些人进城里像什么?城里也没大锅饭,也没粮食定量,多少粮食够吃的?”
  李源微笑道:“这个不用家里操心,我那边想办法,肯定都办的妥妥的。这一年多别的事没干成,就是四处摸索粮食,藏了一些。够妈和几个嫂子吃一阵安稳度过月子了,还不用动用藏在四合院地窖里的粮食。
  二哥他们打了那么多野物我都存了起来,在这边也没法煮,进城里就可以方便吃了。
  小孩就第一年长的最快,这一年把底子打结实了,往后也好养些。
  嫂子们也是,靠从大队食堂带一些粗粮窝头回来,那咋能坐好月子?
  还得奶孩子,时间长了身体就垮了。
  我是这样想的,咱们这一大家子,不管老少,一个都不能少。
  而且如果明年能风调雨顺,也就熬过去了……”
  李母都掉泪了,对李桂道:“老幺和晓娥商量了,他们先不要孩子,先把家里这些孩子拉扯大了再说。”
  此话一出,满屋子人都动容的看着笑吟吟的李源和娄晓娥,红了眼圈的不在少数。
  三个挺着好大肚子的嫂子更是拉着娄晓娥,眼泪哗哗的落。
  李桂眉头紧皱,看着自己小儿子,盯了好一阵后,才道了句:“你不要逞能!”
  老大李池也不是很同意,沉声道:“你是老小,打小身体又不好,过好你自己的日子,别让我们操心就行。现在谁家生孩子不是在家里坐月子?你自己生你自己的,闲操什么心?”
  他知道自己老子的心结,李源十五岁那一场大病,找来的大夫就说打小亏空了身体,熬不过去了。
  没想到还是熬了过来,可打那以后,李桂这个当父亲的,就一直想让李源早点结婚,留个血脉,也能冲一冲……
  只是当着那么多大儿媳妇的面,做老子的也不好过于偏袒小儿子,只能他这个当大哥的来说。
  大嫂哈哈笑着对几个妯娌,尤其是对娄晓娥笑道:“你大哥比咱爹还疼老幺!有时候我都吃醋,对李坤也没这么好啊。”
  几个嫂子也都笑了起来,但她们不好说大伯哥什么。
  李源心里其实也是为难,真要遇到一群上杆子往上爬吸血的亲戚反倒好办了,他有的是法子收拾,然后顺势摆脱。
  偏偏李家家风正,分明是农民家庭,那么多口子人,居然一点不乱……
  简直没有道理。
  越是这样,他反倒还有些压力了……
  渐渐的,也开始当成真正的亲人来思考。
  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家庭氛围,确实容易让人心生感动……
  李源笑眯眯道:“大哥也说了嘛,我身体不大好,所以才想把这么多侄子侄女们都拉扯起来,等过个十年二十年的,李坤他们都成长起来了,二三十个亲侄儿里头,总有几个孝顺我这八叔的吧?我也能早点退休,好好修养身体。”
  李池脸色一点没见好看多少,老二李江更是想不通:“二三十个孩子,就几个孝顺的?其他的都养成牲口了么?”
  几个嫂子也都在叫:“哪个敢不孝顺他们八叔,直接打死拉倒。”
  李源呵呵笑道:“我就那么一说……主要还是目前形势真不好,坐月子不能见不到荤腥吧?现在家里锅都不允许有,一点法子也没有。
  走了走了,说走就走。
  我师父那边被褥都是齐全的,除了换洗衣裳啥也不用带。总得先住一个月试试吧?再怎么说,得把月子好好坐完。”
  李海摸了摸头,咧嘴笑道:“能坐好月子当然好,就怕麻烦你和弟媳妇了。”他也心疼媳妇的。
  娄晓娥忙道:“我没事的。”
  李源也笑道:“麻烦我啥,那边是独门独户的四合院。我想办法把吃的喝的备齐悄悄送进去,剩下的就靠妈和嫂子们自己了,我和晓娥都要上班,没办法在跟前伺候。”
  三嫂笑道:“又不是一起生的,我们自己就能照顾自己,农村人没那么娇气。多少人都是刚还在地里干活挣工分,转眼就生了,在家养两天,把孩子往炕上一丢,弄个绳一绑,又出去挣工分了。不过也有出事的,秦德水家的孩子就是这样,绑上孩子放炕上,大人出去下地干活,回来一看,孩子挂在炕沿子上,都紫了……”
  娄晓娥吓坏了,瞪大眼睛道:“三嫂,那孩子后来呢?”
  三嫂哈哈笑道:“不要紧!要不说农村人结实,孩子抱医疗所去大夫推了推就缓过来了。所以根本不用担心,现在又不农忙,除了吃就是睡,还怕我们自己坐不了月子?”
  娄晓娥认真叮嘱道:“三嫂,您可千万不能这样绑孩子!”
  一家人笑,对这个单纯善良的小儿媳妇越来越喜欢。
  妯娌们少有不算计的,不患寡而患不均,有时候不是有钱没钱的事,就是恼火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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