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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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好,臣妾正要去接安乐回殿,嫣儿才从外面过来,暖暖身子,切莫着凉。”她并未表现出任何情绪,仍冲着苏嫣柔和地笑。
  “坐朕的步辇回去。”
  林清清温润地福了身,“陛下咳疾未愈,记得按时服药。”
  “姐姐放心,有嫣儿在的。”苏嫣脆声道。
  林清清脚步晃了一晃,便掀了帷幔而去。
  段昭凌批完最后一本奏章,轻柔地将斜倚在榻上的苏嫣唤醒。
  裙角被挽高,柔白的双脚一沾道热水,便欲要挣脱。
  却被段昭凌按住,“朕听太医说,娠妇每日以热水足浴,对身子大有裨益。”
  苏嫣面上一红,不想他竟委身至此,堂堂天子之尊,竟亲自为她泡脚。
  “此情此景,倒有几分像寻常夫妇。”苏嫣幽幽道。
  段昭凌捕捉到她的一丝迟疑,便撩起水花,仔细蘀她揉按。
  “嫣儿,你可知朕为何如此待你?”他神色郑重。
  苏嫣教他问住,旋即答,“想来是我几世修来的福泽。”
  段昭凌挨着她坐下,环住腰身,“只有同你一起时,朕才会有难言的归宿感,渀佛可以抛开一切不愉快,可以卸下面具,只做一个普通的男人。”
  苏嫣双臂顺势缠上,“嫣儿亦是,只求能伴君左右,一世不离。”
  段昭凌全然是感动的神色,可苏嫣却暗笑自家功力越发精进,再违心的话,也能面不改色地信手拈来。
  真个是人生如戏。
  只是好戏才刚刚开始。
  棠贵人到落玉宫已有一个时辰,想来很快便有音讯。
  苏嫣貌合神离,享受着段昭凌对她的宠爱照拂。
  窗外一道白光乍起,雨丝如断线的珠子随风猛烈飘散。
  阴暗潮湿的气息,如同她此刻的心情。
  天幕暗淡下去,晚膳已然备上。苏嫣说不愿多走,段昭凌便当即吩咐,将晚膳传入内室。
  看着宫人有序地将碗筷杯盘摆上,心弦越绷越紧,带着狂热的兴奋。
  当时是,只见门外急匆匆闪入,小内侍一骨碌跪伏在地,“回陛下,落玉宫出了事了!”
  终于来了,棠贵人果然没教她失望。
  苏嫣满脸惊慌,握住杯子的手一抖,便将汤羹洒了。
  段昭凌沉声不悦道,“朕现下不想听这些。”
  那小内侍哆嗦着,颤声道,“棠贵人…棠贵人在落玉宫中,小产了…”
  此言一出,段昭凌的脸色骤然冷下,阴云密布。
  “不是说棠贵人好心去探视沈氏,怎地就小产了?”苏嫣眉心一皱,好似惧怕地向段昭凌身侧偎去。
  “说是棠贵人不甚喝了沈小主殿中的茶水,才…”
  “她好大的胆子!”段昭凌攥紧了双拳,重重击在桌案上,“朕有心放她一条生路,岂知她不思悔过,变本加厉!”
  “段郎…想来沈氏许是无心?”苏嫣弱弱地插言。
  “致人小产岂可是无心!朕看分明是预谋已久,”段昭凌怒意难平,挥袍站起,“王忠明,你立刻带人过去,将那毒妇压入冷宫,朕再也不想见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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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黢黢的天际,骤然乍起一道惊雷,响彻云霄。
  带起层层雨电,滚滚而来,黑云压顶。
  冷宫荒芜破旧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从阴寒的微光中,现出一抹孤立的人影。
  影子渐渐拉长,投在沈菁华凌乱的面容上。
  她缓缓抬头,红肿可怖的双目,怨毒地盯着前方。
  “沈妹妹,姐姐探你来了。”那声音绵长飘忽,与雷声此起彼伏。
  沈菁华瞳仁一缩,沙哑道,“你这小贱人,给我滚出去。”
  苏嫣不疾不徐,俯身道,“你张开眼睛好生瞧瞧,我究竟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感冒没好,加班不停。。。年下果然太忙了0 0 伤不起啊。。。
  这章还是我硬赶出来的……
  文案上贴了请假公告,给筒子们带来的不便说抱歉呀!
  多穿衣服,预防感冒!!!!
  74散余霞
  当时是,恰一道惊雷平地而起,轰鸣的白光打在苏嫣半面妆容上,额心一点朱砂,长发泻肩,微微上翘的眉角处,赫然是从前蓉妃独有的水碧妆!
  沈菁华定在墙角处,僵硬的脸容上,唯余一双突起的眸子带着惊诧恐惧的目光。
  “休要装神弄鬼…”她颤抖地伸手一指,却见苏嫣如鬼魅般逼近,随着玉光一闪,一团饰物便滚到了她脚边。
  忽明忽暗的角落里,沈菁华目光凝在那玉团上,如遭雷击,再不能动动弹。
  殿内一片死寂。
  “这块毓淑琉璃锁,你一定还认得…你怎么可能忘记?”苏嫣步步紧逼,沈菁华猛然抬头,在那素来妖媚的脸容上,瞧出了唐婉若的影子。
  分明是完全不同的容貌,却分明是一样的神情!
  在巨大的震惊中不能回转,沈菁华只觉得胸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捅入,连皮带骨将心房狠狠剜出。
  十几年来的嫉恨、怨怼,在这一瞬间堆积到了顶点。
  苏嫣心知这段日子的折磨,她已撑到极限,遂不给她丝毫喘息的余地,便道,“皇上当时仍是太子,你入东宫后,第一日来拜见我,便送了这琉璃锁。你说,此生定当竭力侍候太子,家中无长姐,必将我当亲姐姐一般侍奉。”
  随着她每说一句,沈菁华的手便更抖一分,“不可能…她已经死了!死了…”
  “我的确是死了!”苏嫣徐徐蹲下,从随身带来的壶子里斟了杯酒,“这个场面真是熟悉…令我忍不住想起许多往事来。”
  碰地一声,沈菁华撞在石墙上,疯一般地捂住双耳,“凭甚么她就能拥有一切,凭甚么陛下心里就只有她一人!蓉妃死了!她再得意,还不是死在我手中!”
  “因果报应,偏偏就让我死而复生,眉珠、王燕疏,还有你的心腹琳琅,”苏嫣凝眸一顿,“凡是害过我的人,都得去死!阮氏不过是你养的一条狗,只可惜你待她连狗都不如!想来她吊死在冰冷的永福殿时,身着红衣,必是诅咒你永世不得超生,她化为厉鬼,死后要拉你一起下地狱呢!”
  “我不管你是谁!都给我住口…住口…”她绝望地嘶喊,死水般的眸子定在苏嫣手上。
  “噢,沈妹妹,怪我太心急,现在还不是陪你喝酒的时候,”她嫣然一笑,遂从怀中掏出一方锦帕,扬手一挥便散在沈氏面前。
  “当日你给我通风报信的恩德,我永世难忘,便提前带了这好消息给你。沈府被抄,全族入狱,你的两个哥哥流放蒙古,病死在了途中。你的父亲沈誉,得天子眷顾,已于今日午时,在玄门斩首,示众——”
  撕心裂肺的哭声,戛然而止,苏嫣俯视,只能瞧见那垂死之人颤抖的肩头。
  往事历历在目,当日丧父失母的锥心之痛,她怎能忘却!
  “多可笑,你穷其一生,算计一世,也不过走了我的老路,到头来,还是我来送你…”苏嫣狠狠将杯子抵在她唇边,“鸩毒是极好的,我舍不得一人独饮。”
  沈菁华死死咬住牙关,苏嫣便扬手捏起她下颌。
  冰凉的酒水灌入口中,沈菁华原本瑟缩的身子登时松了下来,在暗淡的夜光里,苏嫣分明瞧见一滴浊泪,从她眦裂的眼角流出。
  “呵呵…”低沉如鬼魅的笑声,从她低垂的唇角中传来,渐渐地,转为极其放肆的尖笑。
  “唐婉若,你终于死在我手里了!哈哈——”她身子猛地弹起,抓起酒壶便疯狂地笑道,“鸩酒真是好喝的紧!”
  苏嫣避开她乱挥的手臂,面无表情地望着沈氏在屋子内跌跌撞撞。
  当年东宫里光鲜明艳的沈家小女、后宫中宠极一时的宜妃,竟然疯了。
  该欢喜的不是么?为何却笑不出来…
  苏嫣此刻才明白,如她这般的女子,太骄傲、太自负,终究输给了自己的嫉恨和欲-望。
  冷宫里,霎时传出沈氏刺耳的污言秽语,苏嫣敛起神色,迅速绾起秀发,就着月光掩门而出。
  身后阴森的冷宫,被厚重的木门隔出了另一个世界。
  桑榆分别递于看守宫人一枚荷包,那小侍见是这头儿是蕊昭仪,里面却是失宠的妃子,高下立判,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何况还有额外封赏。
  打点妥当,苏嫣微蹙着眉,做出一副惋惜的叹色,兰若轻轻点头,眼神相传,想来不多时,这沈氏的疯言疯语便会传到段昭凌耳中。
  大事将成,苏嫣调整气息就要出殿。
  偏偏就在此时,王忠明的声音响起,继而稳健的脚步声跟来,“回皇上,奴才听宫人来报,说冷宫出了事。”
  “知道了。”段昭凌冷如寒冰的言语,异常简洁。
  “骇死我了!快,快去禀告陛下…”苏嫣美眸如水,满是无措和惊惶,兰若和桑榆急忙上前,安抚道,“娘娘莫怕,咱们好心探她,也算尽了心意。此处危险,咱们赶紧回宫去罢!”
  苏嫣似是怕极了,连连点头,没走几步,就与步入殿内的一行人撞上。
  段昭凌一袭玄色披风周身凛冽,就连素来温润的眉宇,如夜色浓稠。
  他并非独自前来,林清清适时地跟在身侧,满面愁云,崔尚仪仍旧一丝不苟地跟在后头。
  “陛下…”苏嫣娇怯怯地唤了一声儿,林清清登时便接过话来,“臣妾听得风声,说有人要毒害沈氏,嫣儿,你独自在此,何其危险?”
  果然,在林清清的好心关怀下,段昭凌的眉心更紧了几分,他锁住苏嫣,“爱妃不该在这里出现。”
  苏嫣娇容一暗,“臣妾见沈氏如今境况凄惨,一时心软才会冒犯宫规…”
  林清清却温和道,“沈氏一门罪不容恕,陛下待她已是仁至义尽,嫣儿此话可是说陛下有失偏颇?”
  桑榆头皮一麻,苏嫣欲言又止。
  “呵…唐婉若你到死都争不过我!我送你的毒酒可是好喝?哈哈——”
  殿内沈氏癫狂的发笑。
  在场所有人登时大惊失色,一语地动山摇。
  段昭凌难以置信地立在原地,就连雨丝打湿了额面亦毫无所觉,蓉妃之死,一直是他心头最深重的遗憾,许多年过去,原本以为尘封的痛苦,却如此无预兆地揭示于人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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