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五妖媚 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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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事情追根究底还是她不对,可一想到自己的故作聪明、鬼鬼祟祟、自责后悔、坐立不安……所有蠢样子全被他看在眼里,她就莫名觉得委屈到生气。
  气自己为什么不能落落大方地问一句“我可不可以吃”,反而做出那么多蠢事。
  她希望自己在他眼里一直是很厉害的,不希望是蠢的啊。
  好丢脸。
  见她扁着嘴坐回去,委屈巴巴翻书沉默的样子,严怀朗忍住笑,伸手轻轻敲了敲桌面,“我闲着没事剥了这一堆,你帮我吃了吧。”
  “不帮。”月佼正满心别扭呢,闻言看也不看他,闷闷拒绝。
  哦,是“不帮”,不是“不吃。”
  严怀朗不屈不挠地又道:“不是朋友吗?这点小忙都不肯帮?”
  “你、你找我帮忙,”月佼将手中的书重重又翻过一页,满目冷艳地哼道,“可你没有求我。”
  对面的纪向真瑟瑟发抖:妖女你就作死吧,还求你?!
  他很担心严大人下一刻就会把妖女捏成小肉团子,从车窗扔出去抛尸荒野。
  然而严怀朗的的反应完全出乎纪向真的意料。
  严怀朗轻咳一声,又冷冷一记眼刀朝纪向真迎面飞去,吓得他连忙又拿书挡脸。
  确定纪向真不敢再偷窥后,严怀朗才轻轻碰了碰月佼的手肘。
  见她气嘟嘟扭头看过来,他眼中噙了温柔得能让人化掉的笑意,伸出修长两指在桌面屈成跪姿,以口形无声道:求你。
  原本带着恼意的月佼见状,一个没忍住,咬唇笑出声来。
  余光瞥到纪向真那蠢蠢欲动的头颅,月佼慌忙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好吧,看在你人还不错的份上,就帮你这一回了。”
  她大概以为自己说这话时的神情是高贵冷艳的。
  严怀朗点点头,垂眸翻书,不想让她知道,她那副面红红憋着心满意足偷笑的模样,实在很难冷艳起来。
  他以余光注视着身侧那个笑眼弯弯的小姑娘,看她双手合十盯着面前那堆瓜子小山,明明乐不可支,却又不愿被人发现的神情——
  他深深以为,松鼠在看到自己的窝里储满冬粮时,大抵也就是这般模样了。
  欢欣的月佼并未察觉身侧的人在偷偷注视自己,只是满足地无声喟叹一记后,小心翼翼拈了几颗瓜子肉放进口中。
  她不明白为什么这几颗瓜子的味道和先前不同……莫名有些甜滋滋。
  之后,严怀朗满面云淡风轻地边剥瓜子边看书,月佼专心地边吃瓜子边看书,那堆瓜子小山始终如故,许久也没见少。
  两人谁都没有再看谁,彼此之间也无过多交谈,可温暖的车厢内却像萦绕着若有似无的蜜香味。
  躲在书后什么也没瞧见的纪向真虽不知对面两人在搞什么鬼,但他能确定,那两人之间,一定有鬼。
  他从来没有如这一刻这般急迫地想要早日抵达京城。
  因为,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自己被一股无形之气包围——
  甜!齁!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第二更成就达成,被病气击倒的月总顽强地扶住了flag,希望大家能喜欢。
  再次预告,明天入v,有万字掉落,欢迎围观。
  再次再次感谢大家的陪伴和爱护,码字不易,能遇到你们,是我今年最大的运气。除了勤奋更新,我无以为报,谢谢你们,在这么多文里发现了我。谢谢你们,让我每天都想变成更好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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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末快乐,爱你们的月总撒下很多小心心,然后去吃药了qaq
  第二十一章
  大缙同熙三十九年,腊月初四, 大寒。
  星回之月, 天沉,似将有雪。
  “今日当真会下雪吗?”
  月佼与纪向真合力搬了一张书桌, 小心翼翼安置在廊下避风处。
  红云谷地处东南山间,终年温暖潮湿,与京城的气候全然不同,几十年也未见得能下一场雪。
  月佼是从未见过雪的,因此她自进京那日起便对下雪这件事万般期待。
  重活一世, 她总愿将前世没有见识过的事都经历一遍。
  “这我哪儿说得准, ”纪向真拍拍手,叉腰调侃道,“诶, 你不是妖女吗?你掐指算算啊。”
  月佼白他一眼,回身进屋去往小手炉中添了炭火,才又小步跑了出来, 在廊下的书桌前端端正正坐下,支着下巴歪头笑望着院中几株盛放的红梅。
  这间宅子是月佼进京后赁下的,位于京城西边的弦歌巷。
  不过是独门的一座两层合院,可月佼一人独居倒是绰绰有余。
  当初她随商行的伙计也看过好几处宅子,这宅子并非其中最便宜的,可她打从站在门外看着第一眼, 就觉宅这子外俊内秀,甚合心意。
  正房为平顶, 前有木构披檐,柱廊上复瓦屋顶;明柱有方月普栏荷叶,欠板雀替和挂落;砖花栏女儿墙、院中扶疏花木……当真是小却精致,随意哪一处都叫她越看越喜欢。
  她在京中也不认识旁人,又不舍再破费雇洒扫仆从,一切只能自己动手打点。严怀朗自回京后似是忙得不可开交,本说从家中遣几个人来供她差使,却被她婉言谢绝,于是纪向真便每日主动过来帮着她些。
  到今日总算一切妥当,窗明几净,诸事规整,这才一起搬了书桌在廊下烤火看书。
  一阵风过,卷起寒梅的馥郁芬芳扑鼻而来,带着凛冽的凉意。
  月佼赶忙裹紧了身上的雪披,又总觉得后脖颈进着凉风,索性将雪披上外翻的兔绒大领竖在脑后挡风。
  对座的纪向真侧倾过身,拿长铜钩将一旁碳盆上煨烤着蜜桔轻轻翻了翻,口中笑道:“你说你这是个什么毛病?明明怕冷,又非要将书桌搬出来,看待会儿不把你冻成个傻冰瓜。”
  雅山纪氏在京中有分舵,往常纪向真在京中时,成日被掌事师兄盯着在自家宅中读书习武,只在严怀朗得闲时去他府上听训。
  这趟回来后,借着“照应月佼这个有救命之恩的新朋友”的由头,他总算能每日出门透透风了。
  他与月佼年岁相近,有救命之恩在前,又加之月余同路同读的交情,便就混得熟络了。对他来说,每日过来与月佼一起读书,偶尔打打闹闹,怎么也好过在分舵里独自对着书房四壁,宛如坐牢。
  而月佼现下也没有别的伙伴,在京中相熟的人除了严怀朗也就是纪向真,因此也是很欢迎他每日过来作伴同读的。
  “你才傻,那本《广域贤文》都读多久了,还在第一卷 。”月佼笑哼一声,低头开始看书,顺势抱紧了怀中的小手炉,将身上的雪披拢得密不透风。
  纪向真一边伸手烤火,一边盯着书页,口中啧啧不已:“真是见鬼了,你一个还在读《鉴略》的人,居然嘲笑我这个读《广域贤文》的人,也不知哪儿来的底气。”
  《鉴略》共七卷,以韵文加注解概述大缙通史,侧重记述军、政大事,及国家兴亡、朝代更替。
  不怪纪向真嗤笑,此书简洁扼要,易诵易读……是一本蒙学读物,通常都是小孩子时便学过的。
  其实月佼幼年时跟着祖父也学过一些,但只是凭祖父凭记忆零星口述,因此学得算是缺胳膊少腿儿、乱七八糟。眼下她手中这一套《鉴略》,还是严怀朗借给她的。
  被纪向真暗嘲读小孩子书,月佼也不生气,只是斗志昂扬地抬起下巴俾睨他:“严怀朗说了,我比你聪明,也比你专心,读书比你快许多,你看我这都读到第六卷 了!你等着吧,不多久我就赶上你的。”
  纪向真也不服输地抬了下巴给她俾睨回去:“怕你啊?你在用功,我也没偷懒啊。”
  监察司的点招定在明年的二月初八,距此时已只有两个多月。这短短的光景,对已精心准备近一年的纪向真来说倒还好,可对需从头捋起的月佼来说却要将旁人学好几年的东西全过一遍。
  好在她并非全无底子,只是根基太乱,眼下要做的是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捋顺就好。
  两人各自埋头苦读,好半晌没再说话。
  ****
  当煨烤在碳盆上的蜜桔爆出一声轻响,被栲香的橘皮立刻散出温热的酸甜气息。
  随着那一声诱人的轻响,月佼与纪向真同时抬头,眼巴巴笑望着对方。
  纪向真将双手笼在袖中,嬉皮笑脸:“你是主人家,你先请。”
  月佼眨巴眨巴笑眼,躲在雪披中抱着手炉的双手纹丝不动:“那筐桔子是你带来的,还是你先请。”
  纪向真连连摇头,虚伪笑道:“那是我送给你的伴手礼,已经是你的东西了,我怎么好轻易动手。”
  在这件事上,两人谁也不比谁傻。天这么冷,两人都不乐意将捂热的手伸出来,就指着对方动手,自己蹭上三两口。
  “你若再推三阻四,”眼看僵持不下,月佼只得使出杀手锏,“我明日就上城中大街,跟每个路人说一遍,你是我的男宠。”
  在相熟的伙伴面前,月佼偶尔也是会有一些玩闹之心的。
  纪向真顿时如遭暴击,悻悻憋红了脸使长竹镊从火盆中取出烤好的蜜桔,边剥皮边恨恨道:“我真是看错你了!为了蹭一口桔子吃,竟使出如此下.流的手段,毫无风骨!不君子!”
  月佼得意地摇晃着脑袋,颊侧蹭着竖起的兔毛领:“君子是不拘小节的,眼下这就是小节。”
  纪向真咬牙切齿地将桔子皮剥成开花状,又将果肉略分开些,恼怒而不失恭敬地放到她面前:“嗟,来食。”
  此时的月佼还没读到“不食嗟来之食”这个典故,并不明白纪向真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她也懒怠去追问,只是低头张嘴去咬那温热甜美的果肉。
  哪知那小半果肉的底部被桔皮的脉络缠得有些紧,她将头摇来摇去也没能将那果肉扯进口里。
  于是她抬起眼,满口含糊地对纪向真道:“帮我把桔子皮按着些。”
  纪向真点点头,笑意恶劣地伸出手指按住果皮的一角,却故意动来动去,让她更加咬不下来。
  “要不是天太冷,”气恼的月佼终于一口将那小半桔子连皮咬走,边嚼边道,“我一伸手你就得瞎掉。”
  纪向真给自己也剥了一颗桔子,掰了几瓣放进嘴里,笑得颇为挑衅:“是想毒瞎本少侠吗?”
  “不,是戳瞎。”月佼齿舌配合,终于将那小片连着果肉的桔皮分出来衔在唇间。
  瞥见她衔着果皮忽然两腮圆鼓鼓,纪向真跳起就往廊下跑:“你这个妖女恶心不恶心,不许用那个攻击我!”
  “你就是跑到门口也没用。”满口含混不清的月佼笑意猖狂,鼓腮努嘴就要将那片桔子皮喷出去。
  “幼稚!无聊!”纪向真神色戒慎地往门口退着,一边放声斥道,“妖女,你给我住手……啊不,住嘴!我……”
  闹腾间,他背后撞上一个人,吓得他连忙回头。
  月佼也忙不迭扭过头去,将口中那片桔子皮连着几颗小果核一道吐进桌脚的小竹篓里,像个与同窗玩闹间被夫子抓个正着的学童一般,坐得端端正正。
  ****
  纪向真讪讪挠着头,自觉地进屋重新搬出一张椅子,讨好地笑道:“严大人请坐。”
  “真是好久不见啊,”月佼也忙摆出一脸热情的笑,“请坐请坐。”
  说是好久不见,其实也不过才五六日罢了。
  严怀朗将手中拎着的一堆东西搁在书桌中间后,才略掀衣摆,慢条斯理地落了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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