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阳寿换的公主命 第10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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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四静静听完,笑道:“反正闵玄璧送来的东西你们别再搭理,他以后是东宫的人了。”绣虎应下,服侍阿四躺下休息。
  她也记得闵玄璧身边的乳母是出过事的,但事情久远,具体的已经想不起来了。只记得闵世子大发雷霆,闵玄璧身边的侍从乳母全部都被闵世子换过一遍了,似乎闵玄璧如今脆弱的身板也和这事有点关系。
  闵玄璧从小喝奶又喝药的,和从未生病的阿四几乎是两个极端,连哭声都是细细小小的,可怜极了。
  想到这,阿四有点同情闵大将军,这样的一个男儿,除了留在鼎都做人质也别无他用了。
  阿四恍然大悟。
  是了,这大概就是闵玄璧最大的用处。放在鼎都里,做千里之外的将军母女放在皇宫的牵引绳。
  闵玄璧当然是不需要太健康的身体的,甚至也不必有后代。闵家根本不缺人,三五不时的就有跳出来的闵家族人,闵大将军若是缺人,完全可以像皇帝一样从宗室找些得用的女人出来。
  实际上,这些人实在有些多得碍眼了。
  阿四此刻有点怀疑,当初闵世子更换闵玄璧乳母,是否有故意的成分在内。
  闵玄鸣在阿四的印象里一直是很踏实且沉默的人,她和姬宴平站在一起时,旁人很难立刻发觉她的存在。
  但是,这不对。
  阿四依稀记得听哪个内官说起过,当年四个公子要选三个去和亲,皇帝召集孩子们问询,姬若木和姬赤华争执,最后是闵玄鸣做下的决定。
  闵玄鸣说——“留下最漂亮的那个。”
  这可不像是一个老实孩子会说出来的话。
  那时候,还没有阿四的存在,姬宴平尚且是个垂髫小儿。
  闵玄鸣其实要比姬宴平大四岁,并不能完全算是同龄人。所以姬宴平还无法参与的话题,闵玄鸣已经在场了。
  阿四记忆中的闵玄鸣的沉默,或许只是成长了,或许是对妹妹——姬宴平的包容,并非本人是一个沉默寡言甚至有点木讷的人。
  闵玄鸣从来都不是无能之人,她在北境军中风生水起,声名斐然。阿四不相信闵玄鸣会不知道闵玄璧身边人的问题,这可是连绣虎都有耳闻的事。
  但是,她多次以看望幼弟为由回京,除了给闵玄璧身边添了更多的人手和请医师更换药方以外,并没有太多动作。
  啊,阿四刚才还想自己的睡眠一向很好,现在好了,她真的有点睡不着觉了。
  不期然的,阿四梦回孩提时期,尤熙熙从曲江池荷花中冒出的场景再次重现。不考虑荷花从中后来浮现的尸体,那场景其实很悦目。
  梦醒时分,阿四含恨啃被角,十多年过去了,她仍旧与“大人们”隔了一层,后知后觉。
  姬赤华带着吵着要见小阿姨的长庚久违地进入丹阳阁,见到的就是精神萎靡的阿四。姬赤华把长庚丢在长榻上,挑眉问候小妹:“四娘昨夜是熬夜了?眼底下都青了。”
  阿四打了个哈欠:“梦见小时候的事情了。”
  “嗯?”姬赤华笑道,“那该是美梦才对吧?”
  阿四至今未结束的童年,就连姬赤华也想象不出能有什么阴霾。
  时隔多年,阿四说起话也没了顾忌:“梦到三姊偷偷带我出门去曲江池坐船,回宫时,熙熙阿姊从荷花池里冒出来,送了一捧莲花莲蓬来。梦里在荷花丛中瞧见……人影了,怪吓人的。”
  考虑到长庚还在,阿四说话收着劲儿。
  姬赤华惊讶道:“原来你真的看见了啊,还记了这么多年。”
  这回轮到阿四迷糊了。
  不等阿四问,姬赤华接着说:“但是熙熙阿姊回来就和我们提过,虽然荷花生长的地方距离岸边远超常人目力所及,但她总觉得你看见了。但你还小话都说不利索,而且孩子的视力向来不如成人,我们当时都没当一回事。”很显然的,姬赤华现在也没当回事。
  阿四道:“梦里倒是挺害怕的,醒来还好。”
  “民间都说小孩子的眼睛通鬼神,说不定你当时真看见了也未可知。当时也没想到,也许该去宗庙问问巫女。”姬赤华伸手捏捏长庚的圆鼓鼓的脸,笑容依旧,“不过嘛,我们家的孩子都是命硬的,都会健健康康地长大。”
  长庚不喜欢被乱碰,拍开亲娘的手,转身蹭进阿四怀抱里坐。
  阿四抱着姪儿,拿过一个大青枣给长庚吃,继续和姬赤华聊:“梦里的事当不得真的,亏得今日休沐,我才能补觉。阿姊今天入宫是有什么事么?”
  姬赤华示意乳母去看顾长庚吃果子:“陈礼部辞官的事不知道怎么在外面闹出点风波,三娘那头又忙,长姊出宫不便,这不就落到我头上了。我本来是要直接去甘露殿的,但长庚今早缠着非要来寻你玩儿,就想着把孩子托在你这儿半日。”
  阿四是被一众人捧在手心长大的,丹阳阁里的孩子玩具最齐全,长寿长庚见了喜欢地走不动道。阿四也提出过要送,但在阿姊们看来,阿四也还是孩子,哪里有让自家孩子让出心爱的玩具的道理。
  后来姬赤华照着模样给长寿长庚添置很多新玩具,但是在孩子们看来,别人的总是更好玩一些,隔三差五就要来丹阳阁玩闹。
  “那就把长庚留着吧。最好是今晚和阿姨一起睡怎么样?”阿四受过阿姊们照料,对姪儿也很照顾,一向随着她们出入。
  长庚听得后半句,嘻嘻笑靠在阿四怀里:“好呀好呀,今天我留着陪阿姨。”
  第178章
  医师祖传的本事诚不欺人。
  阿四午睡期间感到腹部微微胀痛, 翻了个身继续睡。直到被垂珠喊醒,阿四坐起来感觉到熟悉的向下奔涌感,掀开褥子一片红。
  “四娘这是长大成人了。”侍者皆祝贺。
  垂珠前日里被雪姑叮嘱过, 且有经验, 取过衣裳先给阿四裹上保暖,床榻自有宫人收拾。
  阿四则进浴室门, 热水沐浴后, 腰腹裹月经衣, 下垂细绳悬挂胯部月水帛, 再穿里外衣裳。
  上一世也好,这一世也好, 阿四都没有痛经的烦恼, 穿好衣服注意坐姿, 就照常唤茶点来吃用。热乎乎的茶水喝下,更是通体舒泰,与平日无二。
  初次月经的日子与及笄礼就差一点, 也是正经要庆祝好日子。中午阿四的好消息传扬开,晚膳前甘露殿的冬婳就赶到丹阳阁奉上各色厚礼,笑请阿四赴宴:“民间都说生日可早不可晚, 陛下说要给四娘早办生辰,摆在清晖阁。已经着人去请诸位大王了, 再过一个时辰是个吉时。”
  阿四难得正经端坐着,笑道:“这点消息居然传的这么快,人人都知道了么?”
  “好事自然是要传千里的。”冬婳再三恭贺,告辞离开。
  雪姑拿出一身前日里精做的衣裙帮着阿四换上, 正经梳拢头发,戴轻巧的发冠, 乐呵道:“我们四娘瞧着仿佛已经是个大人模样了。”桌上放了几样阿四素日爱吃的菜,是用来提前垫一垫肚子的。
  衣裳用来分别人与人身份是极好用的,花纹、用料、颜色……桩桩件件都要分出个高低贵贱,越是住的高,穿的就越繁复,首饰也繁杂。
  阿四惯常不喜欢束手束脚,尚服局是减了又减,专门定做的发冠,力图轻而巧。
  上回姊妹们同聚首还在元宵宴,这一年不知怎的每个人都繁忙,总是见不着彼此的面。
  既然今晚能和阿姊们多说说话,阿四是很高兴的,一路走过宫道都是蹦蹦跳跳。亏得内宫无有御史,否则定是又要记一笔。
  路上,雪姑特地讲解了女子月经初潮的惯例,得知初潮后,要选在多在单岁,即十三、十五、十七、十九这四年里,再择吉日举行庆祝的宴饮。主持者要是母亲或亲族内年长多子,精明能干的女人,是绝不许男子在场的。1
  阿四听完长篇大论的习俗,已经走进清晖阁了:“我们家也没男人了吧?”
  雪姑微笑:“便是嫁出去的男人,也是不许回来参加的。”
  阿四一乐:“就是想回来也难呐。”
  前后脚到的是姬宴平,她住的近,不像姬赤华和玉照还要携女儿出行,因此来的最早。姬宴平正好听见了阿四与雪姑的两句闲话,笑问:“怎么?还有什么想请来参加的男人不成?有喜欢的只管与我说,没有不给安排的。”
  阿四双手叉腰:“阿姊前日里送的那两个尽够了,丹阳阁可塞不下更多的人了。”
  “这点倒是我疏忽了。”姬宴平故作老成,“真好啊,阿四好像一眨眼就长这么大了。”
  “阿姊才奇怪,明明也没有比我大很多岁吧。”
  姊妹俩并肩往里走,皇帝和太子已经在内等候了。
  见礼罢,阿四笑得比春光灿烂,凑到皇帝案前讨赏:“阿娘和长姊是在等我吗?”
  皇帝满意地端详阿四,还是那句话:“阿四也长大了啊。”
  这句话阿四在短短半天里,听见了无数次,已经全无感觉了,一屁股坐到位置上:“我也觉得时间过得很快,但又觉得好像和三岁时候没什么分别。”
  今日是阿四的喜日,她的座位被往前挪到太子身边,太子拍拍阿四的肩膀,笑道:“算算时日,先前选好的地方,也该开始建王府了。有什么偏好只管去说,如今的丹阳阁确实小了些。来日再给你添一房看家理院的好人,成家立业。”
  原先阿四也是很重视新房子的事,早早规划好要住在姬宴平的边上,一整个坊,一半归姬宴平,一半归阿四,以后再在内墙开一道小门,该是多亲近又惬意的生活。
  后来得知这两年就要搬到新都去住,对鼎都的王府热情就淡了。
  唉,这大概就是宅院太多的苦恼,要是一个个都让她去设计,可不得操心累了。
  宴会向来是那一套,奏乐起舞,酒到酣畅,往前数几代的皇帝也会展现君臣同舞的和乐场景。不过嘛,皇帝并不修习舞乐,跳舞并不美观,手舞足蹈主打参与感。
  当今的皇帝是不爱这一套的,因此,舞者跳完,无人叫住,下一刻舞者们也就散尽了。
  太上皇尚且在外游玩,晋王与姬祈仍旧不在鼎都,未能赴宴。两个太公主身体依旧健朗,今日都来了。每个亲长都与阿四说了两句祝贺、勉励的话,也有同龄人的玩笑之语。
  玉照:“早两年择选良家子之际该加上阿四,就连闵世子那头都定了一个,却把阿四单个落了。”
  阿四才不听她的揶揄话:“我倒是不急的,但要是玉照阿姊嫌府上美人太多,分我两个装点门面,我也乐意接受。”
  玉照的风流事是三五日都说不完的,早年多是姬赤华帮着收尾,这些年好了,有王孺人在,更是放浪形骸。也就是长寿日益长大,玉照有意不给女儿做个坏榜样,所以稍加收敛。
  不等玉照回话,长寿的童言童语先一步出口:“阿婆总说要把阿娘养的‘没用的东西’送人,要是小阿姨有喜欢的,就拿走吧。不然阿婆日日给‘没用的东西’找去处,也怪辛苦的。”
  “是吗?”阿四愉快道:“我在农庄上就有听闻,近年布衣之家女子及第人数远超男子,而城中禁闝,圈养男童成风,貌美男童价贵。如今庶民生下孩子先看样貌,貌美则五岁高价抛售,貌丑则留与家中读书。就是不缺这份钱的人家,也得小心看顾自家孩子,免得被略买。如今看来,这样的奇闻轶事里,有玉照阿姊一分功劳。”
  玉照很是不满:“好啊,在外耍玩几个月,学了些话就来埋汰我了。这男童上的事,多是男人在养,哪里有女人喜好男童的?一万个里面都未必能找出一个来。只是这样的地方,官府听得报案找上门去,人就说是养男,或是男仆,总是很难分辨。”
  说着说着,玉照也找到了自己的道理:“能被我看中,难道不是他们的幸运吗?至少那张足够漂亮的脸,让他们能在我附近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这不比被送到糟污的地方好百倍千倍?”
  在贱籍分明的时代,解放奴仆是不可能的,这是封建的根基之一。阿四早已在日常生活中接受了这个现实,再加上身边亲近的男人实在太少的缘故,她对受难的男人似乎也没有太多的同情心。
  既然总要有人受苦,这个受苦的人为什么不能是男人?
  至少男人不会怀孕,少造一分罪孽。
  而女人少一分苦难,阿四也多一分安心。这也不是同理心,而是坦坦荡荡的私心。
  看见男人的苦,对女人来说就隔一层山海,只需要皱着眉头叹气,说一句:幸好我不是男人。
  说来奇怪,阿四儿时尚且会因男人相似的苦难落下泪水,在十年后的今天,逐渐变成了微妙的庆幸和愉快。这和辣手摧花时的快乐重合了,折花、撕书、碎玉……总有些别样的快乐在其中的。
  阿四嘴角压不住的笑:“是吗?这么说的话,玉照阿姊反而是那些少男的救命恩人了。怪不得端王府内的少男被送走时总是舍不得,哭着喊着要留下。”
  孩子在学坏上面总有些别样的天赋,长寿瞪大眼睛,兴高采烈地说:“原来阿娘是在做好事吗?怪不得阿娘经常嫌弃那些男人愚蠢,却没有听阿婆的话全部赶出去。做好事总是很难的。”
  长庚也被奇怪的话题吸引了注意力,一脸敬意:“原来如此。”转头向姬赤华奶声奶气地说:“阿娘也可以在府里做好事的。”
  众人皆笑,如淑太主温太主这般的长者,更是大笑出声,丝毫不给玉照面子。齐王是最庄重的人,借举杯饮酒的动作盖住唇边笑意,轻瞪玉照。
  到底是面对孩子们,玉照还是要脸的,以袖遮面隔开了来自齐王的瞪视。
  姬赤华与女儿解释:“不同的人做好事的方式不一样,玉照家的王孺人喜欢用财帛助人,但我们家不同,平日多在城外施粥、向道观庙宇捐米粮助人。”
  直至夜深,孩子们被抱下去休息,酒过三巡,大人们也散场了。
  阿四约着姬宴平一齐回丹阳阁歇息,并肩躺在床上,睡前说些闲话。阿四问起姬宴平近日:“在没有见阿姊这样辛苦过,快一个月没见到人影了。”
  姬宴平则叹:“迁都在即,事务繁杂,不是一日两日能理清的。鼎都人口日益增多,各地每日不停歇地运送粮食,却依旧吃紧。耗费在路途上的粮食比送达的还要多。迁都更是大工程,不说宗室百官,就是护送的禁军的粮食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原来还有阿姊这么头疼的事。”阿四见过的姬宴平总是意气风发的,难得见到她愁眉苦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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