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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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你这小子居然会问这么可笑的问题……自然是想杀人,便杀了……”双煞的老二虽然呼吸急促,气色虚弱,语气仍是透出嘲弄之意。“他阮长青技不如人,要是乖乖听我们的吩咐献出那柄宝剑……我们说不定还会让他混个全尸……呵,谁叫他偏要抵御不从……活该……死得那么痛苦……”
  老二喘了口气,又恨恨不已道:“早知道……大哥,我们应该在当时……便把丹霞派上下都杀个干净……”
  楚云霄闻言,眼中杀气愈盛,浑身也愈发散发出冰冷彻骨的寒意。
  “既然如此——”楚云霄语调冰冷、一字一句地说道,缓缓抬手举起长剑——霎时细长寒光闪耀于空中,耀眼如琉璃水晶,而剑光落下之际,只见双煞老二的头颅蓦然跟身体分了家,仿佛皮球似的直往后抛空一飞,再重重落下,陷入泥石之中。
  余下颈中的鲜血霍然喷涌如瀑,洒射向四面八方,也淋透了楚云霄大半个身体。
  “二弟!”双煞老大嘶声一叫,猛然挺身想要扑上前去,却因伤势沉重而后继无力,复又轰然倒下。浑身伤口因这一番挣扎,更是涌出不少鲜血,将身底下的方丈之地尽是染成赤色。
  楚云霄持剑而立,白玉似的脸颊上亦沾上几抹殷红,半边衣袍皆被鲜血染得透红,面上神色冰寒森冷,愈发显得整个人犹如修罗煞神重降于世一般,令人望而却步。
  而楚云霄一双眼瞳更是冷得如同终年不化的长白积雪,流露出一缕漠然无情的意味,森然可畏。
  陈瑜还是初次见到楚云霄露出这样的表情,不由心弦一颤,他此时正踏步朝楚云霄走去,不觉脚步一滞。一呆之后,却反而加快了移动速度,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楚云霄身侧,把手里拿着的一条干净纱布递上前去,道:“你的伤口还在流血……包扎一下吧。”
  陈瑜的话声仿佛魔咒一般,打破了瞬间的死寂,让楚云霄猛然从暗沉的负面情绪中惊醒,杀气顿时敛去大半。
  楚云霄伸手接过纱布,凝目看着陈瑜,星眸中慢慢流动着一丝暖气,语调不再是方才那般的凌冽刺骨,道:“穆兄……对不起。”
  陈瑜一愣,不由脱口道:“你道什么歉?”
  楚云霄微一沉默,低声道:“我……不该让穆兄看到如此血腥的场面。”
  陈瑜霎时颇有些无语,也不知道是该感念还是该生气,顿了顿才道:“……我还没有这么脆弱。你也说了,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善恶有报,天道轮回。他们不过是咎由自取。”
  “嗯。”楚云霄应了一声,神情已经完全恢复正常。
  楚云霄微微垂下头,飞快地撕开左臂衣袖,开始给自己包扎。
  陈瑜见那伤口看似细小,实则颇深,血肉模糊中几乎隐隐可见森森白骨,不禁皱起眉头,有些心惊肉跳,又赶紧取出一瓶金疮药,拧开盖子,小心地在伤口处洒上少许药粉。
  楚云霄倒是面不改色,无论洒药裹伤之时,均不见举止有丝毫颤抖,很快便粗略地包扎完毕。
  虽是包扎好了,但鲜血仍是从纱布中渐渐渗出,将白布晕染成浅红色。
  楚云霄若无其事,反而陈瑜看在眼里,都有些替楚云霄感到疼了,不由眉头紧蹙。
  “只是皮肉之伤,并无大碍。穆兄无须忧心。”楚云霄忽而道,语含宽慰。
  陈瑜抬眸,看着楚云霄镇静自如的面色,心下突然生出一丝恼怒,为楚云霄总是这样沉默压抑克制自己而感到不满,胸口泛起淡淡揪疼。
  陈瑜正自心绪微乱,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嘶哑而虚弱的声音:“穆……穆……”
  陈瑜一怔,才意识到双煞老大还未死,不由转过身去,却见双煞老大吃力地抬起下颚,脸上满是血印,神智似乎已有些混沌不清。
  当双煞老大看到陈瑜的脸之时,在皎皎月光下映照得似乎格外清晰——老大那双浑浊的眼里忽然放射出一丝极锐利的光芒。“你……你是穆……”
  然而双煞老大并未说完,倏然头一歪,便断了气息。
  陈瑜猛然心脏剧烈地一跳,脸颊不由一白,霎时脑内一片空白,只来回飘荡着一句话:我勒个去!狂风双煞竟然真的与穆天齐认识!
  回神之后,陈瑜在满心凌乱中僵硬地转身,借扭头之机,试图让神色稍稍恢复自然:“我们……先回月牙泉清洗一下吧。”
  楚云霄轻轻应声,并无反对之意。俊美的面颜在雾绡般的月华流照之下,竟呈现出幽深莫测的意味,令陈瑜本来心虚的心境愈发犹如一团乱麻。
  陈瑜忍不住别过脸去,默不作声地与楚云霄走回月牙泉之畔。
  他此时心绪已是一片混沌,只是恍惚地坐在泉畔一块岩石上,目光略带茫然,看着楚云霄一步步清洗伤口、重新包扎,又将染满鲜血的衣袍洗干净。
  一直到楚云霄披上衣袍,用内力将衣物上的水珠蒸发干净,陈瑜兀自有些回不过神来,怔怔地看着楚云霄举步朝他慢慢走来。
  楚云霄走至陈瑜跟前,也在他身旁坐下。
  “穆兄。”楚云霄低声一唤,音色清润悦耳,却似透着一丝惘然。
  陈瑜闻言稍稍回神,满脑子犹自回响着“你妹的老天,穆天齐到底跟狂风双煞是什么关系啊啊啊!”,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楚云霄,勉强“嗯”了一声,算作答复。
  楚云霄却也是一阵静默,片刻方才微微侧过头,双眸似乎凝望着前方粼粼浮光的泉水,缓缓道:“师父……曾说我杀心太重……若不加以抑制,只怕有朝一日会堕入魔道。”
  陈瑜闻言不由一愣,神色顿然流露出少许震惊与不敢置信,心道:阮长青居然也会对楚云霄说出这样的话来?
  陈瑜稍一愣神,脸上便带了丝惊异之色,怔怔瞧着楚云霄。
  楚云霄却似乎误会了他的意思,眼神闪过一丝黯然,一瞬之后却又变得幽深如渊,如浓墨般沉不见底,又似蕴含着一丝被极力抑制的狂风暴雨。“穆兄……也看不惯我如此行迹么?”
  陈瑜倏然一惊,才彻底从凌乱的脑内画面收回神思,急急道:“我没有。你……又不是滥杀无辜,就如你以前说过,不妄杀、不嗜杀,于心无愧,能做到这些便已不易。”
  楚云霄星目中的阴云渐渐褪散,眼底暗藏的风暴也消失无踪,双眸恢复清澄光辉,便如眼前明澈的月牙泉水一般。
  楚云霄一时尚未说话,只是静静凝视着陈瑜,陈瑜却忍不住开口问道:“阮……掌门他……怎么会那么说你?”
  陈瑜心里不禁嘀咕道:堕入魔道,在这个仙魔势不两立的世界里,可是一个十分严重的评价啊。老子一直以为楚云霄跟阮长青的师徒感情极深,犹如父子的!
  ——不过,阮长青于众弟子之中最器重楚云霄是肯定的,这么警示告诫楚云霄,想必也是因为不忍见楚云霄行止有丝毫差错,怕楚云霄有朝一日会走上师徒敌对的那一步。
  楚云霄微一沉默,仿佛凝思了一下,道:“……我九岁那年,有贼人潜入丹霞派弟子寝居,意图对几位师叔师姐不轨,是我将那人一剑击毙。”
  “这……”陈瑜讷讷道,“也不是什么天大的过错呀……外敌入侵,防卫是正当的。既有动刀动枪,总不可能次次点到为止。”
  何况在这个时代,好人家的姑娘要是被贼人玷污了清白,只怕真有会去自杀的。这么一看,采花贼更是手头上血债累累,罪孽深重。
  楚云霄面上却并无欣慰之意,眼神愈显一丝黯淡:“师父说我小小年纪,便对杀人见血毫无畏惧,心性过于坚硬不拔。对于修炼武艺,进境必可比常人快捷数倍,然而因情感冷漠,亦比旁人更为固执,心智不易动摇,若一个不慎走上嗜血歪路,便极难回头,因我不会轻易为人说服,最终容易堕入魔道。”
  楚云霄微微一顿,继道:“因此,师父常告诫我,仗剑可斩杀穷凶极恶之徒,却不可耽于杀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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