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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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词哪里敢回答。
  王洛神道:“不是因为我是国公,我是王家的家主,不是因为你我地位上的差距,而是因为高低不同,我说的高低你明白是什么意思。”
  李词连忙回答:“属下明白。”
  王洛神道:“你明白,但你明白都不透,只是表面明白。”
  他看着李词的眼睛说道:“我有的,不仅仅是不输给你的聪明才智,还有王家积累千年的底蕴,让我一出生就站在足够高的地方。”
  “我二十岁的时候所看到的远处,你现在依然看不到,你之所以能看的远了些,是因为我拉了你一把,让你也站的稍稍高了些。”
  李词此时心里已经有些寒意,不是怒而是怕。
  他太了解王洛神,王洛神这样的人一旦对谁生出怀疑,那么这个人距离进地狱大概也没多久了。
  “李词啊,我对你,确实是寄予厚望,你想相国,我何尝不是在往这个方向培养你?”
  王洛神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说:“当你站在我身边的时候,你以为和我看到的东西是一模一样了……可,真的是吗?”
  李词撩袍跪倒下来:“属下知错了,属下确实还没有下令让人去调查城外大军泄密之事。”
  “城外没有大军。”
  王洛神忽然说了这样一句话,把李词吓得心都抖了一下,狠狠的抖了一下。
  王洛神道:“城外哪里来的大军呢?各大家族在天子眼皮子底下苟且偷生,我王家是天下第一家族,穷尽二十年心血,不也就藏了五千死灵军?”
  他低头看向李词,语气中有些悲凉的说道:“若在以往,莫说十万人,二十万人,以各大家族的财力物力人力,我登高一呼,歌陵内外必有百万人响应。”
  “可是现在没了,没有那么多了……天子用小刀割我们的肉已经割了二十年了,肉再多,也被割的差不多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王洛神的语气愈发苍凉。
  “城外若真有大军,我还用等到这个时候?”
  王洛神道:“天子离开歌陵是他故意卖的破绽,我们明知道那是他故意的,可这也是我们唯一的机会,若有大军,我不夺歌陵?”
  他蹲下来,看着李词那张已经满是惶恐的脸。
  “你是真的有治国之才,可是有些事,你不如我,你也远不如宁未末。”
  王洛神抬起手在李词肩膀上拍了拍:“现在我身边多少人还觉得,占尽优势的是我们,唯有我时时刻刻都战战兢兢,不敢露出一丝真相……我不敢让他们知道,我们根本没什么机会。”
  “他们蠢,我还得轰着他们的蠢,不然,正如你刚才所言,他们觉得我王洛神都没力了,那他们还指望什么?”
  王洛神说到这,把李词扶起来。
  “我每次筹谋之时,脑子里都会出现天子那张脸,他就站在那,他没出歌陵,就那么看着我呢,一脸笑的看着我,问我,说朕把破绽摆在你面前,你能破局吗?”
  王洛神看向李词:“我能破局吗?你能破局吗?”
  他仰天一声叹息。
  “你在这之前,我身边的所有人在这之前,都觉得林叶是天子留在歌陵的破局之人,他不是啊……”
  王洛神嗓音中透着沧桑悲凉的说道:“他不是,从来都不是,他就是那个局,我们才是破局人。”
  第832章 活该没朋友
  李词离开王洛神府里的时候,人都有些浑浑噩噩的。
  他脑子里来来回回都是王洛神那句话,就算他使劲的晃了晃头也没有什么作用,那句话依然在他脑子里转来转去。
  “我们在城外并无人马。”
  我们在城外,并无人马……
  李词吩咐车夫不要回庆余河边的铺子,也不要急着回歌陵城里去。
  石桥山庄有个侧门,对面就是一片看起来碧绿碧绿的庄稼地。
  其实这地里有一条小路可以绕出去,纵然是冬天萧条些的时候这条路也不容易被看见,毕竟两侧这种了果木。
  李词每次石桥山庄都是从这进从这出,每次都是急匆匆的,从来都没认真看过这两侧的景色。
  今日他心情积郁,打开车窗透气的时候才发现,这八月的景色真的是美不胜收。
  路边的野花开的五颜六色,和庄稼以及稍远些的果林,形成一副极有层次的画,看着就让人觉得心里莫名轻松下来些。
  “停车。”
  李词吩咐一声,车夫随即把车靠在路边。
  李词开门下来,深吸一口气,那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好像心里一下子就通透了起来。
  可只是片刻,这种通透转瞬即逝。
  “先生。”
  车夫是李词亲信,也是半两钱中的绝对高手,他不在冠组之内,可实力在冠组那七个人之上。
  每个人都要有些秘密,李词为王洛神筹谋这么多事,他当然也要为自己考虑一些,这个叫唐钝的中年男人就是他的贴身护卫。
  李词本身的实力就不弱,再加上唐钝超绝的刺杀本领,两人联手的话,这大玉的江湖之内还确实稍有对手。
  唐钝走到李词身边轻声问道:“是……时局不好?”
  李词点了点头,他倒是对唐钝没有过多隐瞒什么。
  要想让一个人能始终为自己卖命,那就必须给予他信任。
  哪怕这个信任是相对来说的,也要有,而且要时时刻刻有。
  李词道:“今日东主说了些以往从未对我提及过的话,听着令人忧心,今日我才知道,我们并没有之前以为的那么大胜算。”
  唐钝道:“先生知道我这个人脑子笨,只有一身力气,所以我想问题就很简单,我只是觉得,先生为东主做的事足够多了,也该为自己谋一些。”
  李词看了他一眼:“为我自己谋什么?我所有的东西都像是押宝一样押在东主身上了,他赢,我腾达,他败,我落魄。”
  唐钝道:“先生想的多,所以觉得没退路,我这个人一直觉得,每个人生来就有一条退路,这一点格外公平。”
  李词问他:“是什么?”
  唐钝道:“是命。”
  李词微微一怔。
  唐钝道:“先生可以将未来前程都赌在东主一人身上,但命不可赌,输了江山都有可能再抢回来,输了命就什么都没了。”
  李词喃喃自语道:“除了命之外,什么东西都可以有输赢。”
  唐钝道:“对啊,我想劝先生的就是若真的时局不好,先生就为自己谋一条退路,最起码能活着。”
  李词点了点头:“谢谢。”
  唐钝道:“我与先生不一样,先生是把一切赌给了东主,我只是把命用来保护先生,所以先生活着,我也活着。”
  李词这才明白过来,这世上哪有什么绝对聪明绝对愚笨的人。
  就算是脑子再简单的人,在某些时候也会说出人间至理。
  “命……”
  唐钝道:“我一直都觉得,咱们小人物其实比大人们保命简单。”
  李词听到这话,眼神微微一亮。
  他点头自语道:“是啊……小人物比大人物保命简单的多了,大人物如果输了,何止是一人死,还要株连……我们这些人太小了,笑到连赢家将来都未必会在意。”
  他又深吸一口气,觉得此时这田野里的气息比刚才下车的时候还要好闻的多。
  “走吧,咱们回歌陵,我要去见一个人。”
  唐钝问:“这个人很重要吗?”
  李词回答道:“这个人对于时局来说不重要,他也是一页在风浪中只求不倾覆的小舟罢了。”
  唐钝问:“先生,我知道不该问,但确实好奇,是谁在这个时候能让先生第一个想起来,而且还是个不重要的人。”
  李词道:“没什么可瞒你的,是陈微微……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他想在乱局中谋出路,我也想。”
  唐钝道:“先生的意思是,在有些时候,两个相似的人其实可以互相扶持?”
  李词道:“我的意思是,我可以利用这个人保命,这个人也继续利用我来参与到时局之内。”
  唐钝又问:“那……这个人若能得进入时局的机会,他还能在关键时候保先生?”
  李词笑:“如果我们赢了,无需他保,如果我们输了,我与他都需要拼了命的去保自己,那时候,也算是同心同德。”
  他登上马车道:“走吧,咱们这些小人物去和小人物聊聊明天会是什么样。”
  陈微微已经有好久看不清楚明天是什么样子了,尤其是从怒山大营回来之后。
  他在怒山大营里住了几日,陪着老陈,每日都过的很清闲,他也很享受这种清闲。
  但不能长久,超过三五日他就会觉得无趣。
  这毫无波澜的生活,于他来说就好像吃一盘没放盐的菜。
  回到歌陵之后他就一直都在奉玉观内,他很想闯进这时局里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然而辛言缺还没有任何踪迹,没有辛言缺的陈微微就什么都不是。
  在上阳宫,他是大礼教,弟子们见了他就要行礼,可仅此而已。
  他想调动奉玉观内的人都很难,这一点他连艾悠悠都比不上。
  艾悠悠可只是闲散之人,有个礼教的职务,也是虚职,可艾悠悠一句话都能让弟子们动起来,陈微微一句话,就只是单纯的一句话。
  在上阳宫他尚且如此,出了上阳宫就更加什么都不是了。
  他曾经有过官位,臻元宫大内侍卫副统领,手下还有一队可以用的人。
  然而后来辛言缺一脚把他踢开了,办案的事不再用他,虽然没有剥夺他大内侍卫副统领的官职,可朝廷里的人谁还拿他当人物?
  就连那队人都不知道去了何处,因为他失势了,那队人自然也就失势了。
  陈微微曾经打听过,说是当初跟着他办案的人好早之前就被驱逐出臻元宫,现在是下落不明了,说是不知去了何处,大概是去了阎罗殿。
  他在帮辛言缺办案的时候手段凶狠直接,甚至当时他还能以此来要挟王洛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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