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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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承逸不是常驻明州吗?”
  宁好笑笑:“不知道他怎么回事儿,可能忙着泡妞吧。不过他身为分公司经理,只能算识人不准,他本来也不操心工地上的事,今年又跑江城活动投标拿地,闻天朗跟他汇报一切正常,他就当一切正常。”
  “现在是怎么爆出来的?”
  “停工一个月,前期该交付的也没交付,业主看这房子像要烂尾,闹到政府去,政府介入了。”
  “这个心理素质适合上战场,”闻斯峘评价闻天朗,“天塌了都能撑一个月。”
  宁好笑他幸灾乐祸得太过明显,捶他胳膊一拳。
  他又问:“这对你来说就是好事还是不好?”
  “也好也不好,”宁好垂眼,在小桌板上用指尖画了一块手机大小的面积,“好比说,这里是我布置好的雷区。现在这里,”她点到距离一分米外,“暴了一个小雷,无伤大雅又足以引起警觉。”
  她说回现实:“4500万的亏空对云上还是小意思,明州这边不是战略重点,闻天朗也不是你哥的人。暴这个雷,闻家昌生气归生气,影响不了他对你哥的看法。”
  宁好第一次提“你哥”,闻斯峘还稍稍反应了一下指谁,延迟到她第二次说这称呼才习惯。
  她当然是有意为之,意在撇清和李承逸的关系,只剩下他与李承逸的关系。
  闻斯峘会意,并且很受用,不露声色地轻笑,接嘴道:“影响了你在江城的布局吧。”
  “经过这件事,云上的所有项目肯定会加强管理,孙国栋‘顶风作案’的概率不大,要等一段时间了。我喜欢打顺风局,不喜欢打逆风局。”
  “那你说‘好’的方面又在哪里?”
  “正好可以借这件事给闻家昌植入一个疑虑——极速扩张真的能控住盘吗?”
  闻斯峘有点明白宁好的思路了。
  云上要极速扩张,所以李承逸要娶汪潋,占尽贷款的好处。如果扩张一直是公司的大方向,李承逸在公司的重要性就会上升,项目开得越多,云上越像一个钱生钱的金融公司,负责具体项目的宁好的重要性就相对下降。只有让闻家昌放缓扩张,云上回归一个地产公司做到良好的自运转,李承逸才能逐渐被架空。
  宁好的对手表面看起来是李承逸,实际是闻家昌的野心。
  要让闻家昌看到风险四起,她可能会埋一些雷,又必须暴雷后她能补救,谈何容易。
  闻斯峘偏过头捏她下巴调侃:“你这张脸真是件好武器,清纯可爱,还像个学生。很难不被骗。”
  宁好笑着把他手挡开:“那是他们自己要误解,我没有故意骗谁。”
  “骗我了。”他倾身过来亲她,但座位间距太宽没法深入,两人鹊桥相会似的靠近厮磨一阵,最终因为太过吃力同时笑起来。
  还想再继续,她已经拿起手机准备打电话,
  他有些懊恼地往后倚向自己的座位靠背:“应该买一等座的。”
  送她出站口,闻天朗在外面接,因为参加过她的婚礼很快把人认出来,缺心眼似的龇牙笑着招手喊她。
  闻斯峘头一回注意到这位堂兄,成年男性挑染几簇海王红,穿着也像精神小伙,很江湖。
  “注意安全。”他低头嘱咐,宁好像有感应似的正好抬头,距离够近,终于不费力就吻到她。
  转身进站之前,闻斯峘又含情地望了她几秒,近在她耳畔把心里话说出来:“如果太累就算了,我凭自己的能力也可以让你过得很好。”
  宁好眨眨眼睛,没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觉得她的计划太迂回,他有自己的作战方案?
  还是以退为进,激她更坚决地冲锋陷阵?
  第32章 尾灯
  闻家昌这人爱面子, 宁好很给他长脸。
  一改在江城朴素的穿着,宁好在明州陪同闻家昌开会、见客,几套毛呢质感的小香风职业套裙换着穿, 出门则再外搭驼色或黑色羊绒长大衣。
  闻家昌打交道的人几乎都在第一时间注意到她, 仪态挺拔像礼宾, 可是气质风度不凡,绝不像普通服务人员, 比本地美女贵气。
  面对那些好奇揣测的眼神,闻家昌介绍宁好时总带有几分炫耀,几次之后他还学会了整活,先谎称宁好是自己女儿, 等到对方一阵无脑恭维后再反问“我哪生得出这么漂亮的女儿”, 一波三折,把宁好抬得更高。
  闻家昌从不避讳自己出身低微,打下这样的江山、泽福后辈、让儿子能娶到那般样貌家境的女孩, 都是他的得意之处。
  下分公司来处理危机, 他心里不痛快,带着宁好这枚闪亮勋章到处招摇是为数不多让他快活的事之一。
  明州不同于江城这样的超一线, 闻家昌很容易与市级领导建立联系。
  这次由于业主闹事,政府又已经介入干预, 当务之急,他四处活动的目标是要利用政府的影响力追责。
  两个转移工程款的小股东都很难处理。
  一个叫赵小波的, 在明州搞施工有些年头了, 算是云上初到明州穿针引线之人。事发时刚和老婆离婚,眼下跟小三不知在哪里逍遥。
  云上的法务做完背调, 查到这人身背几起官司,都是被告, 有些诉讼流程都已经走到二审,一经判决,他唯一一套私人房产将被执行法拍,明州房价不高,这栋别墅市价只有1100万,还得先赔三个债主。云上要起诉,顺序至少排在第四。
  可见,这人早将财产转移,铁了心当老赖,干完这票就退休。
  另一个是局长公子薛威,也是失联状态。钱转到业务公司,这业务公司是个幌子,两个月前已经宣告破产。
  不过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薛局长还在位子上,本来也是看在薛局面子上才让他入股,真正的合伙人是谁不言而喻。
  闻家昌就抓住这点,让领导给他施加压力,叫老薛把儿子吞的钱尽早吐出来。
  宁好每天跟在闻家昌身边当个小秘书,只带耳朵不带嘴,闻家昌不问她意见她绝不冒头,专心在跟法务、财务开会定方案时发挥作用,闻家昌文化水平不高,尤其法务提的一些方案他听完一知半解,有宁好能顶上去敲定具体事务,让他很舒心。
  久而久之,闻家昌心里对宁好的评价不错,认定她是个听话又趁手的办事员,指哪儿打哪儿,但不逾矩,安分守己。
  闻天朗起初以为宁好来势汹汹,是审判自己的一员,几天下来,发现她没什么攻击性,对她就更热情了。不过这些天闻天朗过得很惨,闻家昌同样时刻把他带在身边,一来他对当地更熟,二来是方便随时审问追责,动辄骂他一通狗血淋头。
  一天晚上宁好从项目部回酒店,闻天朗追下车去给她塞了几条好烟:“你陪在三叔身边会客,用得上。”
  宁好掂一掂袋子,不止几条烟的重量,挑眉望着他表示诧异。
  闻天朗一脸谄媚的笑:“不知道你们大城市的大小姐喜欢什么,就搞了一些俗气硬通货。三叔听你的,你帮我说几句好话,这次是我缺心眼犯了错,可我不是故意的呀,下次我不会再犯了。”
  “一家人这么客气干嘛?东西你拿回去。”宁好温柔地微笑,手拎着袋子一点动作也没有,不像真推辞。
  闻天朗把她的手和袋子一并推远:“一家人不分彼此,拿着拿着啊,你和斯峘结婚我表示得也不多,就当补上。”
  “好话我帮你说,东西是真不要,你不拿回去我给你三叔了哦。”
  这话的语气也像半开玩笑。
  闻天朗并不当真,一边飞速撤离一边挥手再见,哈哈笑着:“那你给三叔吧,回见!”
  闻家昌住李承逸在江城的平层豪宅,宁好不方便同住,在酒店先签了一个月长住的价格。
  回到酒店房间,宁好把烟下面包好的五根金条拿出来,在床上依次摆开。
  200克一根,近五十万,金条上刻有银行名称。
  许多人赠送金条时偏好送银行金,显得来路正规货真价实,其实他们不知道,由于在银行购买金条是实名制,这种金条最容易追溯来源。
  宁好当即给在检察院工作的朋友去了个电话:“帮我个忙,我想查几个金条的来源。”
  “大小姐,现在十二点三刻,豪门不睡觉吗?”对面淡讽。
  宁好这才意识到已近深夜,忙不迭道歉:“我明天再打给你。”
  顾砚舟却没让她挂电话:“已经吵醒了。有什么事?先说来听听。”
  顾砚舟的父亲顾聿祥还在派出所的时候就和宁永荣熟,现在已经是公安厅副厅长了。
  两个小孩很早就认识,每年朋友间以家庭为单位聚餐有些往来,宁好高中住校连家庭聚餐也不太参加了,但至少算开裆裤的朋友。
  宁好参加工作后有意识地捡起一些江城的人脉关系,麻烦过顾砚舟几次,这个人对力所能及的帮忙很爽快。
  宁好大两岁,小顾按理该喊她姐姐,可大概是家里有妹妹的缘故,他把所有女孩都当妹妹对待,带着点不爱搭理又纵容的调子。
  宁好把来龙去脉简要说一遍。
  顾砚舟叹气:“你真是对我期望太高了,明州的事也指望我?”
  “你们办案,不也经常追到外地吗?”
  没法反驳,他们办案那些细节也是有一次一起吃烧烤宵夜时他自己告诉宁好的。
  顾砚舟有点倦怠:“明州没有你能用的人吗?”
  宁好实话实说:“怀疑对象之一就是明州市公安局长的儿子,小地方你懂的,我在当地找人查,可能嫌疑人得到消息比我还快。”
  顾砚舟叹口气,知道明州的深浅,也怕她遇到危险,考虑到这事不涉及大是大非,是他们私企自查,私下顺手帮忙没什么难度,便说:“周五我请半天假过去,赶在银行下班前处理,能等吗?”
  宁好算算日子:“周五可以,我也有时间准备。”
  秘密行动就这么商定后,宁好又斟酌片刻,这时间对安靖宇来说应该还不算晚,金越集团本来就以经营夜间娱乐场所为主。
  不过打电话之前,她还是出于礼貌先发了条微信。
  宁好:[安总,休息了吗?想跟你借几个人]
  安靖宇懒得打字回复,主动把电话拨过来:“几个人?什么时候用?”
  “三五个人,周五到明州,可能需要去外地讨债。”
  安靖宇很爽快:“给你派五个能干有经验的,周五去明州找谁?你把对接人发给我。”
  宁好说:“我就在明州,我自己对接。”
  “哦,那行。毛哥你见过,我让他带人去,具体操作你跟他商量。”
  宁好:“回江城谢你。”
  安靖宇怕她感到人情负担,主动开口要伴礼:“明州香居坊的板鸭和小肚带一点回来,有空你、我和你师哥约个饭,他老家的东西他爱吃。”
  “谢谢安总,记下了。”
  挂掉安靖宇的电话,宁好才看见微信对话列表里,闻斯峘在昨晚十点多给她留过言,问是否睡了。
  她把摊了一床的香烟金条妥善收好,卸妆洗漱。
  虽然知道按他的作息已经睡觉,还是在睡前给他回了微信,这样他明早醒来就能看见。
  出门在外,手机里有父母之外的人挂念还是让人心生暖意。
  不得不承认,看见他消息那一刻,感受到了孤独的呼应。
  她深吸一口气,关上灯,紧绷的肩松弛下来。
  .
  早晨闹钟照例在六点五十响起,闻斯峘划开闹钟,果然第一时间看见她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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