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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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满眼朦胧,十指腻湿,丝帛被她胡乱扯开。
  她一进,小丰垂着眸,“还有圣上啊。”
  轿内,她还在哭,阮三要死了,他怎么能死呢,阮三不能死。
  ·
  交待好后续,阮七才往承金殿走。
  殿外,小丰已等了许久,面色不安。
  阮七一眼看去,想起至今昏迷不醒的刘安,眉头微皱。
  小丰低声道,“郡主在殿内。”
  阮七连雨披都没解,大步急进。
  殿内昏黑,只燃了几盏烛灯。
  贺元半坐在贵妃榻,背挺得僵直。
  阮七离她近,才见着她一身狼狈,发髻半散,衣裳还滴着雨水。
  他急道:“你又不听话,湿的衣服也不换。”
  他伸手要拉她,往内里换衣。
  贺元的手一把抓着阮七,冰凉不已,她颤着嗓,“阮三呢,阮三死了吗。”
  阮七心刹那空落落的。
  他强笑:“你怎么不问我,这次祭祀。”
  贺元站起,眼睛早已肿红,她慌乱打断道:“可你活着,阮三他。”
  她抓得阮七死紧,哀道:“你快说啊。”
  阮七出嗓的音冷了下来,“活着,可也要死了。”
  贺元一愣,她松开他,捂着嘴,哭音还是未被遮住。
  一声比一声惨烈。
  她浑身湿冷发颤,阮七不忍,“你先换了衣,那是阮三自找,你何必为他哭。”
  贺元红肿的眼直直看来,她哀戚道:“我和他,是一起长大,刚睁眼就认识,他怎么能死呢。”
  阮七正解了雨披,他手一顿,“我也,和你从小长大。”
  “那怎么能一样!”贺元哭吼道。
  阮七的心凉得不行。
  她不管他雨披打湿了内袍,急急拉着他,“你饶了他,饶了他好不好,你把他赶回南城,他再也不敢惹事。”
  阮七不甘心道:“表姐,他是谋反,他是要杀了我,你要我饶他?”
  贺元不停掉着泪,拉拽着他“我求你了,阮七,求你了。”
  她求他,总是他逼她。
  这是头回,贺元主动哀求。
  阮七沉默,他将她的手轻轻扯开,“若阮三谋反成功,今日死的就是我,你还会哭成这般吗。”
  贺元还未开口。
  “应是不会的,大概还会庆贺总算摆脱了我这贱种吧。”他自顾自嘲道。
  贺元心口越来越疼。
  她哭嚷,“可如今是阮三他要死,不是你,你饶了他啊。”
  外间的风雨急落,声响越来越大。
  “他那么蠢,定是受人蒙骗。”
  “阮七,你放了他吧”
  贺元被冷得打颤,哭哭啼啼不停哀求。
  她和阮三,那是十几年的朝夕相处,再没人那么宠她爱她。
  就连贺意去世,陪着她的都是阮三,不是明华。
  “阮三,我的阮三,怎么就能这么死了。”她哭得神情恍惚,今夕往昔都分不清。
  阮七的面色已是麻木。
  半晌,他突然道“表姐,太医可是说未怀。”
  他声音平缓,语气笃定。
  贺元好似没有听见,
  阮七眼神柔和起来,他的手抚着贺元散乱的青丝。
  “表姐,你看阮三欢喜你。”
  “可你晓得你为何至今无孕?”他轻轻开口。
  贺元终于反应过来,她往后一退,正靠在贵妃榻。
  她眼眶包着泪,惊疑道:“你什么意思。”
  阮七一下一下的抚着,他神情平和,“你还晓不得穆氏失宠的原因吧”
  却道出旧事。
  贺元木愣愣看着他,“与我何干。”
  “穆家,有一味药,能使女子无孕。”
  “父皇子嗣甚少,不过因此。”
  他轻道。
  恐怖的念头一闪,贺元用力抓着贵妃榻一角,面色惨淡,“你说这。”
  阮七的眼神越加怜悯,他的唇微微张合。
  “阮三欢喜你。”
  “欢喜的让你这一生一世,再也不能有孕。”
  贺元手一松,她跌倒在地,苍白吓人,“你胡说,太医说了我没有事。”
  她慌张捂着肚子,哭叫开,“我能有孕的。”
  阮七俯下身,他眼神纵容,像看着孩子吵闹般。
  “这药,太医可看不出。”
  他伸手要抱起她。
  贺元“猛地”推开,“你骗我,阮七你骗我。”
  好似有人往她心口捅了一刀,疼得她连气也喘不过来。
  阮七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药还是你奶嬷嬷帮他下的呢。”
  贺元拽着榻边,她狼狈站起,“我不信。”
  阮七垂下眸,“你去问你的阮三。”
  贺元的眼泪止不住,“我能有孩子的,阮七我能有的。”
  ·
  宫牢。
  空荡荡,黑漆漆。
  悬挂在梯子处的烛火,是阮七留给他唯一的陪伴。
  阮三发着呆。
  他在想,到底哪里出了错。
  他明明是瑞德帝最宠的儿子,他明明有着他最欢喜的女子,明明他有了一切。
  可眨眼,他在深牢里。
  再无二人的牢里,突然脚步声响起。
  有人从梯上走下。
  她湿淋着衣,青丝散乱。
  阮三急切伸了手,穿过铁栅,“元元,元元。”
  贺元步履蹒跚,衣裳还沾染着泥土。
  像似摔了一跤。
  她手里紧握着匕首,是阮七塞给她。
  阮三呜咽起来,“元元,你终于来了。”
  他哭得像个孩子,“我好悔,那年我该向父皇求饶,父皇他不会狠心杀我,最多我又去了南城,可我们还能在一起。都怪我,什么都想要。”
  “元元,我们本该好好在一起的。”
  那双下垂眼狼狈极了。
  贺元没有动静,她终于缓缓走来。
  十指一下抓住铁栅,指甲盖还残存着凤仙花的余红。
  贺元抬起脸,脸色白得吓人,眼睛红肿,除此再无一丝血色。
  那花朵一样微丰的唇更是干裂开来。
  她轻道,“阮三,我是不是,再不能有孕。”
  阮三的哭一下止了,他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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