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林 第27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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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慕林皱眉看向谢映容,心里觉得,还是要多留意一下京中的消息才行。如果有可能,还是尽量阻止三皇子上位吧。上辈子他上位了,却有那么多与谢家亲善的人倒霉,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才导致的,但三皇子一向的行事风格,确实对燕王府、谢家等人不怎么友好。哪怕是为了日后能过上国泰民安的太平日子,也不能叫这么一个志大才疏又心胸狭窄的皇子掌握住皇权呀!
  谢慕林沉思了片刻,就被戏台上传来的管弦声转移了注意力。
  今日燕王府大宴,助兴的娱乐节目是燕王府请来的一班小戏,唱的是“岳母刺字”的故事。虽然不是时下正流行的剧目,但由于是英雄母亲教导英雄儿子的情节,多少有些切合了袁燮小将军在祖母与母亲教养下,成长为保家卫国、奋勇杀敌的大英雄的真实故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挺合适今天这场大宴的。
  袁老夫人就看得很入神,还时不时跟燕王妃交流一下对唱词的看法,两人似乎十分投缘。袁夫人大概是因为南方出身,不大习惯看这种北方风格浓重的剧种,相对来说,没那么投入,但也待燕王郡主十分和气,时不时跟她聊几句天,看向她的眼神中充满着慈爱,显然也对这个未来儿媳人选非常满意。
  旁边席间还有燕王妃特地安排来捧场的官眷们,有两位是燕王府旁支宗室的女眷,还有一位巡抚夫人,有这三位帮燕王妃与郡主说些她们不方便说的话,气氛很快就炒起来了,旁人看上去,那叫一片和乐融融。
  被安排坐在角落里的徐夫人只能跟两个一向与她亲近的宗室女眷生闷气。她自打上回在燕王府茶会叫谢二姑娘谢慕林抢白了一顿,又被周二太太逼问得紧,索性就称病谢客,不见外人。等到周老大人传出死讯,她本来已经往外传了消息说病情有了起色的,这下又一次“病重”起来,连上门吊唁都不成了,也就避开了与周家女眷见面的尴尬场面。
  可称病时间久了,她也没有了与盟友见面商谈的机会,更别说是结交更多的人脉。在周老大人去世后,她在北平地界上,就真的一个能拿得出手的靠山都没有了——她本人从不把燕王夫妇视作靠山。如今袁家卷土重来,哪怕袁老将军曾经跟她有过不愉快的冲突,她也厚着脸皮主动贴上来了。她没有女儿可以跟朱珮郡主抢夺未来夫婿,但总要借着袁家与燕王府那一丝血脉的关连,为自己争取一下军队方面的支持,好给自己增添筹码的。
  然而,袁家女眷似乎还在记恨她当年的种种辱骂与排挤,丝毫没有与她和解的意思。燕王妃又把她安排在宴席的角落位置,再叫上三两个宗室女眷围着她,绊住她的脚步,叫她不好主动凑到袁家婆媳跟前去。她气愤之余,也曾示意与自己亲近的官眷去跟袁老夫人打招呼,试图在聊天时提起她这位“故人”来。然而巡抚夫人竟然插言转开了话题,袁家婆媳也顺水推舟了,还有人特地把徐夫人指使的官眷拉开,挤得远远的,不让她上前。徐夫人的计划只得又一次失败了。
  她如今是一肚子火,却又无可奈何。她可以在燕王妃面前撒泼,但当着袁老夫人与袁夫人的面这么做,无助于她的诉求。袁家婆媳绝对不会因为她哭几句可怜,就偏向了她的。因为当年她正是这么哭得可怜,拿亡夫与去世的婆婆说事儿,才把袁家人挤兑出了北平城的。人家袁家女眷心里记恨着呢,又怎么可能会上当?!
  徐夫人只能暗恨燕王妃母女俩的公然排挤,再怨恨袁家女眷太记仇,然后抱怨周老大人死得不是时候——倘若周家眼下不是要守孝,周老夫人与袁老夫人原是老相识,交情还不错,这时候正好可以帮她出面拉拢后者。况且周家二房的周四姑娘年纪也正合适,还是个美人,未必就不能从朱珮郡主手里抢走袁燮这个如意郎君!
  袁燮明摆着就是北方军中的后起之秀,有家世又有军功,如今名望也起来了,进京献俘之后,必定会受到皇帝赏识,在军中大放异彩。这样的英雄人物,配给朱珮也太可惜了!倘若能受她徐夫人掌控,她还怕日后没有足够的底气跟燕王夫妇斗么?!
  不……也许先让袁燮与朱珮结为夫妻,并不是什么坏事。没有燕王府仪宾的身份,袁燮如何能从燕王手中接过北方军权?只要等他握住大权后,不受燕王父女掌控就可以了。周雅清这样的美人,想必能引得他动心吧?俗话说得好,妻不如妾,妾不如偷。虽说有些委屈了雅清那孩子,但只要周家将来能重振门楣,一点儿牺牲算什么?!
  徐夫人盯着远处的燕王妃、郡主朱珮与袁家婆媳,心里已经盘算好了一个新计划。
  第982章 宴罢
  徐夫人心里盘算好了新计划,然而现在她近不了袁家婆媳的身边,对方也丝毫没有与她和解的意愿,再有燕王一家及其附庸有心阻拦,她便是有再多再好的计划,也无从下手,只能在那里干瞪眼。
  谢慕林远远瞧见徐夫人那副有些气急败坏的模样,心里还暗暗好笑。她对这位夫人没有半点好感,只是对方今天没来招惹她,她也不会专门找过去寻晦气就是了。今日的东道主是燕王府,主宾是袁家婆媳祖孙,两家人还要商议郡主与袁燮的婚事呢。谁在这时候故意生事抢风头,都会被两家人记恨的,何苦来呢?
  谢慕林就只是悠闲地吃着燕王府大厨做出来的山珍海味,听着戏台上只能听懂一半的戏曲表演,偶尔瞥一眼身边的母亲与姐妹们,确保她们都安安稳稳地坐着吃菜听戏,没有上什么别的地方去,也没人来找她们的麻烦,倒也轻松愉快。
  大宴进行于一多半,燕王妃就借口请袁老夫人与袁夫人去外头花园里赏景,三人结伴带着一队随从离开了会场。燕王府郡主朱珮留下来主持大局,招待宾客们,但她面上还带着几分红晕,旁人知道内情的,便猜到燕王妃定是与袁家女眷商量婚事的具体安排去了,知道郡主这是在害羞呢。
  坐在角落里的徐夫人缓缓起身,似乎也打算往燕王妃与袁家女眷离开的方向走,但立刻便有侍女上前恭谨地询问她有什么需求。她声称是要去更衣,侍女便领着她往另一个方向走了。她走出几步忽然醒悟过来,黑着脸表示忽然又没有那个需求了,气呼呼地坐回了原位。身边另外两位宗室女眷小心翼翼地想要跟她说话,被她一个凶狠的瞪眼吓了回来,再不敢开口了。
  朱珮郡主眼角瞥了她一眼,轻笑一声,什么话都没说,继续认真听戏,偶尔与邻桌的巡抚夫人等人聊两句话。巡抚家的一位千金也会离开自己的座位,上前跟她交谈几句,方才笑嘻嘻地回自己的位置去。
  总之,看起来就是一片详和,真是再正常不过的王府宴席了。
  燕王妃与袁家婆媳离开了颇长一段时间。期间谢映慧、谢映容都曾有解手的意思,谢慕林索性拉上小妹谢映芬,姐妹四人一块儿出去,请了两位燕王府的侍女带路,去的是离会场最近的更衣处,平平安安地去,平平安安地回来,路上只见到了几个燕王府的丫头婆子,除此之外,一个异性都没见到。
  重新落座的时候,谢慕林瞥见大姐谢映慧满意地看了三妹谢映容一眼,似乎为她终于变得懂事、没有在燕王府出丑而感到欣慰。
  不久之后,燕王妃与袁家婆媳回到了宴席上。她们的面上都带着笑容,似乎谈得很顺利。朱珮凑到了母亲燕王妃身边,不知听她说了些什么,脸上的红晕顿时深了许多。后来她还亲手为袁家婆媳斟了酒,低头柔声劝她们吃几样专门准备的菜肴,分别是袁老夫人与袁夫人家乡的风味,得了袁家婆媳好一番赞许。她羞红着脸,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周围的宾客们虽然还是一副认真听戏的模样,但其实彼此间已经交换了无数眼色,心里都清楚,袁燮看来是做定燕王府仪宾了。其他人家虽然已经没有希望与袁家联姻,但还可以交好嘛!袁家婆媳二人看起来都是端庄稳重、知书达礼、气度不凡的贵妇人,应该很好相处的。大家好生用心为接下来的宴请做准备,争取赢得袁家人的好感呀!
  太阳西下时分,燕王府的宴席便结束了。燕王妃带着女儿亲自把袁家婆媳送出王府仪门,在这里与燕王、萧瑞以及袁燮三人会合,然后一家子一同送走了袁家人。至于其他各家宾客,则是早早就向主人家辞行过,花园里的女客们分别与自家的父兄会合,各自上了各家马车,慢慢分散着返回自家宅第去了。
  由于北平城里的官员都是统一住在官邸中,而且是按照衙门的不同,与同单位同僚们住在同一条街上的。这人车马一多,就容易拥挤。文氏对此很有经验,跟巡抚夫人、按察使夫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落在后头,不跟其他人一块儿挤出门。在等候离开的时间里,三位夫人趁机聊了一会儿天,三家的女孩子也趁机凑在一起玩笑了一阵。
  大概是因为谢映容今天表现得十分中规中矩的缘故,她本人又是个正当龄的秀丽小姑娘,除去那日前往周家吊唁,便是头一回出门交际了,竟然让另外两家的千金们误会她也是个娴雅端庄的少女,有意亲近交谈一番。虽然交谈之后,那两家的姑娘都察觉到谢映容的性情比起两位长姐稍有不足,但也没觉得有什么大问题,还约了她得空就串门子玩耍呢。
  至于她已经定了亲,定亲的对象万隆还在北平城里小有名声——那就更不是问题了。其实万隆在北平官宦千金圈子里的评价一向都是不错的,虽然时不时有大家闺秀为他打抱不平,但他从来都没有过什么轻浮失礼的举动来着。旁人说起他,都要感叹一声万太太的苛刻不慈,真正为万隆倾心的女孩儿,其实暂时还没有。哪怕有人心里对他的好感多些,对上谢映容时心里忍不住发酸,也从没生出过抢人亲事的念头。
  反倒是有不止一位姑娘悄声提醒谢映容,要小心提防万太太与她亲生的两个女儿,万大姑娘还罢了,只是傲气些而已,做事还算有些分寸,但万四姑娘年纪小,却是个容易钻牛角尖的,而且气焰嚣张不饶人。别看谢家老爷是万参议的顶头上司,人家是侯门府第,自视甚高,从来不把寒门官员看在眼里。眼下两家只是做了邻居,也就罢了,等将来谢映容嫁进了万家,只怕这婆婆小姑就要闹妖了。小姑娘们提醒谢映容小心些,千万别叫那母女三个欺负了去!
  谢映容心里怎么想的,旁人也不知道,但看她的表情变化,也知道她的心情可能不会很好。等到其他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文氏跟另两位夫人告辞,带着女孩子们出门登车的时候,车帘子才放下,谢映容的脸色就立刻黑了下来。
  第983章 进言
  回家的路上,谢映慧难得心情不错地表扬三妹谢映容:“今儿你还算老实,没有在人前出丑,还能骗得别人以为你真是个贤淑女子。虽说这么做不大好,但好歹维护了我们谢家的名声。以后再出门见人,你就照今儿这么做吧。次数多了,你也能得个好名声,将来嫁出去了,婆家人也不敢随意跟人说你的坏话。”
  这种事,万太太和她嫡出的两个女儿经常做,用来对付万隆和另外两个庶女,着实不能不提防。
  然而,面对长姐的夸奖,谢映容却半点不觉得欣喜,反而一脸的委屈。她哪里就骗人了?她明明本来就是这般贤淑又聪慧的女子,只不过是今日没遇上值得巴结讨好的对象,又不打算在燕王府这家没有未来的贵人面前露脸,才会毫无作为罢了。她心里还觉得很不满足呢,结果大姐反而说这样才是正确的做法?哄谁呢?!若是她次次出门做客,都象今天这般不与人来往结交,还能有什么好名声?她一介庶女,肯定会被人当作是小人物,一眼略过去了!
  谢慕林看着谢映容的表情,就知道她没把大姐的话听进去,“啧”了一声,便冷笑道:“大姐愿意指点你,是在为你好,你摆什么黑脸呢?!难道大姐说得不对吗?今日你老老实实坐在那里不作妖,装出个斯斯文文的样子来,别人家的千金便都对你印象不错,也乐意跟你结识来往了。你从前倒是积极地四处找人巴结讨好呢,又常对人自夸自己多么有才华,多么交游广阔,可又有谁看得上你了?哪种做法才是真正的聪明,你都经历过了,怎么还闹不明白呢?!”
  谢映容板着脸道:“那几位千金并非真心与我结交来往的,不过是听说我与万隆结了亲,以为我将来定会被万太太与两位万姑娘苛待,因此在我面前故作同情,实则幸灾乐祸罢了。我为什么要跟这种人来往?下回再见面,我都不想搭理她们!”
  谢映芬在旁插言道:“那几位姑娘原也是好心才提醒三姐姐的,怎么三姐姐还不领情呢?”
  谢映慧也冷笑:“这不是明摆着的么?你选择了万隆为配,将来要在万太太眼皮子底下度日,肯定会受她的气。那几位姑娘不过是在说实话罢了,又怕你初到北平不知底细,糊里糊涂地受了气,方才好心提点你。你不听就罢了,怎的还把人当坏人看?你这么不知好歹的,真放你出去见人,也只有出丑的份。我回头还是劝一劝父亲与婶娘吧,最好拘着你在家绣嫁妆,直到出嫁都别见外人才好,也省得叫人摸清了你的底细,嚼舌说你的闲话。万太太那人,如今有求咱们家的地方,才热情地主动结了这门亲。等到将来她用不着咱们谢家了,还不定如何待你呢。你若是一心要嫁给万隆,那么在大婚之前,还是别叫万家人知道你的底细才好!”
  谢映容顿时气得双眼圆瞪,满面通红。
  谢慕林轻咳一声:“行啦,都少说两句吧,这是在外头,仔细旁人听见了笑话。”她也不理会谢映容,只按着大姐谢映慧的手背柔声劝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三妹妹的性情为人,有什么可生气的呢?”
  谢映慧想想也是,哂道:“确实,我不该因为她今日老实了半天,就真以为她是可以学好的,真真是犯了糊涂,做起了白日梦!”说罢也抱着暖炉,闭目养起神来。
  谢映容虽然不赞同姐妹们的想法,但也不至于连话都听不懂,一听两位姐姐的对谈,便知道她们在瞧不起自己,顿时更加生气了。只是如今不是发脾气的时候,她告诉自己忍了吧。都忍了这么多年,再多忍两年又能如何?等到她嫁给了万隆,而万隆又攀上三皇子,飞黄腾达的时候,她还怕没有机会报复这些有眼无珠的姐妹么?!
  谢映容在回家的路上,就暗暗拿定了主意,定要在近期想办法与万隆见上一面,避开旁人说几句私房话。她要劝万隆尽快回京城攀上三皇子这根金大腿才行!不能等到两人成婚后再让他回京了。真等到那个时节,三皇子正处于夺嫡最要紧的时刻,未必还有闲心去接纳一个初来乍到的心腹。
  万一他们二人没有足够的时间相处,以至于万隆未能获得三皇子全部的信任怎么办?!
  谢映容知道萧瑞来了北平,不再是三皇子争位的得力助手,那么万隆这时候凑上去,正好能补足萧瑞的空位!万隆又没有萧瑞那要命的身世,一旦成为了三皇子的左膀右臂,只会比上辈子更受重用!
  她满怀雄心,等回到家,也顾不上跟姐妹们争闲气,就想吩咐顺心她们想办法,再替自己给万隆传一回信。
  顺心犹豫:“这又何必?如今万三公子几乎天天都会到家里来给老爷请安。姑娘寻个机会,也去书房见老爷,不就能跟万三公子见面了?到时候有什么话说不得,还非得用这种不好见人的法子?万一叫人拿住了,虽然不是什么罪过,到底姑娘面上不好看呢。”
  谢映容不以为然地道:“在父亲书房那里见面,固然容易,可父亲是不会让我跟万三哥单独交谈的,那还有什么意思?我必须避了人跟万三哥说话,就象二姐姐跟萧瑞在北书房见面那样。”
  顺心还有些犹豫,但想到家里二姑娘已经有过先例,只要找好理由,去求一求太太或二姑娘,应该问题不大吧?她也不敢打包票,只对谢映容说:“那我想法子去打听打听,看万三公子几时上门来,又会到哪个屋子去。”
  谢映容忙道:“你快去,快去!尽快打听清楚了来报我!”
  这时候已经天黑了,要打听也是明天的事儿。顺心先往大金姨娘那边走了一趟,打了个招呼,又趁着回程时经过谢慕林的院子,顺路拐进去报了个信,方才回院。可等到第二天清早起来,她再往外头打听消息时,就意外地从谢慕林院子里得知了万隆的最新动向。
  “你说什么?!”谢映容简直不敢相信她带回来的消息,“万三哥这就要进京了?!为什么会这么突然?寒冬腊月的,他这时候跑去京城做什么?先前可从来没听说过呀?!”
  最关键的是,万隆走得这么急,她还没来得及劝他呢。没有她这个“贤妻”的苦言相劝,就算他还是如她所愿地进了京城,抱上了三皇子的大腿,将来也未必会记她一功呀!
  第984章 询问
  谢映容想知道更多的消息,可顺心知道的都是从翠蕉那儿听来的。翠蕉也不过是提了一句万三公子要进京罢了,并没有说得太详细。
  不过翠蕉能知道这个消息,都是听正院的丫头说的。刚刚正院的人过来请二姑娘谢慕林,说是太太有事情要与二姑娘商议,不经意地提了一嘴。香桃陪着二姑娘去了正院,翠蕉留下来看院子,自己也是一知半解的。若想知道更详细的情报,肯定要往正院打听去了。
  谢映容听了顺心的话,连忙下炕穿衣换鞋,也要往正院上房走一趟。如意劝道:“这会子天刚阴沉下来,又下起了雪珠子,地上滑得紧。姑娘还是等雪停了再出门吧。万三公子要进京,固然突然,可他又不是不回来,姑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你知道什么?!”谢映容一肚子的气,“他去不去京城有什么要紧?我难道还会拦着他?我巴不得他进京呢!可在他走之前,我必须得见他一面才行!不打听清楚了,我怎么知道他几时动身?几时到咱们家来辞别?!”
  顺心给如意使了个眼色,示意她闭嘴。两人合力替谢映容穿上了雪天出门的外衣与皮靴,顺心自个儿也寻机回房去换了鞋,添了镶皮子的厚坎肩,打起一把伞,跟着自家姑娘出了院子。
  她们来到正院上房的时候,文氏正跟谢慕林说起万隆这趟远行的事呢:“……真是吓了我一跳。这样大冷的天,他又不比那些军中的将官们身手了得、骑射出众,怎的就有那么大的胆子,敢自告奋勇随行上京呢?况且他既非官,又无功名,进了京又能如何?也就是借机回平昌侯府探望一下亲人罢了。依我说,他还是在燕王府多历练两年,多学些本事的好。等有了正经差事,又有了官职,王爷最是知人善用的,明知道他能干,还能不重用他么?何苦大冬天的赶路,吃这个苦头?”
  谢慕林微笑道:“三妹夫想必自己有打算。娘也说了,他是个聪明人,你还怕他会犯了蠢?就算他会犯蠢,还有王爷、萧瑞与爹爹在呢。他们都没拦着,可见并不反对他这次进京之行。你又何必替他操心?还不如先担心一下,他家里人会不会故意使坏呢!”
  文氏面露犹豫之色,瞥见谢映容进了门,不由发问:“容姐儿这是听到消息了,特地赶过来的?”又看见她身上沾着雪珠的大斗篷与身后顺心刚刚收起的油纸伞,“呀,下雪了?方才还没下呢,我以为今日只是个阴天而已。”
  谢慕林忙问马路遥家的:“大哥二哥今天是不是出门会友去了?出门时小厮可带了伞?”
  马路遥家的忙道:“小厮们把东西都带齐了的。二姑娘放心,两位少爷是坐马车出去的,马车上自然事事齐备,连茶炉子与御寒的姜汤都有呢!菖莆与玉簪两位姑娘还给两位少爷多包了一包袱衣裳,不怕冷着他们。”
  文氏与谢慕林便都松了口气,前者还笑道:“这两个丫头如今是越发细致了,行事稳当,叫人放心。”她转头示意谢映容坐下,“你不必担心,万隆是要随献俘的众位大人们一道进京去的,并不是独自上路。虽然路上可能赶得急了些,天气也不好,但这是难得的历练机会。旁人争破了头,还未必能挤进去呢。他能有这个福气,是十分难得的,顺道还能回本家瞧瞧,给平昌侯老夫人拜个年,说不定就直接在侯府过一个安生年了,比他留在北平要强些。好歹,燕王府新年放假的时候,他不必天天在家里待着。”
  谢映容对文氏这话有些不以为然,心道如果这真是好事,嫡母方才又为什么要对二姐谢慕林说那些话?可见这趟进京就是苦差事,还是没什么回报的那一种——当然,只要万隆能抱上三皇子的大腿,那便是他此行最大的回报了,就算是多受点苦,又有什么关系?
  她只是闹不明白,“献俘”是什么意思?上辈子她没听说过这种事呀?
  谢慕林便简单给她解释了一下,主要是开平卫抓住了敌国的大将军王,这位是敌国的主战派重要领袖,是手握重权的大人物。他落到大明手中,北边肯定要乱上许多年,两国边疆就更加太平了!
  谢映容心想上辈子未必没有这一出,只是她身在后宅,少有听闻罢了。江家是文官,又跟北平没什么关系,自然不会关心这种话题。倒是敌国的大人物落入本朝掌握,边疆会迎来长时间的太平日子,约摸就是日后燕王府衰落的原因了——反正边关用不着打仗了,新君又怎么会容许燕王府独占这么一大片地盘,还手握重兵呢?当今皇帝或许会信任亲弟弟,可新君三皇子才没那么大的肚量呢!他的母家萧家就是武将,北方军权这么大一块肥肉,要便宜也是便宜了他自家人呀!
  谢映容也不追问献俘的事,只问文氏:“万三哥这一去,大概什么时候会回来?他回京后是回家里住么?”
  文氏哪里知道这种事:“这……王爷手下的将军们应该会安排吧?当然,都快过年了,肯定会让万隆回家住些日子的,不会让他过家门而不入。况且他又没有正式官职在身,此番随行入京,也只是叫他见见世面而已,不会安排什么重要的差事……”
  谢映容忙道:“若是万三哥要在京城过年,岂不是得等到明年开春后才会回北平?这么长的时间……他哪一日出发?离开前会不会到咱们家里来?”
  文氏笑道:“出发的日子非常急,就在明日清晨。虽说仓促了些,但能争到这个机会,就是极难得的。北平城内外不知有多少人想要跟着进京,都没有这个福份呢!”
  至于万隆会不会在离开前到谢家来辞别,文氏认为是没问题的。万隆家就在隔壁,过来一趟,走不了几步路,而他又一向待谢家殷勤,这点礼数还是会尽的。
  文氏以为自己猜到了谢映容的心思,笑道:“放心,他要是晚上过来,我就立刻打发人去叫你,肯定要让你俩见上一面,说两句道别的话。”
  谢映容正为万隆出发的时间太急而担忧呢,闻言才稍稍安下心来,嘴甜地向文氏道谢。谢慕林在旁看着,心里生出几分好奇:谢映容非要见万隆一面,到底有什么特别的用意?
  第985章 商议
  谢映容当然不会把真正的想法告诉谢慕林。她在嫡母嫡姐面前装作乖巧娴雅的模样,坐了一会儿,就耐不住起身告退,表示要去看看姨娘了。
  其实谢映容很少到大金姨娘的屋子里去,不是嫌那屋子太狭小什么的,大金姨娘的房间跟宛琴的房间是一样的,虽是耳房,但也能隔出前后两间来,不算憋闷了,可这种明显的偏房耳屋格局,总会让谢映容想起自己上辈子在江家后宅里的住处,连带的也会让她记起当时的憋屈日子。所以,她能不往大金姨娘那儿去,就尽可能不往那儿去,反正有事只要唤大金姨娘到她院子里就行了。自己的地方够大够宽敞,也方便避开旁人说私房话,何必要难为自己呢?
  因此,今日谢映容主动表示要去看生母,文氏与谢慕林都觉得惊讶。可谢映容已经顾不上解释什么了,她需要在正院待着,等待万隆的到来,不想回自己的院子去呆等嫡母传信,耽误她与万隆能相处的时间。与此同时,她还得跟生母大金姨娘商量一下,想个法子谋求与万隆单独见面说话的时机。有些事情,她只能跟未来夫婿说,不好叫家里其他人听见的。
  谢映容匆匆走了,谢慕林与母亲文氏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莫名。谢慕林心里直觉谢映容又想搞事了,文氏倒是一脸的欣慰:“金姨娘定会很高兴吧?她与容姐儿这些年一直闹得有些僵,心里其实不是不难过的。还好近日容姐儿婚事定下,金姨娘出了不少力,母女俩又重新亲近起来了。容姐儿明后年就要出嫁,将来她们母女想见面就没那么方便了,能多相处一阵,总是好的。”
  谢慕林不予置评,转移了话题:“娘是不是已经定好了摆宴请客的日期?地点还是在原本看中的那处园子吗?”
  文氏的注意力也立刻转了回来:“哦,园子是不会变的,那地方离咱们家不远,从袁家宅子过去也方便。况且那园子冬天的景致就极好,还有一大片开得很好的梅林,几处屋子既有火墙又有地暖,天冷的时候最是暖和不过,比在家里宴客要强得多了。更难得的是,那里屋子也宽敞,还有一处很好的小戏台。咱们家若也想请戏班子来唱戏,就不必另外设法搭台了。”
  至于日期,谢璞已经找衙门里最擅长看天时的老人问过了,这一拨雪天估计到腊月十三就会停下,之后要晴上一段时日,只是会晴多少天,小年夜过后会有什么变化,这位老人就说不准了。但即使如此,这位老人一向推测天气的准确率都是很高的,据说能说准八成,而且就算有错,也不会太离谱,还没出现过推测与事实截然相反的前例。文氏根据这位老人的判断,打算把自家宴请的日期定在腊月十六。若没有意外的话,那时节天气应该比较晴好,就算天儿冷些,北风大一点,只要没有厉害的雨雪,就不会影响到在室内摆的宴席。
  谢慕林算了算时间,有些犹豫:“这个时间会不会有些仓促了?今天都已经是腊月初十了,我们家请客之前,还有巡抚家的宴席吧?六天之内两场大宴,日程未免太紧凑了些,袁家两位夫人有足够的时间休息吗?虽说小年夜之后,各家都要为了过年的事情着忙,未必能挤出空闲来设宴请客了,可我们家后面就只剩下按察使大人家的东道而已,时间还是比较宽松的嘛,迟两三天也无妨的。”
  文氏叹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文官家的东道,在我们之后确实只剩下按察使大人家了,可袁家是将门,不是只有文官会宴请他家两位夫人。事实上,在接下来的六日内,不仅仅是我们与巡抚大人两家要设宴请客,还有另外两位将军家,也同样要请袁家夫人们上门吃席呢!”
  不是六天两场大宴,而是六天四场吗?!
  谢慕林听得目瞪口呆:“袁老夫人能扛得住吗?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家要请客?!”
  文氏道:“我们北平的文官衙门,巡抚大人、按察使大人与你父亲一起商量好了,每个衙门牵头办一场大宴,招待袁家女眷即可,不要太过劳动两位夫人。可文官衙门以外,还有军中的各位将军,好几位长驻北平的将军,都曾经是袁老将军的旧部,他们都为袁小将军立了大功而高兴,人人都说要庆贺,又都觉得自家做得起东道,不需要与别家合力,这就有好几场了。
  “再有袁老夫人娘家妹妹的夫家,虽然她妹妹已经去世了,但嫡亲的外甥与外甥女们还在,必然也是要请客的。此外,袁老将军外祖家的后人,虽说与袁家来往不多,可到底是血脉之亲,这时候也是不甘人后的。这就有多少场了?年前来不及的,正月里也还有好几家要做东道呢。他们愿意让咱们几家文官占个先,已经很客气了。我也不想再把这件事往后拖,早些办完了好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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