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龙师 第6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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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存仁道:"什么都学到了。"
  容幽顿时好奇。
  方存仁接着道:"学会了开锁,偷车,和人合伙骗志愿者的钱,假装斗殴然后吃免费牢饭,碰瓷,抢劫,用衣服包着砖头假装炸药,站楼顶用自杀来威胁人,用‘我们的风俗’借口来阻止警察插手,威逼利诱未成年人卖淫,翻三千年前的地方法律来说明自己强奸合法……"
  容幽目瞪口呆。
  方存仁涩然道:"但最好用的办法,还是向政府抗议。没钱就抗议,隔天就发钱了,拿去买烟酒,用完再抗议。没女人就抗议,强迫政府出台政策允许合法强奸的‘风俗’。没什么都能抗议,就什么都能有,假如没有,也会有志愿者帮我们骂政府骂的狗血淋头。"
  容幽一开始听的想笑,后来渐渐严肃,再后来又无奈的笑了,说:"那么你既然已经亲身体会过了,现在对安置难民有什么新的看法吗?"
  "飞廉区绝对不能接收难民!"方存仁脸色铁青,斩钉截铁道,"他们会对当地治安造成无法估量的巨大破坏!如果要帮助,也只能以资助建设新居住地的方式。"
  三十分钟时间很短,方存仁只来得及探讨了一下他心目中的理想方案。
  容幽道:"想法不错。我会安排你去移民政策部门做点工作,到时你可以切实实践你的想法。"
  方存仁再次受宠若惊,道:"我实际工作经历不足,阁下,只怕辜负您的厚爱。"
  容幽道:"辜负不辜负是我说了算,你只管去做。你是个有想法也有天赋的人,我愿意投资你的成长,只希望不要让我等得太久。"
  旁人恐怕很难体会到这种被钦定般的使命感,尤其在这种怀圣和鉴哀两派都不待见他的情况下,容幽可以说是知遇再造之恩了。方存仁激动得面色赤红,几乎感激涕零,眼含着热泪离开的。
  方存仁刚走没有多久,草坪上一头水晶幼龙跌跌撞撞地飞了过来,一头砸在容幽跟前。
  容幽眼睁睁看着面前多了个下巴形状的大坑,笑得停不下来,让人把这小龙给牵了回去。这种实验室出品的大肚蜥蜴龙,特点是鳞片晶莹剔透,智商也不高,倒是憨态可掬,很适合做宠物,是最近某个伯爵送来的礼物。
  很快,一身骑马装的明亲王也过来了,将驯龙用的长鞭一搁,道:"怎样?"
  容幽给他倒了茶,说:"这个人傲气没剩多少,傲骨还不清楚,但是勇于承认错误,及时更换主张,总体还是好的,不像现在底下那群死脑筋,先放他下去磨炼磨炼吧。"
  想了想,他又笑道:"故事也说的不错。"
  谛明笑了笑。
  容幽问:"笑什么呢?"
  谛明道:"领主大人做得越发像样,做叔叔的自然感到高兴。"
  容幽挑眉道:"再夸我两句啊,叔叔你调情手段一点都没进步。"
  谛明含笑低下头,一手抬起容幽的下巴,仔仔细细地端详了片刻,说:"我的小幽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秀外慧中,当可以嫁了。"
  容幽故意道:"那行,叔叔再见,我去嫁人了。嫁妆就给我添个霜楼将军就成了,价值两亿呢。"
  "……"明亲王瞬间露出反派嘴脸,"好不容易养到成年的小黑龙,还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容幽刚来得及"哇"一声大叫,已经被他扛着塞进了城堡里,扭一扭、舔一舔、草一草以后,宣布完成了每日一吵的日常。
  这一年即将过去,日子可以说是非常平稳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说好要来做军事课家教的封英将军直到年末也没有来报道。
  据容幽他姐说,是他和皇长子容青闹了点小矛盾,两个人分开进行巡防。这次平乱虽然程度不严重,但地区比较分散,封英任务很重,一直在马不停蹄地赶路。
  封英在前头跑,容青就跟在他屁股后头,也不上去合并舰队,就这么缀着。
  容幽一看就忍俊不禁,说:"完全就是皇帝追着妈妈求谅解的翻版啊。"这父子俩太像了,一惹祸就在那耷拉着耳朵装怂,但是也不肯低头承认错误,只知道曲线救国地讨好人家。
  这时候,明亲王就笑得很别致,说:"是神龙求偶的本能如此,追着追着,你早晚知道回头。"
  容幽越想越有趣,模仿着网上越来的段子,说:"‘你追我,如果你追到我,我就让你嘿嘿嘿’"
  谛明从容道:"没问题,你可以仗着我的宠爱先跑39米。"
  "小明叔叔!怎么你也跟着学坏了!"容幽笑得不行,"你优雅的绅士风度呢?"
  谛明想了想,道:"和小龙谈恋爱,心态总得年轻点,免得被嫌弃年纪大了,不解风情。"
  容幽凝视着谛明,笑道:"小明叔叔,我喜欢你年纪大,也喜欢你年纪小。"
  其实在那一刻,容幽突然感到,这两年来不止是自己成长许多,明亲王也发生了变化——自己好像是一个把龙神拉下了神坛的凡人,有那么点惶恐,又有那么点甜蜜。
  第83章 帝危
  容幽是个极好的学生, 或许也因为明亲王的帮助, 从一开始接手他的领地时就没有手忙脚乱,到第二年时,他已经可以有条不紊的处理领地内诸多事宜。
  他的顾问团有时候私下里对此啧啧称奇,认为公爵阁下年纪虽轻,但却是少有的恩威并重的领主。他们怀疑容幽生来有特殊的统治天赋, 说不定是过去某位皇帝的转世什么的……当然, 后者只是笑谈。
  这一年的银河帝国波澜不惊, 从中央下达的指示都以平稳为主, 稍许放宽了一点领地税, 可能是安抚各地领主。
  年末时,明亲王因为留恋“温柔乡”而宣告今年第二次缺席大朝,最近他所有的指令全部是远程下达,由可怜的被派回领地留守的霜楼将军代为解释和实行。可能是皇帝都看不下去一代权臣“爱美人不爱江山”了, 在之后的小廷议中特地指名,让明亲王一定出席。
  收到消息的时候, 容幽正穿着睡衣替谛明翻阅邮件, 惊奇道:“这份手谕的口吻很严肃,皇帝陛下不是怕你吗?”
  明亲王走出来看了一眼, 身后跟着一连串烘干湿发的小机器人。他沉吟了一会儿,若有所思道:“想必发生了什么。”
  容幽有点紧张,说:“能发生什么大事?你要回去参加小廷议吗?”
  “我会快去快回。”谛明笑了笑,俯身过来亲了亲容幽的额头。他肩膀上悬浮着的小机器人们登时一阵兵荒马乱,各自提起一缕湿发, 避免水珠滴到容幽的身上。
  容幽还是有些不安,翻身按着谛明在床上坐下了,说:“不会是大哥出事了吧?”
  谛明道:“这倒不会,他现在距离飞廉区还比帝星要更近,如果是他遇到问题,我们只会比皇帝先得到消息。”说话间,水珠又滴到枕巾上,机器人们一拥而上,把枕巾抽走,拎去了门外等候发落。
  这时容幽放心了,勾着谛明地脖子,凑过去亲了他一口,说:“小明叔叔,皇帝都看不下去你的堕落了,你快去做正事吧。”
  明亲王从容道:“不急,先把这里的‘正事’交代完毕。”
  ……不知多久后,床单也湿了。
  一群小机器人生无可恋地趴在床沿,此起彼伏地亮着静坐抗议的红灯。
  ……
  明亲王走后第三天,算日程很快将到帝星。
  容幽打开通讯器,准备接通谛明时,一条同时带有“紧急”、“重要”和“绝密”三大赤色标签的消息直接越过系统,出现在容幽面前——
  皇帝,病危。
  皇帝病危!
  简单的四个字,但却触目惊心!容幽瞬间失色,豁然站起身片刻,又马上坐回去,吩咐人将今天的行程全部清空。
  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许多念头纷至沓来。他既没有准备好失去自己宛如仇人的亲生父亲,更没有预料过银河帝国皇帝陛下在此刻突然驾崩!
  很快,容幽还没有来得及联系到谛明,新的消息又来了:帝星巴哈姆特已经进入一级管制状态,全面戒严!现在没有任何通讯可以传入或传出帝星,同时禁止任何人出入一光年内所有星际交通轨道,违者直接以重罪收押。
  这条命令一出,很多人都能马上意识到这是皇帝陛下出事了,因为有且仅有在唯一至高掌权人的生命危急时刻,帝星才会进行这种管制。但是,这时他们却不能谈论任何有关话题,因为皇帝的死亡不算驾崩,必须要御医和皇室事务大臣同时宣布后才叫做驾崩,才能开始一整套这个古老帝国已经熟练了的流程。
  而这个时候,所有通讯被切断,容幽联系不上谛明,同时无权擅自离开自己领地。
  想在这时去帝星,他必须要等一个传召。如果皇帝还没死,那就是皇帝御令;如果皇帝已然驾崩,那就是皇室事务大臣以遗诏名义进行的传召。
  ……
  同一时间,帝星巴哈姆特。
  皇宫三十六扇禁门同时紧闭,皇家陆战队将宫廷各处包围得密不透风。御医、侍从、贴身内臣们如流水般在走廊中川流,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静静立在皇宫内墙门口的官员队伍。
  除了明亲王和财相,这两位权势滔天的人物之外,小廷议中重臣全部到齐,列在所有官员最前。这时他们沉默的就像石膏雕塑,即便泪流满面也只敢无声地用袖子捂住口鼻。
  正在这时,身后禁门轰然洞开,所有人骇然向后看去。
  只见明亲王披星戴月地进来,简单扫视了一圈。
  一名皇室内臣快速从阶梯上奔下,在他耳边低语道:“傅相正在偏殿。正殿只有陛下、事务大臣和御书官在。”
  这就是皇帝在立遗诏的意思了。
  明亲王面色波澜不惊,抬脚就向殿内走去,皇家侍卫替他推开了门扉。官员们立刻低下头,重新化作一排排石膏做成的队列。
  这时,事务大臣刚好从正殿匆忙走出,见到明亲王时只来得及一低头。
  谛明道:“都有谁已经得到确切消息?”
  这句话问得学问很深,事务大臣恭敬道:“大皇子殿下距离太远,尚未回复;皇女殿下距离6光年,正在全速返航;内廷七人已全数在场;另外陛下口谕,正在传召星辰花大公阁下。”
  谛明双目微微眯起,看见事务大臣手中握有一个漆黑木盒,脚步略微一顿,显然已经明白,但一言未发,又很快向内殿走去。
  两人擦身而过,谛明直接推门闯入内殿;而事务大臣脚步不停,将盒子交给偏殿之前某个侍卫,侍卫一言不发地行礼,踏入了偏殿。
  偏殿内,财相傅潜正坐在壁炉前,专注地望着某张挂毯,他说:“左边这个是皇后,右边就是我的音娘了。”
  他兀自看得出神,却并没有说:当年她们是神龙皇室出名的一对表姐妹,一个嫁给了当年的四皇子,现在的皇帝;另一个则与大了她几十岁的傅潜忘年而恋,生下了傅宇,这个他唯一爱过的儿子。
  这时,他的一个儿子——傅定,正沉默地站在他的身后。
  父子二人的独处时间,被匆忙扣门而入的侍卫所打断了。侍卫扶着手中盒子,走到财相身侧,低声道:“傅相,请。”
  傅潜将右手递了过去,叹息道:“一晃二十多年了。陛下究竟是舍不得我这个老伙计,那我自然也要多陪他一程。”
  侍卫沉默不语,打开盒子,用酒精轻轻擦拭傅潜的手腕内侧,然后将针管逃拔下,将针头仔细地送入他青色地血管。
  室内三人都静静看着这一管针剂到底,傅潜这才道:“给我这个老人家最后一点时间,跟我的儿子道个别。”
  侍卫将东西收回黑盒中,向他鞠了一躬,又一言不发地走了。
  偏殿大门重新关上之后,财相疲惫的闭上地双眼突然又打开了,那绝不是死气沉沉的绝望之眼,相反,它们闪烁着活泛的思索之光。
  财相右脚一勾,从椅子中抽出一条黑色荆棘烧成的锐器,接着低头咬住自己衣领,手起“刀”落,沿着手臂内侧硬生生划出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随着偏殿内瞬间涌起的血腥味,财相满头冷汗,一声不吭地从自己手臂伤口中咬牙摸索,最后抽出一段足足三十公分长的人造假血管,现在那里面封存着的血液已经因为剧毒而开始加速凝固出黑色结块。
  几十秒后,假血管被弃置在地,财相松开衣领,任由傅定低头在他的伤口上喷着治疗药剂,疲惫道:“皇女有收到消息吗?”
  傅定道:“您放心,皇女殿下来的一定比皇子殿下更快。崔大人那里的安排也已经准备好了,遗诏一旦离开内殿,就不再属于皇帝陛下了。”
  财相点了点头,又道:“宣布帝薨时,只能由你代我出面。知道我为什么选你吗?”
  傅定道:“因为我演技最出众。”
  财相冷笑一声,说:“对。”
  傅定沉默片刻,问:“除了三十七哥宇之外,父亲真的一个也没有再欣赏过吗?”
  “我一生最大遗憾,就是没一个儿子不是窝囊废,傅宇?他也没什么特别的。”财相淡淡道,“我也不用你们玩什么孝顺友爱的把戏,只要知道我傅家的财产绝不分割就够了。你们兄弟当中,只有一个继承家业,剩下所有人我都会带走。呵呵,就像陛下想带走我这个老祸害一样,我和他对彼此了解太多了……”
  他还未说完,突然感到头晕目眩,他低头看去,只见刚才开始愈合的狭长伤口,竟然透出了青紫之色,而他的知觉却在不知不觉间麻木了。
  财相这时终于神色变幻莫测,最终一脸厉色,抬头盯住了傅定。
  傅定说:“您没有说错,父亲,您和陛下,都太了解彼此了。不过,老一辈的故事就该在今晚落幕,毕竟现在都已经6194年了。您看,就像陛下是您当年最得意的投资一样,我也有一个得意投资,所以,我现在正盼着他赶过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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