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墨(廿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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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似秋鸿来有信,事若春梦了无痕。久未看见的容顏,青春不在,只剩我们回梦里的欢笑与泪水。
  小雪躺在病床上,我差点认不出她来。记忆里娇柔的小美人,如今比我还消瘦,瞧她凹陷的双颊,脸上纵横的岁月,我几乎忘了,我们曾在窗边聊着某一位男生,聊着每一个梦想。
  望着她细微的双眼,我只能心疼她受了多少折磨。她不说话,只是看着我,慢慢落下眼泪。
  「干嘛,这么想不开?」握住她的手,我只剩这句开场白。
  女人间的情感是很微妙的,我们不需要理性,不需要当头棒喝;有时候一个眼神,抱着一起哭,就能胜过世间的甜言蜜语。
  「你还是这么瘦。」哭完了,小雪终于说话了。
  「呵,看来你是不遑多让。」
  「不一样,我个子小。」
  「嗯哼,我骨架宽。」
  「沂瑄……」
  我在她额上轻轻一吻,抱着她说:「我永远是你的好姊妹。」
  「谢谢你……」
  我们之间没有谁对不起谁,姊妹的情感,在看见眼神的那一刻,心里只有感谢。很开心见她稍微恢復活力,我们这一聊,真的把多年的思念,一笔勾销,然后,再续新章节。
  「还记得你说过,你要导一部舞台剧,我是你的第一女主角,剧本我写,演员你找。那会是一部黑色喜剧,我们巡回演出,享受谢幕时的喜悦。」小雪说着窗边往事,这是属于我跟她的私密回忆。
  「你问我,为什么要黑色喜剧?」
  「因为我皮肤白,当女主角;沂瑄皮肤黑了点,只好将剧型让给你。」
  我笑着说:「是啊,我说生活已经太累了,喜剧是我们平衡的选择,不可妥协。」
  「那么,我们要写什么剧本呢?」
  「剧本你负责,怎么问我?」
  「你是导演,你最大。」
  「都说我最大了,你还不听话?」
  「狡辩!」
  「你才强辩!」
  时空里的对话,在此时重演一遍。我们相视一笑,姊不争气的又落下泪来。给了真心的祝福,希望小雪尽快恢復健康,我想看着她当个美美的新娘,我会第一个拥吻她,这是我们当年的约定。
  这一待,已经晚上九点鐘,家华说要载我回住处,我拒绝了,希望他好好陪着小雪,我搭火车便行。
  回到台中,我在住家外的公园走着。深深叹了口气,没想到十多年来的纠结,竟是如此的不堪。公园里丧尸密集,大家说着补给站,抓着宝可梦;我呢,走在遗失的回忆里,说着未完成的梦想,抓着青春最后的尾巴。
  我问了自己一句话:「难道,这就是人生了?」
  想起柜姊们说的生活重心,忽然间,我迷失了。
  「所以当个米虫,也不能太自在?陈柏任是个好男人,我是不是该思考,应该为他完成些什么?可是,他总是说不急,他总是顺我的意,但……」我闭上眼睛,低头叹气,「我根本不知道,我要的是什么?在这十年里,丢掉的青春里,我不能重来,我已经走过,就算现在给我一个真相,这人生还有多少困难未解?我就能轻松自在的拥有幸福吗?不,被拒绝的人生,被误解的康沂瑄,哪能拥有幸福?守着就好,平凡就好,我已不是二十岁,早已离开幻想与期待的世界。」
  手机不识相的响起,我纠结着情绪,一接便出口:「干嘛!」
  原来是菲亚。
  他笑着说:「熟悉的发语词,看来你平安无事。还在外面?夜深了。」
  「在公园散步。」
  「一个人?」
  「嗯哼。」
  「找个凉椅躺着吧。」
  「干嘛?」
  「躺着看星星,你就会知道,我一直在你身边。」
  「哪来的……」才说着,我抬头一看,夜空清澈无比,一闪一闪的星辰,让我想起墨陌,也想起菲亚,总是守在我身旁。
  「谢谢你。桃园一样很美吗?」
  「应该吧。」
  我怔了一下,赶紧问着:「应该?不对,你在哪里?」
  「终于跟你同在一个城市,看着相同的星空。」
  我吓了一跳:「你在台中!」
  「有什么好惊讶的?雅萍也在台中,忘了吗?」
  「喔,好好约会吧。」
  「吃个饭而已,正准备回去。」
  有股莫名的情绪窜动,我酸酸地问着:「所以你今天来台中约会,才想到顺便跟我约下礼拜的事?」
  「噗,吃醋吗?」
  「你想太多。」
  「我没有答案,就只是觉得很想见你,不知道什么时候问才好,刚好下礼拜有休假,只好试看看,约不约的动你?」
  「不是……不是顺便?」
  「当然不是。对了,你熟飞天吗?」
  「只知道他是香港人,个性沉默,应该问邪父会比较清楚吧。难得你对男生有兴趣,有什么八卦吗?」
  「没有八卦。对了,你知道追风离开了吧?」
  「嗯……」
  「我刚刚去找他了。」
  姊傻了:「你真的来约会的吗?」
  「吃饭而已,其他时间就好好运用囉。」
  「结果呢?」
  「我想你明白那只是他的藉口,主因还是克雷斯的事件。但毕竟第一次见面,喝杯饮料,聊的并不深入。不过,他有说他可能不会继续玩了。希望,你别问他原因。」
  「为什么?」
  「因为他说,那不只是游戏。」
  我停顿了,回想当时的画面,残酷的一切,师父始终说着,游戏而已,不要疯狂。却没想到,在他心里,根本有着情感羈绊着。让我想起拜师的那一天,师父对我说:「大师兄永远存在,你只能是二徒弟……」言犹在耳,如今却已撕裂,我感叹一声,「师父永远都是师父,对吧?」
  「当然,追风永远都是我们的族长!」
  我真的找到凉椅,躺着看星星。眼看时间晚了,我叮嘱着菲亚:「该上路了,到家跟我说一声。」
  「没问题,你也一样,想你。」
  这是第一次,他亲口说想我,害我很用力的从凉椅上弹起来,傻问着菲亚:「你……你说什么?」
  「想你啊。」
  「干嘛说这个……」
  「我在游戏上不都这样吗?」
  「那是打字,不一样!」
  「喔。」
  「什么喔?」
  没想到他反问着:「难道你不想我?」
  「没这回事!」
  「真的吗?」
  「很烦捏,pass。」
  「什么pass?摸着良心。」
  「姊没有良心,不行吗,有意见?」是的,我在耍赖。
  「哈哈,你好可爱。那不说了,我准备开车了。」
  「等等……」天啊,我在巨蟹什么。
  「什么事?」
  「有二件事想问你……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为什么要这么宠我?」绝了,难道是躺着看星星,脑袋一个充血,什么话都锁不住了?
  「你在挖坑给自己跳?」菲亚大概也傻住。
  「巨蟹座本来就会挖坑……」惨了,我完全进入放空加吐泡沫阶段,已经不能自主。
  「所以,你会想我,对吧?」
  我想,此刻无声胜有声。
  「不说话,默认了?」
  「很烦捏,pass!你快回家啦。」
  「哈哈,谢谢你的甜蜜,我回家了。」
  掛上电话,我坐在凉椅上,喘着气。无意识的看着前方,远远一个模糊身影,我怔了一下:「陈柏任,他跑出来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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