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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杯兔、酱烤山鼠肉、蛇汤、鰻鱼两吃、酒蒸鱼蟹,以及地瓜炊饭和几样炒菜,这就是今天的午饭,吃不完的收着留到傍晚加菜。饭后,梁霈樺提着一个竹篮,带了野餐垫,拉着弟弟说要去后山找郑娜娜,竇鹏他们几个问兰烁关于建窑烧木炭的事,兰烁说:「我以前造过一个窑,现在这屋里用的炭就是在那边烧的。晚点可以带你们去看,不过先去树林砍些材料吧。接下来要度冬,大概也不够用,是可以考虑再建个窑。迋舒,你吃了药以后在家休息,我带他们去树林砍些麻櫟。」
  寧迋舒虽然想跟他们去,无奈腰实在太痠痛了,只能留守屋里把借来的书看完。家里就剩下他和上月奶奶,两人语言不通,但能用汉字加上英文互相猜对方意思,上月是个活泼可爱的人,指着图鑑上的动物和他聊起来,还会学动物的叫声跟动作。
  寧迋舒好几次被她逗得一直笑,有些说不出来的词与物,他试着用画图的方式讲,上月也拿了笔画了一间屋子,再画几个人,将那几人标上父、母、兄弟等字,问他家人的情况。寧迋舒看出她是想关心他家人,他笑容有些尷尬的淡了,摇摇头不知道该从何讲起。
  上月戴着小眼镜眨眨眼,不解望着他,他用英文写个几个字,说家人不要他,他也不想要他们了。上月虽然不清楚情况,但还是微微点头,展臂抱住他拍拍背说着没关係、没关係。
  寧迋舒也不晓得自己怎么回事,忽然涌上一股衝动想哭,而他也就在上月怀里哭了起来。他有爷爷,也有曾祖母,可是他从来不会这样跟他们亲近,寧家的长辈绝对不可能这么抱着晚辈心疼安慰,平常就连随便开个玩笑都会被念。他大概是憧憬过来自于长辈的温暖,只不过很多东西不是谁都会拥有,如果世界太过公平,就没有追求、争取那些美好事物的动力吧。
  他哭了会儿就冷静下来,不好意思对上月笑了出来,一面擦着眼泪收拾情绪。他点头,长吁一口气向她道谢,趁乱倾吐道:「我知道你听不懂,所以这样也好。我啊,好像喜欢上兰烁了。跟以前的你喜欢上同一个人,不过我不晓得你当时遇到的兰烁是怎样的人,可是现在这个兰烁很吸引我,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虽然实际上我已经给他添很多麻烦,但是感情上……要是他发现我喜欢他,会不会困扰?还是我太把自己当一回事,搞不好他并不在意?因为我只是他生命里的过客吧。」
  上月确实听不懂他说什么,却看懂了他笑语间的愁闷烦恼。她撕了张色纸,画上一个圆,以那个圆为基础写写画画,周边多出许多符号,再将那张纸褶成一隻纸鹤送给他。
  寧迋舒一手捧着小纸鹤问:「送我的吗?」
  上月点头,在簿子上写道:「符。愿いが叶いますように。」她指着这行字又写道:「wishescometrue.」然后衝着他竖起食指跟中指:「ya!」
  寧迋舒哈哈笑,收下纸鹤道谢,比了同样的手势:「ya!」
  傍晚梁氏姐弟先回来,上月跟他们两个坐在客厅间聊,梁霈樺邀奶奶一起去泡澡,梁盛苜也想冲澡,剩下寧迋舒在公共区域枕着书发呆,然后打起瞌睡。天还没全黑的时候,寧迋舒醒来在走廊跟屋里点灯,把几个太阳能灯打开,兰烁他们刚好回来,顺道採了不少山菜。
  竇鹏他们几个一身的汗臭,身上没少沾上草屑或尘土,但是兰烁依旧是一尘不染的样子,就连头发也没乱,所以兰烁在走廊上跟他们几个说:「你们把身上跟鞋底的土先在外面弄掉再进屋吧。」
  竇鹏几个才发现兰烁太乾净,一脸古怪的问他怎么不会脏,兰烁说因为他有修炼,平常细微的尘埃水气不会沾到身上。王皓颖感到不可思议,失笑说:「天啊,这不是那种小说里讲的真气护体吧?这样的话就不需要穿什么防尘衣耶。」
  兰烁微微挑眉:「或许吧。不过幅射或是一些元素射线还是看情况,有的修炼者会受影响。」
  寧迋舒走来插话:「怪不得你一件衣服能穿三天啊。」
  其他需要手洗衣物的伙伴们朝兰烁投以羡慕的眼神。
  大家一起吃过晚餐,照着轮排的表单由薛晟、刘钧宏善后。入夜没有太多光源,所以大家多是回房间打发时间或早早就寝。寧迋舒扶着腰走回房间也准备洗洗睡,但没想到腰痠背痛好像蔓延全身,拿了替换衣物后他就站在浴室门前的走廊痛到不想动。
  兰烁回房对着寧迋舒的背影问:「还很不舒服?」
  寧迋舒一脸痛苦回过身说:「下午小睡了一下,因为姿势不良所以好像更严重了。」
  「那……」
  「算了,我去泡个澡可能会好一些。」
  兰烁提议:「一起洗吧,我帮你擦背。」
  「什么?」
  「你这样很难洗背后不是吗?」兰烁也去拿了替换衣物,逕自走去浴室放热水。
  寧迋舒有点庆幸自己抱对了金大腿,不是谁开闢的小天地里都能有办法泡热水澡,也因此他们家除了佈有阵法的这房间之外,是另外有间浴室的,只不过得轮流使用,而且使用的人也得一起维持整洁。
  寧迋舒觉得自己算是受到兰烁的特别照顾,赶紧乖巧跟过去。浴室跟共用的浴室很像,都有个大浴池,不过屋里共用的那间是贴满马赛克磁砖的浴池,而兰烁这里则是木造浴池。听兰烁说因为是核所衍生的时空,浴室并不会因为长久使用而脏掉,自然不必特地清洗。
  寧迋舒放好乾净衣物就在角落把身上的都脱下、叠好再放到墙边柜子里,一旁是淋浴区,他馀光瞄到兰烁也脱个精光走来,他让开位置到一旁自己搓泡泡,洗头发洗身体,心脏怦怦乱跳。
  「放空放空。」寧迋舒要自己别乱想,默念色即是空,但对他而言都成了废言,因为他馀光还是会飘到兰烁那儿,耳朵听的也是兰烁冲澡的声音。真是害羞到快原地自爆!
  兰烁冲了会儿身体,拿起皂袋搓出泡沫说:「要坐吗?」
  「做?做什么?」寧迋舒惊诧,一对耳朵都红了。
  兰烁默默把旁边小椅子用脚挪近,正经询问:「坐下来我帮你刷背。」
  「啊?哦,坐……嗯嗯,好喔。」寧迋舒为刚才会错意的自己捏了把冷汗,真是心里有意,听什么都歪得离谱。
  椅子只有一张,寧迋舒坐着搓洗,兰烁跪下来给他刷背,他受宠若惊:「咦,你干嘛跪啦,那我还是站着好了。」
  兰烁按住他肩膀说:「无所谓,你坐。」
  「可是……」他听到兰烁用鼻音哼笑,对他说:「你真当我是古代人吗?什么膝下有黄金的。这又没什么。」
  寧迋舒想起中午竇鹏有意无意酸了兰烁的话,安慰他说:「我不觉得你是古代人,也不觉得你是什么老一辈,你知道很多我们都不知道的事,很厉害很前卫。」
  「也没那么夸张。」兰烁顿了下,跟他聊:「其实就像学习新知一样,很多东西越是学习,就越会发现自己的渺小,我就是这样。再说,人都是多面的,某方面是天才,其他方面也可能是白痴。」
  「喔。那竇鹏中午说的那些话,你就不必放心上啦。」
  「什么话?」兰烁随口回问,他专心搓青年的背,也不晓得是自己手太宽大,还是这青年的身体单薄又太矮小,轻易就能用双手覆在这片背脊上,手掌能完全盖住其肩胛骨,抚摸背上那对小蝴蝶。
  寧迋舒不知道身后的男人心不在焉的聊,拿水瓢接了些水泼身体,他说:「就他说什么老一辈的啊。我从来都不觉得你老。」
  兰烁听见「老」这字从青年嘴里讲出来,多少是有点在意的,他说:「那你觉得我怎样?」
  「就跟竇鹏他们一样年轻力壮啊。而且你还比他们都高,然后又很帅。」
  「谢谢讚美。你也很好。」
  「哪里好?」
  「小小一隻,很可爱。」
  「呃……」寧迋舒脸皮抽了下,这是恩将仇报吧。可是兰烁又认真强调:「我没有在戏弄你。你这样也很好。」
  寧迋舒乾笑:「谢谢喔。要是你能分我十公分就好了。不,八公分也可以。外星人有办法做到这种事吗?增高什么的?」
  兰烁认真思考,回答:「可能有,但应该都是短暂效果,而且多半是障眼法。」
  寧迋舒嘀咕:「比起先让自己变得又高又帅,发展星际文明更优先吗?啊,不过他们搞不好也不觉得高矮是个问题。」
  兰烁拿刷子给他刷背,然后自己洗自己的,顺便也洗了一头长发。寧迋舒先洗完进池子坐着,虽然有大好机会欣赏兰烁入浴,但视线仍无法在兰烁完美的身躯停留超过一秒,总觉得会喷鼻血、出大糗晕过去。
  兰烁赤身裸体走来,大方的抬脚跨进浴池,他看寧迋舒窘着脸表情古怪,蹙了下眉心疼说:「真的那么疼的话,等下我帮你推拿。」
  寧迋舒低头用发虚的声音道谢,侧过身靠在池子边缘休息。他看兰烁的长发落在水里冉冉飘动,实在很漂亮,不自觉傻笑了下。兰烁忽地凑来摸他脸,他整个人僵住,以为发花痴被发现,结果兰烁笑说:「你真像虾子、螃蟹,才泡一下热水,脸跟身体都红了,没发烧吧?再泡一会儿就出去吧,你这样泡久了也不行。」
  寧迋舒暗自惭愧,人家为他设想,结果他顾着发花痴了。「抱歉,老害你操心。」
  兰烁挨着他坐到一旁说:「不用抱歉。我说了要当你的家人,互相关怀也很好。除非你嫌我鸡婆。」
  「才不会嫌你,我觉得你很好啊。」寧迋舒说这话都快藏不住笑意,话音由于害羞而有点发软,他道:「其实我第一次和别人一起泡澡。」
  兰烁看他一眼,微笑说:「要是喜欢,以后就一起泡澡吧。」
  「好、好啊。」寧迋舒感觉把这辈子的幸运值用光了,这样真的好吗?他非常惶恐不安,而且兰烁就光着身子坐在他旁边,他不敢碰触对方,所以反而令身体更加紧绷了。
  「差不多该起来了。」兰烁说。
  「噫,这么快?」
  「因为你整个人都红通通的,再泡下去感觉会煮熟……」兰烁半开玩笑说他,其实也纳闷他这些古怪的反应。为了一个千岁多的傢伙害羞,可能吗?还是因为从来没有和人共浴泡澡的经验?
  出浴后,兰烁先让寧迋舒把头发吹乾,寧迋舒穿着宽松衣裤回自己的小房间,倒头躺在床垫上吐气。他闔眼笑得像白痴,两手摀脸咯咯怪笑,本来还乐得想打滚,但是动作一大他就腰疼,最后还是像隻小殭尸一样瘫在床上装死。
  兰烁吹乾长发出来,看寧迋舒大字形躺着打瞌睡,出声要他等一会儿,接着就去找了精油回房给他推拿。寧迋舒依言侧过脸趴着,上衣被拉到最上面,兰烁抚摸他脑袋、后颈跟背脊安抚说:「尽量放松。」
  「啊,好。」
  兰烁垂眼盯着青年温顺乖巧的样子,因为侧首趴卧而挤出一点脸颊肉,微张的嘴巴也有些翘着上唇,可爱得找不到任何事物来比喻,他淡笑了下,倒了些精油在掌心。
  「呼。唔嗯。」寧迋舒感觉兰烁温热的双手和精油香气,舒服得闭眼低哼,起初力道并不大,也只是很轻浅的抚摸背部,就在他快睡着时,兰烁的手法跟施力有了变化,尤其是推揉的部位来到了他的腰部。
  「啊、嗯,呼。」寧迋舒心想他还能忍,抿嘴皱眉在兰烁身下不时溢出呻吟。
  兰烁眼神略微深沉,轻声提醒着:「再放松一点。」他手指摸着青年背脊的骨节,一寸寸揉捏,一指按着尾骨和臀沟附近说:「仙肠骨这里的毛病,去医院看的话也不是大毛病,但现在也无法就医,我就用自己的方法给你调整。你忍耐一下。」
  寧迋舒慌张:「什么你的方法啊?」
  「小说里的那套囉。」兰烁的口吻有点戏謔。
  「度气什么的吗?真气、发功那样?」
  兰烁微笑未答,抓住青年纤窄的腰挪了下位置,然后整个人跨坐到青年腿上,由正后方施力推拿。接下来寧迋舒一连串惨叫:「噯啊啊、痛痛痛、痛,你小力一点,拜託不要不要,那里不行,好痠啊嗯嗯……」
  寧迋舒握拳捶着枕头,出了一头细汗呻吟叫喊。而兰烁却还是神色淡定的持续整治青年的腰臀骨骼,半晌他看寧迋舒整张脸都涨红,眼眶湿润的哀求,有点心软了,温声说了句废话:「快好了,你放松,再忍忍。」
  寧迋舒可怜兮兮的吸着鼻子回呛:「痛死了最好能放松啦啊啊嗯、啊、哈啊,啊不要,我不要,呃嗯嗯……」他两手拍打床铺发洩,双目泫泪控诉:「叫你停你都不停,杀人啊?」
  兰烁险些笑出来,心想有这么夸张吗?还是这人特别怕痛?他心情难得有些浮躁,想把人欺负得哭出来,但又不忍心真的让人大哭,双手徐徐推揉着青年的腰身、收住力道,同时也强迫自己收束心神,拿一旁毛巾将身下的人一身薄汗都擦拭过,拉下上衣结束这一场曖昧的气氛。
  寧迋舒瘫在原处轻喘,兰烁离开他身上收了东西走开,他扭了扭身体觉得轻松不少,腰也不那么痠疼了,欢喜道:「真的好很多啊。谢谢你啦,兰烁。」
  兰烁回望一眼,寧迋舒的笑容和道谢是那么率真可爱,对比之下他却不小心兴起了一些变态的欲望,竟也不打算收歛,要不是不想被寧迋舒讨厌的话,他觉得自己可能会做出可怕的事。
  寧迋舒看到兰烁皱了下眉,冷下脸回一句不谢就走开,反射性先检讨一下自己刚才有多不配合,他滑开那道鏤刻的隔门喊:「兰烁?」
  「还有事?」
  「是不是我刚才乱叫乱喊,你不高兴啊?」
  「我没有不高兴。」兰烁搁下东西,两手在水盆里洗过,端着水盆要去浴室倒。寧迋舒成了他的小尾巴跟前跟后,再三确认他没有不高兴。他情绪已经缓和不少,浅笑安抚说:「没事就去睡吧。」
  「我下午睡太久了,有点睡不着。」寧迋舒说完就后悔,这是他自己的问题,老是烦兰烁可能真的会被讨厌,他说:「那,我拿个灯去外头消耗精神好了。」
  兰烁抓住他肩膀挽留:「没关係。我也不睏,你不会吵到我。」
  寧迋舒看了眼空荡荡的寝室:「那我们要做什么?聊天聊到睡?」
  「看星星吧。」兰烁拉他手往自己房间走,在床边轻拍寧迋舒的背让他先进床里,一点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寧迋舒不是头一回坐这张床跟兰烁聊天聊到睡着,没想太多,俏皮笑了下就自己爬到床里面把所有抱枕都堆在一起,背靠着它们,怀里再抱着一颗抱枕,两脚随意朝一侧打直。兰烁坐进床里把床帷放下来,床架子里一下就变幽暗,他拿了枕臂靠上去,听寧迋舒问:「星星呢?」
  兰烁轻笑,打了个响指,周围景物变化,床架上半部消失不见,周围房间也成了深山老林,林间还覆着一层白雪,夜晚的天空是迷幻的蓝紫色,繁星闪烁,看得寧迋舒发出惊叹:「哗……好亮。」
  寧迋舒知道兰烁肯定有法子能观星,本来以为就是弄个夜光的星相图给他讲一下天文知识,没想到会是这样直接看见户外星空,他感动道:「真的是星大如斗耶。好大好亮的星星。」
  兰烁表示:「没有光害。无污染、无阴霾的天空,当然好看。这在我以前的年代,也不是很稀罕,一抬头都看得到。当然,山里的更美。现在是秋天,东北方那里有仙后座,我们东方称它们几颗叫王良、阁道,还有北极星则是称为勾陈一。」
  寧迋舒傻笑着歪头问:「咦,是那颗最亮的吗?」
  「嗯。」兰烁又给他讲了几个秋天主要的星座,教他怎么找、怎么认,这些都是他烂熟于心的东西,虽然知道寧迋舒听完也可能立刻就忘,但好像只要是跟寧迋舒在一起,做任何事都觉得自在愉快。
  寧迋舒拿手指点了点天上的星辰,认真将它们都记起来,他说:「看星星真是不可思议,我们现在看到的星星,可能几百万年前就死掉了,但是它们发出来的光一直在宇宙里。」
  「嗯,所以跟星星许愿也没用,它们可能都死了。」
  寧迋舒转头,错愕又古怪的看着兰烁说:「呃,真不浪漫耶。难怪上月奶奶嫁别人。」
  「……」兰烁转移话题聊道:「知道超新星吗?」
  「啊,印象是星星爆炸?」
  「我见过克卜勒超新星。」
  寧迋舒问:「那是怎样?很厉害?」
  兰烁无奈吐了口气跟他讲:「很厉害。爆炸的光亮比太阳还耀眼十亿倍。」
  「哇,那你怎么没瞎掉?」
  兰烁瞇眼:「我又不是离得很近去看。蠢蛋。」他说:「质量大的星通常也比较亮,不过寿命短。」
  「有些人很像那样,一生都很精彩,但活得短?」寧迋舒讲完转头看兰烁,调侃说:「但你是不一样的,一千五百多年,可是也没有很黯淡啊。」
  兰烁也转头迎视,两人互望,虽然周围晦暗,但还是能看见彼此的轮廓。寧迋舒盯着兰烁一双长眸,感觉他眼里也有无数星辰,而自己已越陷越深,恍惚间脱口就说:「你眼睛好漂亮。」
  兰烁目光闪烁了下,寧迋舒看不清楚,却觉得他好像是有点不好意思。兰烁问:「要一直看着直到睡着?」
  寧迋舒仰首躺好,点点头哼声:「好啊。」他心想,反正睡着了兰烁会把他弄回自己床上,不担心。但兰烁今晚有点不一样,主动展开被子帮他盖住,又摸他额头看有没有发烧。
  两人互道晚安,寧迋舒没撑多久就睡了。兰烁把星空的幻影撤掉,却没有将人抱起来挪回隔壁房间,而是躺到旁边空位,转头盯着寧迋舒的睡顏发愣。
  「真奇怪。」兰烁无奈笑叹,他有无数的机会可以经歷各种人生、多彩多姿的恋情,但曾遭背叛的他在漫长的岁月里不太相信人间的感情,或者说他不相信自己。所以他对于走入谁的感情生活一点兴趣都没有,同样也不打算让谁走进自己心里。
  但是很奇怪的,寧迋舒这傢伙之前说他过得不像人,他想反驳,却无从说起。他记得人间百态,却唯独忘了自己原本该是怎样的人,其实早就迷失自我了。记得自己过去的面貌,但逃不过不断被遗忘的宿命,谁都不会记得他太久,因为人的寿命短暂,就算穷尽一生记得他也没用,到头来他只有失去。
  可是现在他心境有点转变,他想被寧迋舒记住,想要寧迋舒陪伴,想跟这人在一起做很多事,也渴望变得跟这人一样会生病,也会死去。起初以为是羡慕,但这两天细细回过味来,他是心里有寧迋舒了。
  这比他年轻时遇到宝嘉恩时,听那天外来客讲的宇宙观或任何事都还要光怪陆离。
  「唉。」兰烁闔眼轻叹,不确定该拿身旁的青年怎么办才好,自己又该怎么做才好。
  翌日清晨,寧迋舒咂了咂嘴从怪梦里转醒,他梦见自己在一座山谷间的花海恣情奔跑,空气是温暖的蒸气,所以他跑太快的话会像风箏一样飘浮起来。醒来的前一刻他在吃花蜜,但舔着嘴唇才发现一切都是梦,有点失落的同时又觉得自己的床铺怪怪的,手摸了摸,听到兰烁低沉的哼了声,他惊醒,抬头发现自己是一手拥住兰烁上身的状态,一条腿还跨到对方身上。
  「……」兰烁面无表情看着寧迋舒,后者错愕茫然看着他,他说:「早。」
  寧迋舒一手撑在兰烁腰侧的床铺,抬起上身,脑袋是空白的,直到他发现整个房间都是兰花,眼神有些惊艳:「好香,都是兰花?」不只遍地兰花,床架上也攀爬了许多兰花,有的是整串花穗像狐尾一样垂落,也有些花形很迷你但香气很浓。
  兰烁没有任何解释,只是一双眼紧盯着寧迋舒。寧迋舒对这景象感到惊奇的同时,也察觉好像有个硬物隔着布料抵着自己的肚子,而且有点烫热,他直觉想起了什么而慢慢红了脸,疑惑的看向兰烁。偏偏兰烁一脸淡定冷静,寧迋舒陷入了自我怀疑,心想:「不是吗?男人早上常见的反应不是吗?」
  「对不起。」寧迋舒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道歉,总之先道歉就是。
  兰烁问:「为什么道歉?」
  「我赖在你这里睡觉。」
  「我没有不高兴,你不必道歉。」
  「那你很高兴?」寧迋舒想也没想,问出口才觉得自己这么讲好像挺怪的。
  「嗯,算是高兴吧。」
  寧迋舒觉得抵着肚皮的热源越来越硬了,他吓得往一旁滑开,兰烁顺势凑过去,一手撑着他身后床架围栏说:「不要回去了,这床够大。」
  寧迋舒忽然想起花是植物的生殖器之类的事,那这满室的香气又代表什么?兰烁在发春吗?昨晚他发花痴,今天轮到兰烁发春,哪有这么好、又这样刚好的事?他举起一手拍拍自己脸颊,小声嘀咕:「奇怪,我还没睡醒吗?做梦?」
  兰烁神情变得温柔,鼻音哼出轻笑说:「吓到你了?我想了一整晚,关于你对我的感觉,还有我对你的。」
  寧迋舒抬眼看他,小心翼翼伸出双手凑近他两颊,轻捏。兰烁无辜揪着眉心问:「做什么?」
  「不是梦啊。」寧迋舒的表情比刚才还惊奇了。
  「是真的。」兰烁笑了声,眼眸微弯。
  「那你想出什么结果没有?」
  兰烁歛起笑容,正经道:「我觉得你喜欢我。还有,我心里有你。」
  寧迋舒无预料的被揭穿心思,结巴道:「你心里有我?证据?」
  兰烁稍微偏头瞄了下满室兰花,看着他眼睛回答:「整个房间都是证据。」
  「那是生理反应吧。」
  「不信吗?」
  寧迋舒囁嚅低语:「也不是不信,但也有点难以置信。你喜欢我哪一点啊?不可以说全部。」
  兰烁眨了下眼思考道:「真要说的话──你小小隻的很可爱。」
  「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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