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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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听说过这句话吧,共苦易,同甘难。”小胡子把玩着那支香烟,抬头看了看我,说:“这些人并不是非常团结的一个团体,只不过因为寻找东西才临时串在一根绳子上,如果没有任何收获还好说,一旦有收获,马上就为彼此之间的利益而发生严重的分歧,紧跟着就反目成仇分道扬镳,人散了,消息再次走漏出去,越来越多的人被卷进这件事里。”
  听到这里的时候,我突然莫名其妙产生一种很奇怪而且形容不出来的感觉,按道理说,那时候发生的事到现在已经很多年,跟我也没有什么关系,实在说不清楚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参与这件事的人不断的死亡,随之又有人补充进来,所以,从科兹洛夫以后,针对西夏铜牌的行动一直没有停止过。至于西夏铜牌的用处,我还不是很清楚,只有把所有铜牌全部拿到手之后才有可能完全洞悉其中的奥秘,不过......”小胡子非常平静的目光突然起了变化,闪烁出一种非常炽热渴求的光芒:“西夏铜牌是这整件事情的核心,它能带给你巨大的好处和利益,你绝对想象不到这种利益意味着什么,和它相比,一块土地,一场战争,都象根稻草一样无足轻重。”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我不可能再象过去一样,懵懵懂懂,我也学会了思考,虽然不能说很透彻,但总比什么都不想的强。
  “在黑水城是不是从来都没有发现过一块西夏铜牌,也没有发现路修篁的手札,不管是过去的人,还是你,所知道的信息不完整。”我点燃支烟,问道:“你怎么能够肯定,那些人在黑水城寻找的东西就是你要找的?”
  “因为那口枯井。”
  “黑水城的枯井?”我立即就回想到科兹洛夫笔记中令人无法理解的记载:“枯井里究竟是什么?”
  “没有人知道枯井里是什么,科兹洛夫虽然没有详细的记录关于枯井的细节,但后面涉足黑水城的人留下了枯井的信息。”
  黑水城的枯井是个非常重要的点,从枯井被科兹洛夫第一个发现之后,几乎所有到黑水城的人都接触过。科兹洛夫已经证明,枯井里根本没有传说中黑将军所留的财宝,也没有沙皇俄国急于想得到的东西。
  后来的人不甘心,再次对枯井进行了勘察。那是一口很深的井,许久之前就已经干涸,科兹洛夫曾说过,枯井里钻出过两条巨大的蛇,这显然是胡诌。然而,枯井里真实存在的东西,比两条吞云吐雾的蛇更加令人恐慌。
  当时在黑水城的中国人没有和那些外国探险家争抢枯井的发掘权,他们的脑子是很清醒的,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和外国人发生冲突,那样会带来很严重的后果。所以,发掘的初期,外国人占据完全的主动,包揽了枯井,中国人则在暗中关注。
  枯井非常深,以当时的技术,无法用光线直接照透井内部的一切,所以必须要用最原始也是最笨的方法,派人下去。
  最先动手的是瑞典人,一个瑞典籍的德国人进入了枯井。在那种环境下,外国探险队的装备并不比那些中国人精良多少,甚至有些东西还没有吃土饭的人完善科学。这个瑞典人带着一把锋利的短刀,由绳子吊着慢慢进入了枯井。
  其余的人在井上紧张的关注,这个瑞典人进入枯井之后,并没有任何异常的响动,所以井上的人认为他在慢慢摸索着枯井下方未知的角落。
  井下的人每过很短的一段时间就会通报下面的情况,那个时候也没有对讲机之类的通讯设备,反馈信息完全就靠扯着嗓子喊。根据他反馈的情况来看,枯井下的区域显然比一般的井要大很多,甚至让人怀疑这原本就不是一口用来取水的水井。
  大概就是半个小时之后,进入枯井的人通报时的声音越来越小,也越来越微弱。这就引起了枯井上面的人的警觉,他们大声的朝枯井深处喊话,希望得到明确的回应。
  就在这个时候,枯井下爆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喊叫声。上面的人全部都慌了,连忙把人给拉了上来。
  ☆、第55章 未知之旅(一)
  说到这里的时候,小胡子停止讲述,问我:“你能猜到下面发生的事吗?”
  关于枯井的信息,我之前从来都没有听到过,但是此时此刻,随着小胡子的讲述,我心里马上生出了一个念头。
  “我大概猜的出来,但是不知道对不对。”
  小胡子看看我,点点头说:“你猜的很正确。”
  枯井下的那个瑞典籍德国人几乎是被硬拖着拉上来的,等他出现在井口的一瞬间,所有人几乎全都惊呆了。而且这种震惊中夹杂着形容不出来的恐惧,每个人都在呼喊上帝。
  从进入枯井,到被拉上来,前后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一个小时,在人的生命中只能算作非常短暂的一瞬,但就是在这一瞬间,这个德国人完全改变了。
  在进入枯井之前,这个德国人最多三十来岁,身体强壮,精力充沛。但他被拉出来的时候,已经苍老不堪,满头的金发完全变白了,脸上皱纹密布,象一具从中世纪坟墓里爬出来的僵尸。
  这个场面完全颠覆了人的正常思维,让那些来自国外的探险家们战战兢兢,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而那些在暗中窥视的中国人,也非常震惊,事情的结果超乎了他们的想象。
  从枯井里被拉上来的德国人又活了大概三四天时间,然后死去。导致他死亡的最终原因,很可能是身体器官功能老化衰竭。
  这样一来,所有在黑水城内的人对这口枯井产生了莫名的恐慌,他们把帐篷都搬到了很远的地方。但也正因为枯井内发生的这件事情,让很多人急于想知道下面究竟有什么东西,会让一个年轻力壮的人在很短时间内衰老成这个样子。
  但是没有人敢再亲自进入枯井,而那些外国人把来到黑水城的土爬子都当成愚昧无知的人,他们拿出一些钱,想让爬子们下去探路趟雷。可想而知,换来的只不过是土爬子们不屑的冷笑和拒绝。
  最后,一个英国人出面,找了两个当地的蒙古人,他们让蒙古人下井去探路。当时照相机以及闪光灯都已经出现,但是不可能在枯井下操作,所以一切影像资料无法产生。他们要求进入枯井的蒙古人尽一切可能,把所有能带上来的东西全部带上来。
  这些外国人显然已经预见了再进入枯井之后可能发生的事,他们只想从井里拿回一些可供研究和推测的东西。
  然而,两个蒙古人先后进入枯井后,全部遭到了那个德国人的厄运,他们在很短时间内莫名其妙的衰老。第一个蒙古人被拉上来之后,已经说不出话了,只能看到他的身体以及双手在不自主的颤动。有人拼命的问,问他井下的情况。蒙古人气若游丝一般的断断续续告诉他们,井的深处只有沙子,全部都是沙子,连一块石头都看不到。
  在这之后,外国的探险家又数次从当地雇佣牧民下井,但是得到的结果没有任何改变。进入枯井的人不断重复着发生了好几次的惨剧,入井,被拉上来,衰老,死去。
  最后,所有的外国探险家只能放弃。紧接着,那些中国人也在探寻许久之后撤出黑水城,这里彻底恢复了死寂。
  那口枯井里,究竟有什么东西,没人知道。小胡子告诉我,关于这口枯井的消息,在事后泄露出去,可能期间还有人去勘察过。到了解放前,有人最后一次涉足这口仿佛住着一只魔鬼的枯井,他们先用活体动物做试探,竟然发现无恙,被丢进井里又拉上来的动物仿佛没有任何改变。
  接着就由人亲自下井,到了这个时候,枯井仿佛真的变成了一口寻常的死井,进入枯井的人只看到了沙子,除此之外,一无所获。
  “你该明白了,为什么说这些事情之间都有相互的联系。”小胡子所有的表情都消失了,很认真的对我说:“我说过,你和我合作是最正确的选择,只要我们之间消除分歧精诚合作,不但能够甩开你身上所背的黑锅,你还能分到一份你该得的收获。”
  我又一次陷入了沉默,这种沉默倒不是我故意玩深沉,而是因为脑子突然陷入混乱状态,不知道该怎么去接小胡子的话。西夏古籍,科兹洛夫,几个锲而不舍的中国人,西夏铜牌,阴沉脸,老头子,雷英雄,小胡子......这些人和事交织缠绕成一张巨大的网,把我牢牢的网在其中,我怎么会和他们一样,也卷进这件事里?
  与此同时,一个隐埋在心里,几乎已经被我淡忘的疑问重新冒了出来,小胡子的动机是什么?确切的说,他非要跟我合作的动机是什么?
  可以说,不管任何一件事情,动机都是最关键的因素,从街头巷尾的老太太们买菜做饭,到强盗抢劫犯杀人放火,其中一定有明显的动机存在。小胡子今天算是说了一丁点实话,但他的动机也随着这一丁点实话而变的更加模糊不清,甚至有点怪异。如果他什么都不肯告诉我,反而不会让我想的这么多,就象刚开始合作的时候,我自己瞎猜了两天就把他的动机忽视了。
  我觉得,必须把这个问题搞清楚。
  “你告诉我,为什么要选我跟你合作?”
  “凡事都有一个因果关系,之所以找你合作,肯定有十足的理由。”小胡子靠在沙发上,说:“这个理由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因为现在告诉你,你可能不会信,对你也没有任何好处。”
  “我觉得我一直在被你牵着鼻子走。”
  “该告诉你的事,今天已经全部说清楚了。”小胡子没有回答我的话,话锋一转:“我们下一步该做的,想必你也知道。”
  “去找那个师盘失手没有带回的东西?”
  “是的。”小胡子点点头,转身朝门外走,我听到他隐约的说,这是一个机会,千载难逢的机会。
  可能在小胡子解读了羊皮书的同时,这次行动计划已经在他脑海里酝酿,各种准备工作也快速的进行。大概四五天之后的一个晚上,他又和我说了一些情况。羊皮书的所有内容全部被吃透了,我们行动的目标非常明确。
  在路修篁所遗留的这一少部分手札里,附着一张手绘的地图,这张图可能是手札里最直观的信息。
  “有了这张图,我们可以沿着当年路修篁没有走完的路,把东西拿到!”
  黯淡的灯光下,我看到小胡子平静的眼睛中有一丝炙热的光。
  这次谈话很简短,谈话结束后,小胡子告诉我明天早上我们就要动身,他又嘱咐我,我们之间的谈话,包括羊皮书和手札的事情,不要透露给任何人,也不要告诉麻爹。
  小胡子走后,我放了水洗澡。泡在浴缸里,看着眼前一片片氤氲的水汽,我的头有些发晕,但思路却出奇的清晰,默默把我所知道的情况系统的整理了一遍。
  不过这些情况中只有我亲身经历或者亲眼目睹的比较可靠,小胡子说的不能全信,甚至曹实说的也不能全信,倒不是我多心,信不过曹实,毕竟他的岁数不大,是跟着老头子才接触这件事的,很多线索都来自耳闻,如果他知道的情况本身就是假的,那么复述给我的时候仍然是假的。
  就因为这些信息真假难辨,让我没有办法去做推断和猜测,就算勉强把过程理清楚,其中只要一个环节是错误的,后面的推断全都要推翻。
  其实这些事情亦真亦假都无所谓,毕竟我和小胡子的追求不同,但我已经察觉到,小胡子似乎一直在敷衍我,或者说在拖延时间,我甚至怀疑他早就知道卫勉以及昭通事件的真相,却吊着我不肯说。
  对小胡子来说,我有什么价值?
  想来想去,如果真要列举我的价值,那么只能说我背后有一个叫卫八爷的老爹,除此之外,实在想不出别的。我甚至产生了这样的念头:小胡子的目的是老头子手里的三块西夏铜牌,虽然跟阴沉脸交易的时候,三块铜牌丢掉了,但老头子不可能不保留拓本,小胡子是想用我去换拓本?
  但是这个无稽的解释,连我自己都不信。
  我心里憋的相当难受,恰好麻爹进来叫我去吃宵夜,我就打定主意,找机会跟麻爹透透气,看他怎么说,但我知道,就算跟麻爹说了,他也提不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只能当个倾听我倾诉的角色,我也只当吐吐苦水,发泄一下,不过想了想,我还是压下诉苦的念头,麻爹什么都不知道,很难在这件事上跟他沟通。
  我擦干了头发,对着镜子看着自己的脸,片刻之后,思绪不由自主的又飘飞起来。
  开阳山,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几百年前,曾经有一个叫师盘的人走过,但他什么都没有得到。从明天开始,我也要踏上这条路。
  对我来说,那里真的是一个未知之域,所有一切都被隐藏着。
  ☆、第56章 未知之旅(二)
  第二天,我们就从银川动身南下。行动的大致计划我知道,但所有细节都是小胡子去安排的。麻爹比我还惨,一直到和尚张罗着收拾东西的时候,他还是一头雾水。
  “要走了?照老子的意思,既然休整,就干脆休个痛快,等明年开春再动身。”
  “麻爹。”和尚调侃道:“我们都在城市里呆烦了,找个有山有水的地方玩几天,怎么样?”
  “好主意!只要不做事,老子就没什么意见,你们找好地方了?”
  “开阳山。”
  “不错。”麻爹赞许的点点头:“这地方老子倒真没去过,过去钓钓鱼吃吃野味,顺便搞些山货带回来,好山好水养好人,山里的丫头水灵的很......”
  说着说着麻爹忍不住咧嘴乐了,和尚也笑的很开心,我就觉得这俩人没心没肺,似乎只有我想不开。
  我们在郑州停顿了一下,然后一路向南,这中间没有什么事情发生,麻爹也显得很兴奋,但是等我们和小胡子手下的伙计碰面之后,麻爹就感觉不对头了。
  不仅仅是麻爹,就连我也觉得有点意外。小胡子是那种“独胆”的人,胆子很大,敢自己单干,做活从不带太多的人,免得节外生枝。当初去班驼的时候他都没有带几个人,而这一次,队伍的规模显然超出了我的想象。
  这也就说明,小胡子对这次行动非常用心。当年路修篁和师盘要找的东西,真的会是羊皮书上所称的“神器”吗?
  说实话,圈子里的人说神器这个词的时候,其实是没有确定概念的。比如先秦时代的一些东西,都笼统的被他们统称为神器。所以仅凭羊皮书上神器这两个字,我实在推测不出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或许,只有真正拿到东西,亲眼看到它的时候,才能明白一切。
  还没到目的地的时候,麻爹就开始犯嘀咕,狐疑的问和尚:“和尚!你骗老子说过来旅游,这架势怎么看都不象,你说,是不是又耍花腔。”
  和尚憨笑着不答话表示默认,麻爹想发脾气,又给和尚上纲上线,扣大帽子。但是大家都习以为常了,除了麻爹自己,谁都不拿他当真。
  我们到了开阳县,这是通往林区最后一站了。在这里,整支队伍中的成员全部露面,老龚和我们分开一段时间之后,又出现在了队伍里,他的嗓子恢复了一些,但还是有点发声障碍,哑着嗓子跟我还有麻爹打招呼。
  除了老龚,其余的人都是生面孔。我暗中观察了很久,想把这些人的底子摸一摸。如果不算小胡子和尚还有老龚他们,这次又加入了三个新成员。
  按照我的观察,这三个新成员之中,有两个人应该跟小胡子关系非常密切,因为他们很听和尚的话。这两个人一个叫韩云洲,非常灵动,精干,眼皮子很活,属于那种一身机灵眼的人。另一个叫梁子,高大魁梧,孔武有力,胳膊恨不得比我的腿都粗。
  剩下的一个新成员,我就有点琢磨不透了。他好像不是小胡子的人,在队伍里也不知道具体负责什么,但是和尚对他比较客气,一些杂事都吩咐韩云洲和梁子去干,从来不让这个人动手。经过打听,这个人的名字好像叫江尘。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支队伍,成分好像有点复杂。以小胡子的性格,信不过的人肯定是不会用的。但是到目前为止,一个老龚,一个江尘,他们的来历仿佛都有些不清晰。
  小胡子为什么要把这样模糊的人安插到队伍里来?我想了很久,都没有得到答案。
  我以为队伍的整体人员也就这些了,但是在开阳县一直呆了三天,小胡子都没有动身的意思,仿佛在等什么。我去找和尚套话,他答非所问,一个劲儿的在跟我讲韩云洲和梁子的事情。据他说,这两个人曾经在经在广西云南边境地区的老林子里混过一段时间。
  我们这次准备深入的开阳山是个地理环境比较恶劣的地方,不但山峦叠起,地形地势复杂,而且植被覆盖率很高,换句话说,这里就是片一眼望不到头的林区,几乎没有经过人为开发,在这种面积特别大的原始林区里,如果队伍中没有经验丰富的成员,会相当麻烦。
  一直到第四天的黄昏,我才知道,小胡子一直在等的是一个人。而且看到这个人的时候,我就更加的感觉到意外。
  槐青林。
  从班驼回来之后,槐青林就不见了。不过我知道,在赶路的过程中,和尚跟他有过秘密的交谈。这种密谈的用意很清楚,象槐青林这样的人,在各种行动中都是非常有用的。和尚显然在拉拢槐青林,而且他成功了,槐青林也加入了这支队伍。
  槐青林是小胡子手下一个叫大左的伙计带回来的,他还是老样子,身体弱不禁风,脸色苍白。我对这个人很好奇,一直暗中盯着看,这时候槐青林似有意又似无意的转头看了我一眼,顿时就让我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
  我根本无法形容这个人的目光,在这样近距离的接触之下,槐青林两只眼睛中散发的目光就好像两道伽马射线,
  不得不承认,小胡子真的是很有办法。道上的人都知道,槐青林脾气比较怪,看上去不言不语,非常安静。但是他不愿意做的事,拿刀架在脖子上他也不会干。小胡子把他再搬出来,是很需要一些手段的。
  队伍终于集合齐了,当天晚上,小胡子叫我还有老龚,江尘,槐青林一起到他的房间去。他拿出了那张由路修篁手绘的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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