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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舞台正中央的少女已然收起怯懦,扬起微笑说道:「能够站在这里,我要感谢很多很多人,如果没有你们,就不会有今天的我。」
  她的目光温柔地瀏览过台下每一张脸,儘管光线昏暗,但在那之中却有着一路支持她的人。
  宫安生坐在中间区块,一双眼睛充满感慨,遗憾自己应该要接下的侧录工作,再怎么说都是她的最后一场演出。
  洪孟洁坐在离舞台最近的前段区块,望着少女的表情尽是感动,努力克制住想拿手机摄影的衝动。
  还有那个她最该感谢,也辜负最多,曾经差一点就会喜欢上的,但最后却成了她最怨恨的人。
  她收回目光,顿了一顿,嘴角再次轻轻牵起一个微笑,「最后要带给大家的这首毕业歌,要献给一个人。」
  「这个人大家都认识。
  「他在去年十月,不顾自己的安危,捨身救了一名准备跳桥自杀的国中男生,成了全台湾的名人。
  「但早在去年九月,当大家都在埋头准备学测时,他就已经在整理从各班送回来的连署书;当大家考完学测准备回家过年时,他也在准备下学期要参加服仪委员会的简报。
  「哪怕知道自己享受不到穿短裤的便利,仍想要为之后的学弟妹争取;哪怕住进了医院,病魔缠生,心里仍掛念着这件事;哪怕自己的左手整整一个月都得打石膏,他也不曾说出一句怨言,反而还考出了出乎眾人意料的好成绩。
  「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正直、善良、勇敢,所以我们写了这首歌。
  「为大家带来这首──
  「流星雨。」
  音乐一下,在座不少师生都不禁红了眼眶,站在后台的高三热舞社更是各个泪流满面,还没听到歌就直接哭了出来。
  早在还没放温书假前,这首毕业歌就已经在中午的广播播放了一遍又一遍,不必明说,所有人都明白这是一首怎样的歌,纪念怎样的男孩。
  清澈婉转的歌声透过音响縈绕了整个空间,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杂音。
  所有人都忘了悲伤,直直望着舞台那抹亮丽的身影。
  少女的歌声宛如一片驱走黑夜的星光,瞬间照亮了整片夜色,亮如白昼,有着令人为之一亮的魔力。
  一年前,她就是站在这里,为即将毕业的学长姊献上一曲。那时的她只是一片陪衬红花的绿叶,只为给学长姊留下深刻的印象。
  但从那时起,她开始每日每夜练唱。
  既然没有天赐的美声,那就鑽研唱歌所需的技巧,加强换气的技巧,加强体能和肺活量,唱准每一个音,抓准每一个拍子,突破自己高音的极限,唱出不被人挑剔的歌。为的,就是有这么一天,她会站在更广大的舞台,不辜负学长对她的期待。
  二楼的来宾区,此时来了许多家长,不乏也有几张年轻的脸孔。
  一名长相清秀的男生站在栏杆处,遥望着舞台上那抹熟悉的身影,内心不禁涌起一阵惆悵,也不枉今天特地翘课回来观礼了。
  彷彿是倾尽了生命在唱歌,明明是如此热血青春的歌曲,但少女所唱的每一个音都是悲鸣,每一个字都是想念;歌声与其说是高唱入云,不如说是裂石穿云,有着撕心裂肺般的疼痛,歌词里浓烈的情感渲染了在坐每一个人。
  身处在镁光灯下的少女,旁若无人地高声歌唱着。
  彷彿回应般,身后的四个人也卯足全力演奏,汗水滑过他们的脸颊,浸湿他们的衣衫,在短短三年的岁月里洒下永恆星光。
  每个人都明白,这不只是一首毕业歌。
  「关于今年的毕业歌,我有一个想法。」
  一片突兀的静默中,少女迎视着其他人的困惑目光,定定出声。
  「我希望这首毕业歌能够用来纪念一个人。」
  「『whenyouareyoung,everythingfeelsliketheendoftheworld.butit’snot;it’sjustthebeginning』。当你年轻时,总觉得一切都好像世界末日,但其实不然,世界才刚要开始。」
  「电影台词?」
  「对啊,不觉得这句很适合现在的我们吗?」
  「既然你走不出去失去朋友的阴影,那我来当你的新朋友,成为比你那个朋友还要跟你要好的朋友。」
  「六年。」
  「你们相处的时间也不过六年,可是我是活人,我有的是时间,十年、二十年甚至一辈子的朋友。」
  「我爱你,李予寻。
  「无论你之后喜欢上谁,和谁在一起,我都不会生气。我不希望我的死成为你拒绝其他人的理由,成为你永远的阴影。我希望你幸福,就算那个人不是我也没关係。」
  纪念那个曾经陪她度过末日的男孩,那个曾经允诺会用一辈子的时间成为她朋友的男孩,那个几乎用尽生命在爱她的男孩。
  也为纪念那个,为了拯救素昧平生的学弟,差一点连自己的性命都陪葬的英雄少年。
  即使自己享受不到任何便利,你还是愿意牺牲时间为全校学生争取权益;即使那件事在旁人眼里看来毫无意义,你还是夜夜到场声援;即使是一件事看起来多么不可能,只要是你认为对的,就会去做的。
  因为你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所以──
  如果今日你在这里,一定也会这么做的。
  如雷的掌声灌满了整个会场,久久不绝。
  少女放下麦克风微喘着气,视线穿透斑斕的舞台灯光,落向台下为他们拍手和喝彩的师生和家长。
  这是柠檬的最后一场演出。
  也是在场所有毕业生的最后一场演出。
  随着掌声间歇,少女再次握紧手里的麦克风,高声喊道:
  「连署书现在已经发送至高三各班,校方完全不顾我们学生意见,执意要在这个月底通过与国立永世大学的併校案。今日是我们身为时和高中学生的最后一天,是我们能为时和高中做的最后一件事!」
  每个人都呆住了。
  静默以一颗原子弹炸开的威力横扫了全场,将会场炸得一丁点声音都不剩了。
  下一秒,台上忽然走出了一群学生,每个人身上都穿着款式相同的白色上衣,在舞台上并排站成一排人墙。
  方才还在全力演奏的四位学生这时也放下了乐器,脱下身上的制服衬衫,包括镇守左右两旁楼梯的学生,也在舞台底下站成了一排人墙,露出里头的白色衣衫。
  就连散落在会场四周负责维持秩序的班联会成员,也都纷纷脱下了制服,露出藏在里面的白色上衣,宛如点点白花在会场盛开。
  空气彷彿凝固了。
  毕联会所有成员都站了出来,不发一语,目光坚定。就连刚才上台表演的热舞社、吉他社和其他社团,也都临时换上了白色上衣,一起站了出来。
  穿在每个人身上的那件白色上衣,只印了几个毛笔写的大字,笔法遒劲,字跡凌厉,透出坚定的信念──
  只要时和,不要世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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