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民国好好学习生活 第2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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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太爷在远德大菜馆,见到出双入对的中外男女,吃着饭还愚蠢细语,明目张胆地眉目传情,走起路来还腻乎乎吊着膀嘞。
  明堂侄子看得眼发直,又不敢正眼盯着看,杜太爷是真没眼看
  。
  他像是看见地狱景象,惊恐而骇异地收回眼,脸色沉重得像九天寒水,死活说不在这地方吃。
  珍卿、三哥、杜明堂三人,轮番给他讲半天道理,杜太爷才勉强答应留下来。
  直到捡定座位等吃饭时,珍卿还得跟杜太爷讲,国家的总统、领袖,还有更多的大官、军长,现如今也是这样的行事……
  杜太爷接受起来很难,但他也没什么过激举动,就是惘惘怔怔地发呆,他头一回正式吃大菜,那吃得是没滋没味儿。
  后来,他瞅见女人们的高跟鞋,也暗暗嘀咕,大城市一多半都是大脚片,长着大脚片就能到处走,怪道现在街上女人家这多。
  珍卿和陆三哥也吃得不安定,一人带一个初学者,手把手地教他们吃西餐。
  大都市的不少风貌,都让杜太爷碎掉三观,他对这一切都在紧张消化中。
  等吃完了晌午饭,已经是下午快三点,老头子还一脸的精神头。
  陆三哥问他们还想去哪儿。
  杜太爷听说珍卿拜了个师父,非嚷着说要登门拜见一下,他说这是应有的礼数。
  珍卿从远德大菜馆打电话,慕先生没在中古文艺书馆,他最近筹备联合美术展览,时常不在住处。
  杜太爷还不会用电话,见孙女儿用得那么溜巴。发现她每回走亲访友之前,总要拨弄那小玩意儿,跟人煞有介事地讲一阵话。
  他就跟珍卿小声嘀咕,那泰利丰他想学学咋使,能行啵?
  珍卿听“泰利丰”仨字儿,还愣了一下神,想起来是电话的音译,就跟杜太爷说:
  “祖父,泰利丰如今叫电话啦,就是通过电线传出信号,这两头电话机就能讲话,所以叫成电话啦!祖父想学也能学,就是要先学认阿拉伯数字!看你愿意不愿意!”
  杜太爷完全蒙圈:“啥啥伯……哪个伯伯……你哪还有个伯伯在海宁啊……”
  明堂侄子稍微懂一点,就是一种外国数字。
  珍卿和他轮番给老头儿解释,勉强把杜太爷讲明白了。
  杜太爷又小声跟珍卿嘀咕,是不是每逢走亲访友,都得用这个泰利丰,先问人家时间便不便,这也太外道了吧?
  明堂侄子倒觉得新奇:
  “还是城里人爱讲究,咱们那乡下地界儿,哪有泰利丰这洋玩意儿,有事抬脚就去了。还有那穷家儿的,去找人总赶饭点儿去,叫主人家烦死嘞……”
  坐在前头的陆三哥,听珍卿一直在讲乡音。
  世人总说禹州话最土,但从小五嘴里说出来,这方言显得倔头倔脑的可爱啊。
  杜太爷这大半天走过来,心里觉得新鲜而惶恐。
  他除却前几年去过江平,多少年没在外头走动,这活得都不上趟了啊,泰利丰都改叫电话啦
  这车水马龙的大都市,像个不知何时发怒的老虎,左瞧右瞧,总不如他居住多年的睢县亲切。
  往中国艺术大学的半道上,那绣着黑边的白云,渐渐地变成了浓密的黑云……
  一阵阵闷雷在头顶上响,这小闪电挺会烘托气氛的。
  杜太爷刚说,这老天爷憋着一场大雨,那腥热的雨点子就扑落下来。
  珍卿和陆三哥,赶紧把前后的车窗关上。
  杜太爷莫名嘀咕:“大晴天说下雨就下雨,不是个好兆头。”
  珍卿有点不高兴,但自小在祖父面前规矩,没法当众叫他不好看,所以啥也没有说。
  明堂侄子晓得应付场面,笑着打圆场说:“古有程门立雪,今有暴雨防贤,难得这雨这么会赶时候。”
  珍卿给面子地笑了笑,听明堂侄子给杜太爷说,啥子叫做个“程门立雪”。
  进入中国艺术大学时,天黑得像是入了夜。
  雨势已如倾泄的瀑布,这能见度低得不能再低。
  徐师傅已放缓了车速,三哥先下车撑伞,叫珍卿他们一个个下车。
  他们后座三人赶鸭子似的,脚步惶惶地跑到走廊上。
  走下车到上台阶的功夫,他们的鞋袜全都湿了,撑着伞衣服也湿了一大半。
  看天井中泼天盖地的雨势,古人把这种雨想象天上破了洞,其实还挺贴切的。
  车子碰巧停在顶楼出水口,那雨水就直往车顶倾注,三哥叫徐师傅把车子挪一下。
  大家站在走廊上清理泥水,忽从前面楼梯口跑下一人,直接往正在挪动的车上撞,就那么一下摔在雨地里。
  杜太爷和明堂侄子都吓到,赶紧从台阶上往东走,想看看那撞倒的人怎么样。
  三哥叫他们不要动,他跟徐师傅负责处置突发情况。
  见那人好好地站起来,廊上三人都暗松一口气,
  珍卿拉着杜太爷站廊上,看那人被陆三哥扶起。
  这时从楼梯口,走下来叶小哥和朱师姐,撑着伞看那撞车摔倒的人,态度看起来却很漠然。
  朱师姐看到珍卿高兴,拉着她问:“这么大的雨,你们怎么还赤来?”
  说着,她好奇地瞅杜太爷两,珍卿收回目光解释说:
  “师姐,我祖父和侄子从乡里来,祖父听说慕先生教导辛苦,特意来拜见慕先生的。”
  叶小哥也走下去,站在雨地里头,跟那被撞的人说着话。
  朱师姐热络跟杜太爷他们问好,说慕先生一直在等客人,原来等的就是小师妹家的贵客。
  折腾了大约六七分钟,陆三哥过来告诉珍卿:虽说被撞的莫先生没大碍,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把他送到医院检查,免得来日有什么后患。
  行事周密当然更好,只是叫三哥辛苦跑一趟。
  这时慕先生也下楼来,叫给他当助教的另个学生——雷厉,和三哥他们同去医院;务必要确定莫家谦先生无碍,再回来跟他讲一声。
  直到三哥他们坐车走了,珍卿才晓得,刚才撞上车摔倒是莫家谦先生——那位毕业于巴黎大学,崇西医贬中医的莫先生。
  慕先生和他的学生们,对这莫先生态度很怪,似是轻蔑而又冷漠,似乎还有一点戒备,但当着珍卿这拨客人没多说。
  慕先生常在工作室见客,见杜太爷是乡下来的老丈,怕他理解不了美术工作者的状态,就把客人带到招待室奉茶。
  慕先生因为待见珍卿,又听她跟祖父相依为命,初见就非常尊重杜太爷。
  他拿出最好的茶点招待客人,说话当自己长辈那么敬重,跟杜太爷聊些家长里短,又问他坐船来海宁的情形。
  杜太爷表现得很古怪,他说话前言不搭后语,动不动总盯着慕先生看,还无礼打听慕先生私事,更荒唐到打听人家生辰八字。
  慕先生是个无神论者,神魔鬼道的事他不喜欢,这场宾主见面弄到最后,反倒没一开始气氛好。
  慕先生这人很有个性,他既然心生不悦,就找借口走开了,由朱、叶二人陪着客人。
  珍卿实感无奈之极,以前的杜太爷,也没这么神神叨叨的啊!
  终于等到三哥他们回来,雨势也稍稍小一些。珍卿赶紧上楼跟慕先生告辞。
  慕先生虽说不大愉快,还是询问珍卿的作业,珍卿说在画一幅构图,总觉得不尽人意,想着也许该画成竖幅。
  慕先生听得起兴趣,叫她下回再来,把这幅拿不准的构图带过来,他帮她好好参详一下。
  珍卿跟慕先生道了再见,下楼杜太爷已坐进车里,似乎也是忙不迭地想离开。
  杜太爷在车上直嘀咕,说出门没看皇历,还嘱咐徐师傅驾车,务必要留十二分的神。
  珍卿噘着嘴不高兴:
  “祖父,咋头回见慕先生,就跟人家瞎打听嘛!从前你见李师父,也没见恁失礼的……”
  明堂侄子也不赞同:
  “表舅,这海宁不是睢县杜家庄。
  “这一地是一地的风气,不能像在老家由着性子来,老家那咱亲戚六家都在,有事能给你兜得住……
  “海宁这地界洋式得很,说达官贵人遍地走,警察地痞也不好惹,还有更惹不起的洋老爷……
  “你要是惹出祸事来,那谁能给你兜得住嘛……你叫小花给你兜着,她一个妮儿,书还没念完咋给你兜嘛!”
  杜太爷挨了小辈儿训教,稍微有点恼羞成怒,就口不择言地:
  “那她想兜咋兜不住嘛!
  “我来前先生给她算过了,她福禄寿都齐全,以后是个当大官的命,那她咋不能兜嘛!随便兜兜就兜住了,你以为她是你啊,一辈子窝——”
  珍卿直接高声嚷:“祖父,你到底说啥呢嘛……明堂侄子辛苦陪你走一趟,你咋恁么样说话啊,你要是信先生的话,在海宁就任意妄为,有一天把我害死了,你就叫我爸给你养老吧……”
  很奇怪的是,这要是往常在乡下,她敢大声小气地对杜太爷,那杜太爷早抄尺子打了。
  这会儿杜太爷被珍卿嚷,他气势顿时一弱,弱弱地嘀咕一声:“你现是翅膀硬了,敢对你爷嚷嚷的,你这个妮你……你……你不孝顺。”
  前面的陆三哥没有吭声。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杜太爷虽然不着调,对孙女还是有感情寄托的,他未必是认真要叫板。看小五跟他的相处,还真有点一物降一物的意思。
  说起来杜教授也一样,他在谢公馆被谢董事长宠着,没人敢对他怎么样,也就是小五能降伏他,能骑在她脖上作威作福。
  珍卿按着额头扭过脸,克制着想跟杜太爷吵架的冲动。
  看着窗外的雨平复情绪,她准知道杜太爷一来,她日子肯定消停不了。只盼望他心里有点数,别作出什么大祸端来
  到后面,三哥说起莫家谦的事,说还花钱给他照了片子,全须全尾一点事没有,连油皮都没有磕破一块。
  珍卿顿觉如释重负。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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