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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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均修仰着头看了看孟新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小孩说的话有些时候他是真的接不上。
  孟新辞索性直接把他的手拉过来凑近唇边亲吻了万均修的手,然后把他的手又赛回到被子里。
  他本来是想让万均修再睡会的,想保证再也不吵醒万均修了。可一低头,孟新辞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突然发现万均修的鬓角长了根白发。
  只是细细的一根,藏在一堆黑发里都几乎察觉不出来,可这一秒钟孟新辞却觉得这根白发无比扎眼,甚至可以忽略万均修茂密的黑发。
  孟新辞觉得像一根鱼刺哽在喉咙里一样,藏在胸口里的心脏莫名跳得很快。
  他是真的觉得好难受,万均修今年才34岁,正是壮年,正是一个人一生中最好的时候。他在上海这些年见过太多精英人士,他们和万均修同一年纪,每天穿得西装革履,出入在上海最繁华的地段。
  明明他们长得都不如万均修好看,却一看就比万均修精神,甚至比万均修看着要年轻一些。
  为什么同是三十来岁的大好年纪,他的万均修就长了一根白发呢?
  孟新辞开始没由来的害怕,害怕到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万均修,你怎么都长白头发了?
  大抵连万均修自己都不知道这件事,他这会也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孟新辞。
  刚刚才塞进被子里的手又伸出来,努力地举到头上,漫无目的地在头上蹭了几下。
  万均修惊恐地看着孟新辞,问他:在哪儿呢?我不知道啊,很多吗?不会啊,我昨天晚上洗澡我都没看到,你是不是看错了?
  孟新辞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全然没感受到万均修也同样恐惧这件事,反而还笃定地说:真的有,不过就一根,也不明显,你肯定看不到,我也是无意间看到的。万均修你怎么就长白头发了呢?
  是啊,怎么就长白头发了呢?万均修恍神着,听到孟新辞这么问,自己嘟囔着问自己。
  万均修在想是不是最近过得太幸福了,才忽略了自己其实是大着孟新辞整整一轮的?
  整整一轮,十二岁,孟新辞才二十出头的年纪,而他已经三十好几了。
  按理说成年男性的三十好几不算什么,正是一个男人最好的岁数。
  可他的身体怎么能用常理来说呢?
  万均修是切身体会过一次死亡的人,是花了好大代价才从阎王殿里拉回来的人。
  若是无牵无挂,他不会那么害怕衰老,更不会害怕死亡。
  孑然一身,又拖着这副苟延残喘的身体,很多时候死了反而更像是解脱。
  可是他有了牵挂,有了再也难以分割的心爱之人。
  他们才刚刚重聚,两个小时以前,他们还面对面坐在餐桌前,笑着说一如既往。
  想到这些,万均修突然就红了眼眶,他用为数不多能动的身体部位,努力地凑近孟新辞。
  孟新辞这才感受到万均修的不安和恐惧,他转过身一把将万均修抱在怀里。
  别怕,没事的,一根白头发而已,你不知道我有一个同学,他少年白哎,比我还小半岁呢,就已经满头白发了。孟新辞觉得懊悔,懊悔自己为什么要提这根白头发,又懊悔自己平时没跟徐开慈好好学学哄人的话,不然这会怎么会最笨成这样。
  新辞,你有没有想过我会比你早走很多年我身体差,又比你大万均修说话已经带着颤抖,我不怕死的,也不怕老,你不是不知道,我这条命是你爸换给我的,我早就活够了可我们才刚刚我们才刚刚在一起
  后面的话,已经没了逻辑,更没了分寸,好像明天就会天人永隔一样。
  孟新辞听着他颤抖的声音,心里难过得像被剖开一样。
  不该说这个问题的,才回来第一天,就把万均修弄哭,简直罪该万死。
  孟新辞用手拖着万均修的头,让他直视着自己的眼睛。
  一个轻轻的吻已经不能安抚万均修,只能变成缠绵又温柔的深吻。
  不会的,你会活很久,会陪我很多年,万均修我们才刚刚在一起,我们还会有很多年,你别害怕,我都在的。
  作者有话要说: emmmm病弱和一点点小虐会有,番外就不虐了,番外想写两个比较甜的。复健放番外。
  然后那什么,我有一个窝,小狗吃肉骨头那个,会放在窝里。
  这串神秘代码是:妖妖贰寺伞伞妖巴伞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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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5章
  一直到孟新辞要离开的时候,万均修都还一直没从难过的情绪中缓过来。
  或许是因为先前情绪太激动,他还痉挛过,一开始只是手脚轻微地颤抖,后面演变成了剧烈地抖动。
  原本瘫软的脚像是上了发条一样,一直蹬着被子。孟新辞不知道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爬坐起来帮他按着他的双腿,不停地帮他按摩着,好一会平静下来。
  万均修双眼迷离地眨着眼睛,嘴巴微张大口地喘着气。
  孟新辞觉得难过极了,他从来都没想到因为自己无心的一句话,会导致万均修害怕紧张成这样。
  这次连他都被吓得不轻,眼尾发红。
  万均修痉挛过后肯定会失禁,孟新辞帮他清理身体的时候手在发抖。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又多懊悔说了今天的事情。
  孟新辞的眼泪大颗大颗地从眼眶里倾泻出来,顺着他高挺的鼻梁滑落,滴在万均修光洁白皙的皮肤上。
  对不起,万均修对不起,万均修你别怕,不会的你担心的事情都不会发生的,我们还有很久呢,我们我们不会的,我们不会分开的。你会陪我好久,我也会陪你好久。你担心的都不是真的,是我错了,是我吓到你了。
  那些眼泪好像变成一个个小小的、深深的烙印,每一滴都好烫,烫得孟新辞连话都不会说了。
  万均修知道孟新辞就在他面前,也知道他正在给自己做清理。
  但他这么躺着,视线被遮住大半,根本不知道孟新辞到底在干嘛。
  他觉得无力极了,心底里生出无穷无尽的绝望。
  这世间除却生死无大事,没有谁能避开生或者死,更没有谁能真正的无畏死亡。
  万均修觉得自己就是个俗人,就是这世间典型的小市民嘴脸。
  他喜欢钱,觉着这钱怎么都赚不够,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除了真的病得爬不起来的那天和春节外,他舍不得休息。
  他有些时候还喜欢贪小便宜,总是要等菜市场都快收摊了才去买菜,超市里临期货架他也常去光临,反正就是洗发水,洗衣粉之类的东西,就算超出使用期限几天也没关系。
  他的温柔要看对象,在他心里,不是所有的温柔都是发自内心的。
  对陌生人的温柔其实算是一种示弱。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他笑得好看点,说话谦卑些,别人再一看他是个手都不好使的残疾人,自然就不会为难他。
  只有对孟新辞,他的温柔才是真的温柔,温柔到可以摒弃他爱财如命,便宜占尽的坏习惯。
  他觉得他这样的一个俗人,怎么配得到一个少年多年如一日的赤诚相待。
  正是因为孟新辞,他才更想活得久一些。
  以前想活得久,是想看着孟新辞成家立业。现在想活得久一些,是想多一些时间陪着孟新辞,两个人不要什么大富大贵,只过几年平平淡淡的小日子。
  年龄是无法跨越的鸿沟,身体也同样。
  在这一刻,万均修突然很舍不得孟新辞离开他。他从未阻拦过孟新辞去追求更好的,但却在这一刻想要孟新辞就停留在他身边,哪里都不要去。
  万均修慢慢抬高手臂,一直触碰到孟新辞,他低软地和孟新辞说:别走行么?陪我再呆一会,就一会行吗?
  这种理由鞥新辞没法拒绝,也不想拒绝,他本想托着万均修的身体将他扶坐起来抱一抱他,又担心万均修才痉挛过,这么贸然地把他抱起来会弄得他不舒服。
  只能又躺回去,将万均修揽进自己怀里。
  他吸了吸鼻子,脸上挤出来一个笑说:怎么了?真的那么害怕啊?没事儿啊,别怕啊,我肯定陪着你呢,你才三十来岁,怎么怕得跟个小老头一样?
  被揽在怀里的时候,万均修的手臂被整个都蜷在他的胸口,这会一双瘫软的手不需要努力,只要轻轻往上抬一点就能触摸到孟新辞的脸。
  他伸出手在孟新辞的脸上来回摸着,从眉骨到鼻梁,在到脸颊和下巴。
  此刻,万均修觉得自己被爱意裹挟着,却不知道要怎么面对着浓厚的爱意。
  如果,如果他和孟新辞一般大,或者是他的身体没有残疾到这个地步,他都会勇敢一些。
  不奢望二者都让他占了,只求占一样都好。
  他心里有了一个想法,从萌芽到迅速生长,只不过用了一分钟。
  万均修脸上的勒痕还未消散,他也咧嘴笑了起来,新辞,你在上海有遇到过喜欢你的人么?
  没有,你家小孩是个无趣的闷罐子,没有人喜欢,只有你能当块宝。孟新辞不知道万均修怎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不过对万均修他一向有问必答,这会也如实说着。
  万均修有点不信,皱眉问他:怎么会呢?新辞长得那么好看,成绩也好,又有才华,为什么会说自己没有人喜欢?
  孟新辞捏了一把万均修的脸,皱着鼻头说:我骗你干嘛呀,真没有人喜欢我,别说喜欢我了,我朋友都没几个。
  万均修深呼吸一口,微微有些细长的眼睛看向小孩,颤抖着问他:新辞你要不要尝试去喜欢别人?
  孟新辞一把把万均修推开,又紧紧地捉着他的手腕,刚刚还带着笑的眼睛现在换成了不可置信的模样。
  万均修,你再说一遍?
  万均修的手腕内侧有为数不多的知觉,他能感受到到孟新辞现在握着他手腕力气有多大。
  可他的语气还是如刚刚那样,颤抖着,迟疑着,却又一点开玩笑的尾音都没有。
  你要不要,去尝试喜欢别人?
  只要一想到,我不能陪你太久,以后要留你一个人,我就觉得很难受。是我接受不了以后,是我胆怯懦弱。
  孟新辞简直要吐血了,他是真的没想到万均修还真敢说第二遍。
  他咬牙切齿地低吼道:万均修,你特么在说什么啊?
  万均修有些慌神,但好像心里的这个想法越来越坚定,他软软开口:新辞,我真的大你太多了,我没有办法没有办法陪你太久你明白吗?你今年才二十来岁,而我已经三十多了,我不想以后你正在为你的事业奔忙的时候,还要顾忌我,还要想着我今天背疼不疼,我能不能自理,我阴雨天会不会痉挛。这些都不应该是越来越好的你要去承担的,你喜欢的人,无论男女,都应该是和你差不多优秀的人啊。
  可我他妈的只喜欢你啊!我他妈的十五六岁的时候就被你迷得五迷三道,连睡觉的时候想的都是你。也是他妈的你来上海找我,是你说以后不管怎么样,你都会陪着我。现在呢?因为一根白头发,吓得要跟我分手?万均修,几个小时前,我们还说着一如往昔,你还说欢迎我回来!
  孟新辞忍不住吼了出来,这特么算什么?
  万均修也看着他,说话声音更加激动和大声:可你明明知道这不是单单一根白头发的事情!你明明知道我担心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就是怂,万均修你怎么那么怂?以前怕别人的眼光,现在又怕这根白头发,你为什么总是要因为恐惧而推开我?万均修,我求你珍惜一点我好吗?我不是每次都能等你的,我也会难过的。
  孟新辞一骨碌爬起来,他赤着脚站在地上,说到最后,已经从激动变成了委屈。
  真的好委屈,他好不容易才回家了,可为什么回家第一天,有这样了。
  孟新辞嘴巴一张一合,过了好久才沙哑着嗓子说:你知不知道我好不容易回家了
  万均修用胳膊肘撑着自己一点,企图坐起来一点,待艰难地坐稳后他伸手去拉孟新辞。
  孟新辞却往后退了一步,万均修没拉到,胳膊重重地掉了下来,险些没把自己从撞上拽下去。
  新辞你永远都是我的家人,这间家永远都是你的。只是我觉得我们不能在一起
  孟新辞突然笑了起来,他觉得自己就像个傻子。这些年先是在万均修还不知道的情况下自己就陷得那么深,后又凭着一腔赤诚等到了今天。
  孟新辞是真的以为自己和万均修终于要无波无澜地走完这一生了,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把手握在一起了。
  可万均修为什么要让他去喜欢别人?
  他像什么东西哽在喉咙里,说也说不出什么来,连哭都哭不出来。
  只剩这几声苍白的笑还房间回旋着,显得自己可笑又可怜。
  孟新辞觉得自己难过地快死了
  孟新辞赤着脚,笑得时候没站稳打了个踉跄,索性后面就是那个大衣柜,他背靠着衣柜才没有摔倒。
  吸了吸鼻子,他接着讲话:万均修我今天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你自己好好想想,是不是真的舍得又要丢下我一次。如果你真的舍得,你就来和我说,只是这次我就真的真的不会再让你来打扰我了。
  说完这句话,孟新辞再不敢去看万均修的表情,从床边把他的衬衣拎起来套在身上就出去了。
  万均修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离开,然后听到屋外那声震天响的关门声。
  作者有话要说: 原本这个情节不应该会有了,但是突然我自己碰到了一些事情,决定还是要写,生死和年纪,好像在这本文里也没办法避免。说想看虐,那加上这段和后面的安排,应该算甜虐都有了。
  除却生死无大事,原本不怕死的,是因为有了眷恋的人才会眷恋这个世界。
  因为眷恋,才会恐惧,恐惧我走了,留你一个人怎么办?
  哎,好难过,难过得快死了感谢在2021032307:50:59~2021032407:38: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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