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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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晃晃的灯光下,他独自立于镜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这是他重生后第一次安静地独自打量镜中的自己。
  肤白唇红,柔和俊美,身躯单薄瘦弱,正是最流行的纤细小生的模样,与他原来的样子相去甚远,但又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比如,桃花眼;又比如,泪痣。
  他重生前后都生了两颗左右对称的泪痣。单边的泪痣很有型,对称的却有几分滑稽。
  重生前,谢殷每天出门前会遮住一边,只留下右眼的泪痣,就连铁粉都不知道他其实有两颗泪痣;原身竟然也有相同的习惯,外衣的口袋里有一罐已经用到铁皮的遮瑕膏。
  此时,镜子翻转了方向,镜中人相反的泪痣方向让他恍惚出神。
  这几天谢殷一直在疑惑,原身为什么不珍惜羽翼。他或许是个不珍惜机会的纨绔子弟,但手机的内存卡里全是他为了审查调整自己动作而录制的视频。视频里的他笨拙却执拗。
  像极了谢殷这么多年在公司楼下训练部看过的满怀憧憬却像流水一样的孩子们。
  也像极了曾经有可能成为流水的他。
  谁?他突然回头。
  丘牧扭捏而低落地走了进来:是我。
  你怎么了?谢殷敏锐地捕捉到他脸上的泪痕,眼睛也是红红的。
  丘牧擦擦眼睛:没事。明天上午公布成绩,下午就会去大棚拍摄主题曲MV。我想再练练,说不定拍摄时还能再进步一些呢。
  一遍又一遍,到后来丘牧主动说殷哥,你别唱,就听我唱。谢殷将嘴闭上了。虽然丘牧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似的,音符断成一个个音节往外蹦,但他没有停下,最后实在喘不过气,两人在沉默和脚步声中聚精会神地跳完最后一段。
  刚停下,呜咽声就响了起来。本就跳得气喘吁吁,这一哭就和要昏过去似的,一抽一抽,丘牧坐在木地板上缩成一团。谢殷什么都没说,静静蹲在他身旁。
  哭到没力气了,丘牧平静下来,才提出回寝室。
  走在路上,他轻声嘀咕:今天早上的考核,我中间唱错了,一慌,脑子里全是空白,后半部分基本都没跳。我肯定还是F。F是上不了舞台的。我明明那么努力了,果然,还是天赋不足吧。
  所以呢?
  诶?
  哭出来好受多了吧,哭完了就继续练习吧。谢殷说,F是上不了舞台的,也不用练习。如果真的心灰意冷,那就不会大半夜再跑来练习室了,不是么?
  丘牧被人点破,脸红了,局促不安地嗯了声,许久才闷闷说:你说的对,没天赋还能怎么办呢,也只能傻傻往前冲。
  傻傻往前冲啊谢殷有些感慨,低头,自言自语。
  翌日上午,一楼摄影棚。所有练习生的主题曲成绩被逐步公布。F班在谢殷的拉扯下大半都升级了,
  丘牧虽然仍是F,但坦然地接受了结果。
  意外的是,昨天摄像师傅虽然收工了,练习室里竟然有隐藏摄像机,这些摄像机将考核结束后的练习画面拍摄了下来。
  那些灰心却不认命的练习身影被投放到大屏幕上
  你们将多一次机会,现在,立刻,马上,出列!
  丘牧立刻和打了鸡血似的,匆匆忙忙出列。这次他竟然完整跳了下来,而且一连跳了两级,被升成了C班!
  谢殷默默擦干老父亲的泪水。
  直到最后,谢殷的名字才被叫到,与他一起被叫到的,还有一名原A班的练习生。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
  因为只剩下最后一个A班名额了!
  官澶是主导师,承担了今天的主持工作。此时,谢殷与对手被叫到了他的两边,面对所有的练习生站定。左边穿着代表A班的红色练习服,右边的谢殷却穿着灰色的练习服,两厢对比甚是明显。
  官澶看了眼手卡,抬头:你们觉得,谁是最后一个A?
  镜头给到台下的练习生,导演组随机点了几人发言。
  大家知道这时的发言应该谨慎些,但必须摆出答案来。
  我觉得两人都很好,任何一人成为A都不意外。但如果要二选一,可能原先就是A的庄宿明更有可能。
  谢殷完成得很不错。但庄宿明的基本功好,也很努力,相比起来更有可能吧。
  虽然谢殷进步很大,但节目从第一季开始就没有F直升A的例子,我比较保守,我选庄宿明。
  官澶回头问本人:你们认为呢?
  庄宿明双手接过手麦,抿嘴思考了一会儿,谨慎地说:我不知道。谢殷同学的进步让我印象深刻,但我更希望是自己。当然,如果不是我,我也能接受。
  接着轮到谢殷。他双手接过手麦后想了想,然后对着镜头灿烂地笑了。
  然后,单手举起手麦,微微扬起下巴:是我。
  旁边的庄宿明被吓到了。这老实孩子甚至在用眼神提醒谢殷:注意影响,这种发言容易被喷。
  官澶饶有兴致地追问:为什么?
  因为我想要A。谢殷转头对上他的双眼,自己都不看好自己,还怎么证明给别人看?
  F班的练习生向来是谦逊上进的设定,正式发言的时候用这么嚣张的口吻还从来没有过。官老师都不给个暗示阻止他吗?万一不是自己,那不是糗大了?
  那么,恭喜
  所有人摒着呼吸。
  谢殷!
  .
  午休时分。黑色宾利停在拍摄中心门口。
  官澶。
  官澶停下,慢慢转头看向站在门口台阶上的少年。后者插着口袋,一脸恹恹,额前挑染的金发嚣张跋扈地翘在头顶。少年张扬的气质为秀美软糯的脸挂上几分莫名的凌厉。
  你不去接受朋友们的祝贺,到这里找我做什么?
  谢殷皱着眉头,伸手将刘海向上撩了撩,有些焦躁:你说实话,这个A到底是不是我的真实水平?
  好看的凤眼半眯:为什么这么问?
  你那些暧昧的动作,让我心里慌得很。谢殷说,这种成绩我拿得憋屈。
  官澶难得笑出了声。
  笑什么!你就说吧,是不是你偏心。
  不是。这次的结果是导师们共同决定的,就算排除我的票,你仍比庄宿明多出两票。官澶收起笑意,认真地盯着他的双眼,而且,舞台、偶像、艺人对我而言是非常神圣的,我不会为了任何事情背叛自己的信仰。
  谢殷松了口气:那就好。
  不过,有一件事,你得注意。
  什么?
  官澶异常认真地说:你得叫我官老师。不是吗,认真且努力的谢练习生?
  谢殷咬着牙齿,知道了。官、老、师。
  官澶转身,如瀑的黑长发从侧面遮住了他勾起的嘴角,优雅地坐上车扬长而去。
  车内,他一手靠着扶手,轻轻撑住下巴,从单面玻璃向外看去。
  少年仍站在原地,肩膀却放心地松弛了下来,发丝被风吹得飘扬,半遮精致的侧脸,像风的精灵。
  忽然,风变大了,练习服的帽子被吹了起来,盖头盖脸地把少年吓了一跳。
  嘴角情不自禁上扬。
  开车的是跟了他很长时间的助理。他思考很久,还是决定出声:官总,谢殷的黑料并非空穴来风。总之,还是谨慎些为好,娱乐圈能演的人太多了。
  但愿是我们多心吧。
  忽然,官澶的手机铃声响了两下停了。他拿起手机,发现这是一个陌生号码,与此同时,一封未读邮件出现在手机端邮件服务里。
  云星娱乐?
  助理立刻接话:云星娱乐就是谢殷的所属公司。虽然是中大型规模的公司,但新董事接手后任人唯亲,最近的业绩越来越惨淡了。
  邮件内容被点开:
  【官总,我司练习生参与《星程7》,承蒙您的照料。他们的未来也与您、与节目息息相关,万分期待与您细商个人包装事宜。节目开播在即,预祝本季节目再创辉煌。】
  眉头越锁越紧,指尖在屏幕上抵住,像被心里迅速冰冷的温度冻僵。良久,青白的指尖才往上划。
  【祝您在演艺圈的声誉常青。】
  威胁似的祝贺下是一张配图。这明显是一张从视频中截出来的画面,画面的内容正是那间宿醉的酒店,右下的时间也是那天晚上。
  床上,长发男人昏睡着。清醒的谢殷出现在画面中央。
  他在调整针孔摄像头。
  7.第 7 章
  黑色豪车的刹车声仿佛一只被掐住脖子的海鸥悲鸣,在上空划出一道刺耳尖锐的声音。骤停后,宾利猛然转向,如梭般冲出,掀起风鸣。
  车辆行驶至隧道,投下一片阴影将一切染成模糊的样子。后座上的男人半倚车门,长发半束,松散地落在肩头,神色不明,窗外流过的光块落到挺直的鼻梁上,密长的睫毛映着昏暗的光。
  他拨通一个号码,薄唇微抿,紧接着吐出毫无波澜的字句:再查一次谢殷。
  .
  主题曲录制现场。所有练习生第一次接受节目组专业的妆造,穿上统一的制服,在等待导演组的安排。
  主题曲的C位被粉丝们称为初C,在往届节目中,会吸引大量的注意,出道无虞。初C是所有练习生共同投票选出的,这一季是蒋豪。
  谢殷的票也投给了蒋豪。
  蒋豪站在舞台中央时有些恍惚,他的身后是A班其余7名练习生。
  蒋哥,加油!
  蒋哥,你可千万别跳错啊,我们都跟着你呢。
  谢殷也随他们一起打趣:蒋哥,精神点啊,成了初C怎么都不兴奋啊?
  蒋豪鼻子有点酸,低头尴尬地一笑:我好久没站上这么大的舞台了。
  之后会有更多的。谢殷接上他的话茬,语气斩钉截铁,让蒋豪不禁为之一愣,会站上更大的舞台的。
  一只拳头的拳背伸到面前,蒋豪眨了眨盯着谢殷的眼睛,笑着和他撞拳背:这不是TOPIA上台前都会做的动作么?
  谢殷一怔,接着眯起眼睛:对啊,沾沾喜气。
  拍摄顺利进行,最后结束的脸部特写给到了几个形象好或是自带人气的练习生。结束后大家散开,负责确认画面的编导特意对正走下舞台的谢殷比了个大拇指:这季的门面大概就是你了,ending真的吸睛。
  谢殷谦虚地道谢。
  走下舞台,一旁的蒋豪也问:我第一次见你化妆的样子,真的耀眼,之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谢殷懒洋洋地勾唇一笑:可能是我怕自己太帅抢了你们的风头吧。
  练习生回寝室收拾东西等经纪人来接。
  接下来将有五天的短假。谢殷换上了私服,还没卸妆,就听到一个慌张的声音,回头发现是一名F班的练习生,他的主题曲是谢殷手把手教的,关系很密切。
  怎么了?谢殷有些疑惑。
  那名练习生抿嘴犹豫,终于开口:刚才我偷听到姜闵的谈话,左思右想,还是得让你知道。
  姜闵?
  谢殷皱起眉头。云星娱乐这次派了两名练习生参赛,正是谢殷和姜闵。初评级的时候他们共同完成了初舞台,谢殷落到F班,姜闵却是B班。
  当然,他们之间还存在更深层次的关系:原身的黑料里,他霸凌同公司练习生,苦主就是姜闵。
  练习生:他的经纪人说SOF的高层今天等会儿来公司谈判,让他好好打扮一下。让他放心,公司有足够硬的筹码,绝对能让他出道。
  一道震惊的白光在谢殷眼前划过,眼前的光景在慢慢消退,各种不经意间的疑惑点慢慢从串联成一张将他缠得喘不过气来的网。
  那名通风报信的练习生并不知道谢殷震惊的是什么,还当他是被公司冷遇失望了,只能说:虽然这件事也没办法,但我觉得,你还是早些清楚比较好。
  谢谢你。
  官澶向来是非常谨慎的,这次为了达到目的,云星甚至牵上官澶异常信任的前辈来减弱注意力这样大的代价,他们必定不会把赌注压在一个小练习生的嘴和表演上。
  视频。房间里有摄像头。
  说不定摄像机也是原身自己安的,公司大概骗他说这么做是为了他自己。可怜的孩子恐怕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和官澶的这段视频会成为捧另一名练习生上位的筹码。
  想要威胁官澶捧人,自然不会把掌心明珠放到危险中心,这种事情找一个弃子就好了。
  一辆金杯面包车在他面前停下,车窗摇下,经纪人胖胖的脸和包子似的:阿殷,上车!
  谢殷一手拿着行李,另一只手插在口袋里,眼皮半抬:不等姜闵吗?
  胖经纪人一愣,尴尬地假笑:姜闵啊,他身体不舒服,早些让王姐开另一辆车送他去医院了。
  谢殷哦了声,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上了这辆破金杯。拉上门的前一刻,旁边开过一辆黑色的奔驰保姆车,半开的车窗中露出了姜闵的半脸。
  胖经纪人也看到了,当时脸色就坏了,暗骂了句。他连忙转头看谢殷,见到谢殷闭目养神似乎没有发现才松了口气。
  哥,我们不去公司吗?
  胖经纪人正专心开车,被吓了一跳:公司?哦,今天公司忙成一团呢。你这不累了吗,我先给你送到宿舍好好休息。
  谢殷乖巧地嗯声,一路上再也没有说话。经纪人长舒一口气,把他送到宿舍后扬长而去,离去前还好好叮嘱他注意身体,千万别劳累,今天千万别再去公司了。
  宿舍是公司在老小区里租的几个单间。这是个开放式小区,楼下打牌的老大妈和遛鸟的大爷间还有很多从这儿抄近路的行人。
  谢殷的房间不大但很整洁,从私服和收藏品来看,原身的家庭条件并不差,但头脑极其简单,连公然放在宿舍的保险箱都敢将密码设成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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