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白起后撤【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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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二十一日,是白起率军进攻阳关的第五日。
  在前四日,他麾下六万秦军总共发动了数十波的攻势,曾数十次攻上阳关的关墙,但最终,秦军还是被阳关的魏军一次次地击退。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白起麾下当时只有六万余军队,而阳关内的魏军,人数却反而是秦军的两倍,而在这种情况下,白起军能在这四日里一度压制阳关,堵着门口连番攻打关隘,虽说其中一部分原因是蒙仲与翟章皆不希望与秦军硬拼,但也着实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了。
  截止当前,白起军已损失了接近四万人的战损,这四万秦军士卒的尸体,堆积如山,在阳关城外堆起了一个由尸山构成的斜坡,使得阳关这座关隘几乎形同虚设。
  可见,秦军这几日的攻势是何等的凶猛。
  但遗憾的是,随着军卒的逐步伤亡,白起军的强势也难免逐渐褪去,虽然还有两万士卒幸存,但军中的士气却已几乎跌落了低谷,尽管似季泓、孟轶、仲胥、童阳、卫援等秦军的大将们仍在努力地鼓舞士气,多次告诉秦卒们只需再加把力便能攻下阳关,但军中的士气仍然毫无起色。
  也亏得这是秦国的军队,哪怕伤亡比率达到六成、甚至七成,士卒们仍然罕见有逃亡者,倘若换做别国的军队,只要五成……不,三成的阵亡率,怕是就会立刻崩溃。
  而这,也正是秦国军队最令中原诸国感到惊惧的地方,除了魏国的武卒,天底下再没有比秦国军队更坚韧难以击垮的军队。
  “杀——”
  远处的阳关,仍有秦卒们在攻打关隘,但战斗的激烈程度,相比较前几日已逊色了许多,哪怕不再需要什么云梯、长梯,可以踩着堆积如山的尸体径直冲上阳关的城墙,秦军也难以再对阳关造成什么大的威胁。
  秦军,锐气已失、斗志已灭,虽仍有两万之处,却已处在崩溃的边缘。
  『到极限了……』
  远远观望着这一幕,白起心下暗暗想道。
  “靳。”他看着战场头也不转地唤道。
  听到这身轻唤,此刻就站在白起身边的司马靳微微一愣,旋即抱拳说道:“在!”
  只见白起目视着战场,平静地说道:“靳,你作为我的使者,立刻前往国尉军中,向国尉传达一个口信,请他务必立刻撤回武关。”
  司马靳愣了一下。
  作为白起的近卫,他岂会不知白起前几日就已写了一封信派人送给他的祖父司马错,依他对白起的了解,这封信中肯定写有这一事项,岂需要他再传达什么口信?
  说到底,白起只是为了让他提前离开这片战场,提前逃到较为安全的司马错军而已。
  想到这里,司马靳不动声色地说道:“似传讯这种事,随便选两个士卒即可,我认为无需由在下前往……在下乃白帅的近卫,岂能擅离左右?”
  可能是因为战况不利的关系,白起也没多少耐心,皱着眉头轻斥道:“我命你去!”
  “请恕在下违抗命令!”
  “……”
  白起皱着眉头瞪了一眼司马靳,然而司马靳昂起头,脸上满是少年人的倔强。
  也是,倘若司马靳这般乖顺听话,那他祖父司马错也不必为了这个孙儿而感到头疼了。
  在目不转睛盯着司马靳数息后,白起沉声问道:“你不惧么?”
  “惧!”
  司马靳点点头,如实说道。
  这几日来,他一直在白起身边聆听教导,听白起分析局势,他当然清楚,随着他白起军逐渐丧失强势,接下来究竟会发生会什么。
  是的,魏军会趁机发动反扑,到时候阳关内的步卒、骑卒,将会一涌而出,介时一个不好,可能就会沦为魏军的阶下囚,甚至于,惨死在魏军的兵器下。
  “……但,在下乃白帅的近卫,岂有弃主而逃的近卫?”司马靳正色说道:“白帅身在何处,在下便在何处!在下以为,这即是忠义!”
  “愚蠢。”
  白起轻哼地评价了一句,旋即对另外一名近卫说道:“伯羊,你带上几人,带着小子去国尉那边。”
  名为伯羊的近卫稍一犹豫,正要抱拳领命,却见司马靳倔强地打断道:“我不会走的!哪怕把我打晕,捆上绳索带离,我也会半途找机会,回到白帅身边。”
  听到他这一番话,在旁的近卫们虽然不敢公然违抗白起的命令,但也纷纷投以赞许的目光。
  唯独白起对此非常不满。
  诚然,他让司马靳先撤离,确有私心,毕竟他很喜欢这个崇拜他的小子,不希望后者年纪轻轻便在这场仗遭遇不测,更别说此子还是司马错的次孙,哪怕是看在司马错的面子上,白起都不能让这小子遇到什么危险。
  但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司马靳虽然明白白起的好意,但却不肯接受这份好意。
  毕竟从某种意义上,白起是他的老师,教导他兵法的老师,再加上他对白起的憧憬,因此越是危机关头,他越发不会抛下白起顾自逃命。
  这不符合其祖父司马错教导他的忠义!
  看着昂头挺胸公然违抗自己命令的司马靳,白起又好气又好笑,他感觉,司马靳的倔强与固执,简直跟其祖父司马错如出一辙,真不愧是祖孙俩。
  他故意板着脸吓唬司马靳道:“此时不走,待魏军发动反扑,介时后悔也晚了。”
  然而,年仅十四五岁的司马靳脸上却丝毫不露惧色,拍拍腰间的佩剑,正色说道:“介时,在下会履行作为近卫的职责,保护白帅,直到倒下为止。”
  “……”
  白起盯着司马靳看了半响,见后者态度坚决,也是有些没辙。
  此时,副将季泓从远处驾驭战车徐徐而来,在来到白起这边后,季泓下了战车,走到白起面前抱拳说道:“白帅,末将有事相禀。”
  “上车。”白起随口说道。
  见此,季泓便登上白起的战车,同时,司马靳亦立刻将位置让给了前者。
  只见季泓在朝着司马靳点了点头后,走到白起身边停步,压低声音说道:“白帅,我军……怕是已到达极限了,即便继续强攻阳关,怕是也很难再让对面的魏军出现伤亡,只是白白牺牲我方的士卒而已……”
  “……”白起一言不发。
  他当然明白季泓的意思,季泓这是在委婉地劝告他,该是时候撤离了。
  可问题是白起很清楚,一旦他率领残军后撤,阳关的反扑必定时接踵而至,介时,他此刻麾下幸存的士卒,虽然能活着撤出这片战场,也注定会在撤往宛城、武关的途中,在魏军的追击中,被魏军的步卒或者骑兵所杀。
  考虑到这一点,白起才会继续尝试,看看能否再对阳关的魏军造成一些伤亡,毕竟就当前的局势来说,能多杀一名魏卒就是他白起占便宜,哪怕用麾下仅存的两万秦军去交换对面魏军仅一万人的伤亡,这也是一桩值得的事。
  只可惜,他的想法固然是好,但他麾下的秦卒并非没有思想的草芥,哪里愿意以全军覆没为代价再让魏军付出一万人的伤亡?
  因此季泓的建议倒也没错:该撤了,此刻下令后撤,好歹这仅存的两万名士卒还能给他们争取一些逃跑的时间,反之若再僵持下去,等到魏军那边主动出击,介时,他们这些将领逃亡时就会陷入更大的危机。
  毕竟,战车的速度可没有骑兵快。
  “……”
  白起皱着眉头沉思了片刻,最终微微点了点头。
  “叮叮叮——”
  “叮叮叮——”
  秦军的本阵处,响起了一片鸣金声,听到这阵声响,仍在继续攻城的秦卒如潮水般撤退。
  毫不夸张地说,此时这些秦卒撤退的速度,可要比他们方才进攻阳关时利索的多,眨眼工夫便退得一干二净。
  此时在关隘的关楼上,魏国大司马翟章看到这一幕,亦如释重负般吐了口气:“秦军……总算是锐气已尽。”
  在翟章身旁,蒙仲环抱双臂,皱着眉头默不作声。
  不得不说,这几日的防守战,确实打地他极度郁闷。
  就因为一时失策,没有提前派出蒙虎、华虎率领的骑兵,以至于被白起抓住破绽,堵着门疯狂进攻,纵使他在首日的夜里派人通知了应山的武婴,以及应山的魏续、於应二将,叫他们三人设法对秦军做出骚扰,减轻阳关这边的压力。
  但遗憾的是,武婴、魏续、於应三人麾下的那点兵,防守山林勉勉强强,让他们骚扰当时有六万之众的白起军,这难免有些强人所难,毕竟三人麾下都是步卒,并无骑兵,面对秦国根本没有什么优势可言。
  更何况对面的白起早就知道应山、阴山两地皆部署有数千魏卒,自然早有防范,哪有可能轻易被武婴、魏续、於应三人偷袭得手?
  总而言之,仅仅四日的攻关战,阳关便牺牲了近三万的魏卒。
  这近三万牺牲的魏卒,一半是蒙仲的方城军与郑奭的许县军,另一半则是翟章带来的援军。
  不夸张地说,别看白起军接近崩溃,事实上,阳关内的魏军也差点就被秦军打崩了。
  整整十二、三万魏军,差点就被白起麾下六万余秦卒打崩了,谁敢想象?
  但其实仔细想想,这十二三万魏军差点被六万余白起打崩,倒也并非不能理解。
  先说蒙仲的方城军,其中多达六成由投奔方城、叶邑的楚人,只是为了保卫叶邑、保护亲人这个共同的目标,这才投身方城军,不惜献出性命抵抗秦军,这些由楚转魏的原楚人,他们对魏国几无效忠之心,在伤亡率接近两成的情况下,仍能勇敢抵抗秦军,不得不说这已经很了不起了。
  毕竟天下各国的军队,在伤亡比率仅只有一成的情况下便溃败而逃的,比比皆是,若非这些楚人的家眷都在叶邑,说不定他们也早就崩溃了,因此蒙仲倒也实在不能对这些人要求过多。
  而至于翟章此番带来的七八万军,本身就不是什么精锐军队,充其量就是地方县城负责治安、缉盗的县军凑起来的队伍罢了,虽有七八万之众,但论实力,却未必能战胜蒙仲麾下那原四万左右的方城军。
  险些被秦军打崩,其实主要说的就是这些士卒。
  相比之下,最耀眼的还得说是许县司马郑奭麾下的军队,尤其是那数千参加过伊阙之战的老卒,这几日魏军一次次击退白起的军队,这支许县军最起码得占三成的功劳,虽然这支军队在一开始就只有接近万人而已。
  正因为魏军良莠不齐,因此虽然一开始就有十二万之众,但因为付出了接近三万的伤亡,却也险些被秦军打地士气崩散。
  虽然此时此刻,对面的白起仅剩下两万左右军队,而他阳关这边却还有九万余军队,只要发动一波猛攻说不定就将白起军全军覆没,但说真的,蒙仲丝毫没有即将获胜的喜悦。
  原因无他,只因为他魏军在这场仗的伤亡数字,已经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期,或者可接受范围。
  沉思了许久,他对身边的近卫下令道:“待秦军撤退后,命诸位司马于关楼聚集,商议军情。”
  “喏!”
  片刻后,待秦军陆续撤至这片山谷的谷口外围后,似蒙遂、蒙虎、华虎、乐进、唐直、郑奭等军司马,陆陆续续来到了关楼,不顾身上的血污,入席就坐。
  为了表达对翟章的尊重,蒙仲在会议开始前先看向了坐在主位的这位老将,在后者点头示意后,他这才对诸将说道:“经过连日的激战,秦军的攻势一日不如一日,今日更是早早撤兵,可见秦军锐气已尽,正是我方主动出击,将其击破之时。”
  稍稍一停顿,他继续说道:“拜白起所赐,我方先前的策略被他搅乱,事到如今,我也没有多少把握,在击败白起军后进兵司马错,利用魏韩联军的兵力优势顺势将其击溃,但至少白起的军队,务必要将其一举击破!现在我来分派任务……唐直,乐进!”
  听闻此言,唐直、乐进二人当即起身,走到楼屋的中央,抱拳而立:“在!”
  只见蒙仲沉吟片刻后,沉声说道:“秦军今日早早撤兵,我怀疑白起会在半夜趁我军不备率军逃离此地,是故,望你二人时刻做好追击秦军的准备!”
  “喏!”
  “蒙虎!华虎!曹淳!蔡成!”
  “在!”
  “一旦秦军有撤退的迹象,蒙虎、曹淳,你二人率一半骑兵从牛尾坡前往宛城,一方面切断白起军的归路,一方面牵制宛城的秦军……我思忖着,司马错此时恐怕早已得知宛城被袭一事,且白起也应该会将他的意图告知司马错,倘若司马错要救白起,他肯定会进驻宛城,因此若有机会,想办法牵制司马错的军队!……不必急着与司马错的军队交战,待大军击溃白起军后抵达宛城,再做打算。”
  “喏!”
  蒙虎与曹淳一脸严肃地应道。
  “……至于华虎、蔡成二人,你二人则协助唐直、乐进追击白起军,期间想办法拖住这股秦军,不可叫其逃走。”
  “喏!”
  蒙虎、蔡成二人领命道。
  紧接着,蒙仲又对蒙遂、郑奭等人做出了安排,最终他沉声叮嘱道:“白起此人,极善用兵,且诡计多端,他既有可能故意提前撤兵,待我军顺势追击时伏击我军,因此,我希望你们众人提高警惕。……我军的伤亡已太过于沉重,接下来务必要减少伤亡。”
  “喏!”
  诸位军司马且抱拳应道。
  见此,蒙仲转身面向坐在主位上的翟章,询问道:“大司马可有什么要补充的?请示下。”
  只见翟章捋着胡须沉思了片刻,旋即沉声说道:“策略的安排,方城令已经安排地很周全了,老夫自忖也没有什么要补充的,老夫只说一句……近二十年来,我魏国在跟秦国的战争中屡屡战败,失去了诸多的国土,虽前年方城令在伊阙打灭了秦军的气焰,但这并不够,这仍不足以弥补我大魏与秦国的差距……今得方城令的妙计,我等有很大机会能击溃司马错与白起的军队,倘若能一举击溃这总共十余万秦军,相信定能让秦国对我魏国更忌惮三分,因此这场仗的胜败事关重要,望尔等竭尽全力。”
  “喏!”
  包括蒙仲在内,屋内主将皆抱拳应道。
  而与此同时,白起已回到了方城,正与季泓、仲胥、童阳、卫援等将领商议着撤退的事宜。
  鉴于诸将对眼前的境况皆一清二楚,因此白起的话也是非常的直接:“……今日我军早早撤兵,相信对面的蒙仲与翟章定已看出我军锐气已尽,因此一旦我军出现后撤的迹象,阳关必然追击……我不求麾下两万人皆能安然无恙撤至宛城,总之,能撤多少就能撤多少,必要时,留下一部分士卒断后……”
  在旁,司马靳眼中闪过几丝不忍。
  他当然明白,白起口中的断后,就等于让那些秦卒留下送死,用性命为其余秦卒争取逃亡的时间。
  可话说回来,虽然此举颇为残酷,但却是最理智的判断。
  片刻后,待白起交代完任务,诸将陆陆续续离开之后,司马靳犹豫了半响,对白起说道:“白帅,既然我军一旦撤兵就会遭到魏军的追击,那么能否趁机伏击魏军呢?若是能成功伏击魏军,说不定我军就能争取到更多的时间。”
  白起闻言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司马靳,点点头称赞道:“很不错的建议……”
  见此,司马靳面色一喜,正要说话,却见白起又摇了摇头,带着几许微笑解释道:“但这对那蒙仲不适用。……以蒙仲的才智,他岂会猜不到我军有可能将计就计?魏军胜算在握,在遇到我军的伏兵时,大可借人数上的优势,围而不攻,静等天明。等到天明之后,留下的伏兵必然身陷魏军的包围,插翅难逃。再说我军的士卒,眼下士气全无,纵使设下伏兵,又能给魏军造成多大的伤亡呢?……似这般,还不如叫士卒们趁夜逃亡,能走多少算多少。……再说那蒙仲麾下还有骑兵,一旦天亮之后,便是那些方城骑兵逞威之时,只要被那些骑兵看到,几乎都不能活着逃走。是故,你所说的伏击之计,意义不大。”
  听到这话,司马靳脸上露出了几许失望的神色。
  见此,白起便教导道:“兵法,要活学活用,切不可生搬硬套,似我军眼下的境况,唯有听天由命而已……”
  说罢,他心中微微一动。
  虽然在他看来伏兵之计毫无意义,但倘若反其道而行,设下疑兵迷惑魏军,却不失是能争取些时的好计策。
  当然了,至于效果如何,只能说聊胜于无。
  总之,有总比没有强。
  “后悔么?”
  瞥了眼正微微点头的司马靳,白起忽然问道:“若今早你肯听从我的劝告,先行投奔国尉的军队,待今晚我军撤离时,你多半已经抵达了国尉的军中……”
  听到这话,司马靳摇摇头说道:“在下不后悔,在下只是为白帅感到有些不甘。……在下觉得,白帅这次败地实在是……若宛城不被魏军偷袭,白帅根本不会败。”
  白起愣了愣,失笑地摇了摇头。
  诚然,对于这次的战败,其实他麾下的将军们都很是不甘。
  因为在总结战败原因时,诸将总结出了两个原因:其一,司马错的部将彭唐拖了他们后腿,轻易就被魏军偷袭了魏军;其二,翟章率领援军支援了阳关。
  刨除这两个因素,似季泓等人实在想不出他们有什么理由会败在阳关,充其量就是两败俱伤嘛。
  但白起并不这样看待,他正色对司马靳说道:“蒙仲于去年入冬时,便在悄然谋划着偷袭宛城,而我却不能料敌于先,这才是我的败因,哪怕换做是我军的将领驻守宛城,恐怕也是相同的结果。”
  司马靳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得点了点头。
  当晚,约戌时前后,待麾下军队皆已做好了急行军的准备,白起立刻下达了全军向宛城撤离的命令。
  看着麾下的士卒们为了活命,不顾身上的伤势快步行军,白起微微吐了口气,转头看向了阳关的方向。
  他知道,过不了多久,阳关的魏军便会倾巢而出,对他秦军发动追杀。
  介时他麾下这两万幸存的士卒,不知有几人能活着逃到宛城。
  一万?
  五千?
  或许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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