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小贵妃 第4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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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没再拦着,亲眼看着朱全昭喝下去小半坛的酒才?开了胃,拿起?筷子在她精心准备的菜肴上戳来戳去。
  她瞬间倒了胃口,明明肚子里的胎儿月份大了,她已经不怎么孕吐了,可此?时却一?股气血涌上来,让她捂着嘴干呕着难受。
  朱全昭放下筷子给她顺背:“怎么又难受起?来了?”
  郑维桢稍微好了一?点,摇摇头说:“妾好多?了,郎君不用担心。”
  朱全昭把手?放在郑维桢的肚子上:“好孩儿,你在阿娘肚子里可不能这么折腾。等你出来了,阿爹带你去抓鸟吃。”
  郑维桢又皱了皱眉,忍着心里的不舒服问:“郎君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又去大将军府上了吗?”
  朱全昭敷衍道:“嗯。”
  郑维桢又说:“哦~是大将军找你商量贵妃省亲的事吗?”
  朱全昭抽回了放在孕肚上的手?,冷声道:“既然已经跟了我,前尘往事都?忘了吧,你和我闹闹就算了,难道真想向杨家和贵妃复仇?有些事不该你打听的,最好一?个字都?别问。”
  —————
  朱全昭现在想想,都?不知道自己当初是怎么昏了头,把这女人给赎了出来。
  当初郑家颠覆,家中?男嗣一?应去见了阎王,女眷则打入贱籍,充入乐府教坊。
  郑维桢就这样?和家人失散,流入了教坊,刚开始的日子当然难过,到了那样?的地方,还怎么守得住清白。
  她几度辗转,最后被卖到了平康坊一?处楼里。她就是在那里遇到了查案的朱全昭。
  一?开始她只当朱全昭是个有点小权的武官,放在她以前,五品官连给她做人肉踏板的资格都?没有。就算在平康坊里,五品官也不够看的。
  可是当郑维桢得知,朱全昭就是那个捅破郑家私采铁矿的小将时,她心里突然萌生?出了报仇的想法。
  她赫赫扬扬的郑家,就是败在了这样?一?个猥琐之人手?上?!
  郑维桢没想过是郑家先行不义之事,才?招来因果。她只觉得凡要成大事者,哪个手?上是干干净净的。
  她郑家只不过是做了在那个位置上,人人都?会做出的选择而已。
  郑维桢想办法接近了朱全昭,一?个美人儿主动投怀送抱,很少有人能像李裕锡那样?坐怀不乱。
  朱全昭从?前不过是泥腿子出身,骤然富贵没几日呢,哪里见过软玉温香的世面,很快就拜倒在石榴裙下。就在两人坦诚相见时,郑维桢突然短匕相见,要不是朱全昭反应快,可能当时就要去见先人了。
  朱全昭也是在那个时候才?知道,一?直和自己相好的女人,就是曾经的郑四?娘子。
  郑维桢叫嚣着让朱全昭杀了她,这样?迎来送往的日子,她一?天都?过不下去了,因报仇失败而死,她死得其所。
  朱全昭捏着她的下巴,仔细打量着这张从?前只出现在高门和宫廷的脸……
  他?笑了:“老子能睡到郑家的女郎,也算光宗耀祖了。你要是真的这么有骨气,早就在第一?次接客的时候就自寻短见了,何必等到现在?”
  朱全昭挑高郑维桢的头颅,用匕首划过女人细嫩的脖颈。
  郑维桢不能控制的颤抖了一?下,朱全昭把匕首往前一?送,扎破了郑维桢的肌肤。
  他?说:“想死,我现在就可以成全你,只要娘子一?句话,我保证干净利落的结果了你。不过,我瞧着你也不是真的心存死志,不如爷赎了你回去可好?”
  郑维桢啐在了朱全昭的脸上,让朱全昭给她一?个痛快。
  朱全昭不是磨叽的人,当即要用匕首给她来一?套割喉剥皮。
  “慢着!”
  然后当死亡真正来临时,郑维桢退缩了,她绝望地发现,自己居然是个宁愿苟活的卑劣之人。
  之后的事就不必详说了,郑维桢跟着朱全昭出了楼子,被他?安置在通济坊做了外室,病态的靠从?朱全昭口中?得知一?星半点杨家和贵妃的事,来滋养自己的仇恨。
  她只能让自己活在仇恨里,不然她就只能接受自己是个贪生?怕死的无耻之人。高傲如她,宁愿变成一?个一?心报仇的疯子,也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第77章 想做皇后吗
  郑维桢拉着朱全昭的手:“我就是问问还不行了?”
  她把肚子往前一挺:“我都成这样了, 还想什么复仇不复仇啊。就是当个市井新闻和你闲聊罢了,又没别的意思,你把你孩子的娘想成什么人了?”
  “你最好?是。”朱全昭这才重新热络起来,
  等他?吃完了一坛酒, 郑维桢又给?他?续了一壶, 总算把他?灌得有?几分醉意, 迷迷糊糊的松口告诉郑维桢说:“公?子确实叫我帮把手,把省亲这事办的即漂亮,又不能太?张扬。我接下来可有?得忙了, 你这儿?也不能天天来,你照顾好?自己个儿?和肚子里?这个小的。”
  郑维桢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招收让仆人把郎君扶下去歇息, 她自己则对着烛火,枯坐了半天。
  第?二日, 朱全昭果然像他?说的那样,开始出门为贵妃省亲的事忙活,而他?前脚刚走,后脚郑维桢就让备了车, 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地?也出了门。
  要说这省亲一事,短短数日已经在全城造成了轰动。
  咱们这位贵妃娘娘, 那可是陛下的心尖尖。
  她一句话让新罗来的王女成了没名没份的女官;踩着世家一众贵女的脸面, 霸占了陛下这么多年;
  陛下要纳妃, 还要得到她的首肯;宫里?别说诞下的皇嗣都是她生的了,除了她就没人开怀有?孕过。
  真?真?是飞燕、合德不及她受宠;玉奴、小玲未有?她好?命。
  瞧见杨家硕大的门楣了吗?
  看?见满大街女娘头上戴着的金冠了吗?
  知道为什么挂了‘杨’字的店铺生意特别好?吗?。
  晓得了这些,再来看?贵妃省亲这件事, 就不难理解长安百姓的热情了。
  杨绩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被人裹挟着前进,明明一开始, 他?只想置办个席面,请娘娘归家来歇一歇,赏几段梨园戏和杂耍就得了。
  陛下只恩准了短短一日的功夫,如?此这般已经把时辰安排的很紧凑。杨绩自认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哪知在外人眼里?这才哪儿?到哪儿?呢,连跟杨夫人一贯交好?的郑夫人都上门来打?听:“怎么不见你家敲敲打?打?的动静?”
  所谓‘敲敲打?打?’的动静,就是指建一座省亲别墅。在贵妃要省亲的这个消息放出之后,杨绩已经陆陆续续收到了十几份别人送进来的地?契了。
  有?的是请熟人或者?同僚转交,有?的是当街拦他?的马,要把地?契塞给?他?。
  这些杨绩基本都拒绝了,但有?人贼心不死,居然把地?契放在盒子里?,半夜往他?家宅门里?扔的。
  这种人杨绩抓到一个就查办一个,但总有?些漏网之鱼,光是这些漏掉的小鱼,就塞进来十几份地?契。可见这段时间杨绩基本拒绝了长安城里?一半的土地?。
  杨绩就不明白了,贵妃归宁那也是来他?家,跟这些张三李四有?什么关系,他?们那么积极做什么。
  朱全昭笑得酒都撒了,对杨绩说:“公?子,这你就不懂了。这些送地?契的人啊,一早就把此处一整块地?都给?囤了,把中间那块送给?您建省亲别墅。
  等贵妃来过之后,周遭一圈的地?都能沾些贵气,身价一骑绝尘。到时别说把送出去这块地?的银钱赚回来了,这人至少能赚几万两的油头。
  还有?那送石料、木料的,送得那叫一个心甘情愿,一旦您府上用了他?们的东西,那他?们出去做买卖,也能说自己的货色是贡御上的了。
  您知道商贾要走通殿中省的多少路子,才有?机会打?上这个‘贡御上’的签字吗?每年至少三千两百银,到您这儿?只需要送些他?们本来就有?的货物来,岂不是划算许多?
  总之这里?面的道道儿?多着呢,您要是和他?们比算计…”
  朱全昭摇摇手:“十个您也未必玩得过他?们。”
  既然玩不过,那就一力降十会。杨小满笑着对杨夫人说:“找不出那些地?契和物件是谁送的,那就不必追究了,把这些都换成银钱,我要宴请耳顺之老者?、黄口之幼童、失孤之父母孩儿?……
  银钱还有?余者?,则投入悲田院。令悲田使将花销列明,公?之于众,别让人觉得是我杨家贪了用了。若有?人认领这些物件,我亲自写喻谢他?的慷慨,也不算是借他?的钱财扬我家的名声。”
  林林总总一并说来,杨夫人真?觉得闺女长大了,心也细了,四两拨千斤的,就把自己从奢靡不知人间疾苦的奸妃,变成了心怀百姓、仁义?为先的菩萨。
  她欢欢喜喜的应下,拍着胸脯保证一定把这事儿?办好?。
  李裕锡很快就得知了贵妃的决定,他?用奏折拍打?着自己发酸的后背,随口道:“让悲田院谨慎督办,朕不想贵妃的一片心意,最后变成一地?鸡毛。”
  彼时太?子少保兼尚书右仆射李其素正?伴驾左右,因他?是从潜邸就跟在陛下身边的老人,所以陛下的家事并不避讳他?。
  李其素听了陛下的话,微微皱眉,批注在卷宗上的字也糊成了一团。
  “嗯?”李裕锡看?向?他?:“李公?有?话说?”
  李其素搁笔作揖,道:“臣觉得,陛下不需要一个盛名的贵妃。”
  李裕锡问:“此话怎讲?”
  李其素便答:“人在一无所有?时,便会渴求温饱;解决了温饱,又希望能够有?瓦遮头;等有?了屋舍数间,就会希望呼奴唤婢,再然后他?又会想要更多的金银和权利。
  人的本性就是不知道满足的,贵妃已经身处高位,以她的出身,可谓进无可进了。
  此时她若只求一些富贵和荣宠,那倒也好?办。但她却开始在意起自己的声望和名誉,这岂不说明在她心里?,还有?更进一步的打?算,所以早早在为自己铺路?
  依臣看?,当下贵妃做的是善事、好?事,但从长远计,勾起贵妃的野心,这未必是社稷黎民之福,请陛下勿要失了警惕之心。”
  李裕锡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敢打?赌,贵妃在出这个主意的时候,绝对只想着把那些地?契和珍宝当成烫手山芋扔出去,是不会想到什么声望和名誉的。
  至于用这些钱去帮助需要帮助的人,那不是应该做的事嘛。
  贵妃就是这么一个心思干净的人,可惜世上愿意信她真?良善的人,少之又少。
  李裕锡一般不跟谏言的大臣生气,但今天他?真?的有?些为贵妃鸣不平,于是说话的语气也带着怒意:“依李公?的意思,贵妃贪墨这些钱财,才算是安分守己,救助孤寡,倒成了居心不良?
  那要是这么算,朕也不用批什么折子了,宵衣旰食不过是为了图一个好?名声,沽名钓誉之辈罢了。”
  说罢他?把手里?的奏折一砸,甩袖子走了。
  李其素趴在地?上请罪,他?自知触怒了帝王,没有?李裕锡的宽恕,他?也不敢起,只好?一声一声呼喊,请求陛下恕罪。
  李裕锡理都不理会,抬腿往安仁殿走,因心里?气得很,御驾都不坐了,害福春领着一班小太?监,着急忙慌跟在他?屁股后面。
  安仁殿的宫人远远的看?见陛下走来,他?们何时见过陛下盛怒的样子,乍一见着,连忙去请示贵妃。
  贵妃刚把杨夫人送走,还没来得及和小儿?子亲香亲香,就听说陛下怒气冲冲的来了。
  要是换做别的人,怕是要担心陛下寻自己兴师问罪。但贵妃却有?信心陛下生的一定不是自己的气,当即让人准备疏肝解郁的莲心茶。
  “怎么了这是?”她抱着大胖儿?子,晃着承琮手腕上的小金镯,逗李裕锡开心。
  李裕锡见白胖白胖的儿?子全压在贵妃细嫩的手臂上,连忙把孩子从娘亲怀里?抱过来。
  他?力气大,一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还能去牵贵妃,然后把母子两都带进屋。
  喝了莲心茶,李裕锡稍微气顺些。或者?说他?是见了贵妃,心里?再多的气都被平复了。
  “你不知道李公?今天多气人。”李裕锡让人把承琮抱下去,拉着贵妃说:“他?……”
  他?顿住了,那些伤人的话,竟然没办法对贵妃开口讲。要是贵妃知道做了好?事,还要被别人恶意揣测,那她该多难受。
  “没什么,就是一些政见不合。”
  杨小满疑惑地?看?他?:“真?的?平常你们吵得再凶,您都没这么生气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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