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荷里活有个大老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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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边的后生仔什么来路呀,哄得那几位都见牙不见眼了”尹洸看着最前排的那桌上围满好些人,一个身材高大年轻人正与几位圈内的前辈们在谈笑风生。
  “美国回来的青年金融才俊,听讲是在荷里活搞电影创投项目的,是浸过咸水的海龟”卢东杰玩味一笑,端了茶杯喝了口茶,淡淡说道。
  “各位叔伯、伯母,承蒙大家看得起,小侄再次就简单介绍和分析一下,这个投资项目的市场前景和运营模式”
  卢东杰话音未落,便见陈安迪登上了大厅的小舞台,开始向台下众多潜在投资者介绍了他的项目。
  “在座各位都是圈内人或者从事都是跟电影息息相关的工作,都经历过电影高产爆发的时代,相信对电影制作流程都不陌生,就香江而言,当年其中的佼佼者就非邵氏和国泰两家莫属了”陈安迪不疾不徐说着。
  “美国的荷里活和香江的邵氏、国泰都是采用大片厂制度,这种制度在当时的确是最好的,但随着电影工业时代的来临,这种模式已经不合时宜了,所以荷里活片厂都在纷纷改拍电视,连同如今邵氏片场也由几个电视台使用拍电视”陈安迪继续深入地剖析着。
  “但比坚持更难得的,是懂得如何止损,正是他们这个如出一轍、另谋出路的做法,印证了这个制度的衰落了”陈安迪望着下面的听众徐徐道来。
  “因此一种新的电影制作模式便应运而生了,是独立制片公司模式,制作与出品分家,其中走在最前面的便是嘉禾电影公司了,经过我这几年在荷里活和香江电影市场的深入调查,可以肯定这种独立制作模式,必将成为电影工业的时代的主流,因此我成立的这个电影投资项目,就是针对将要.......”陈安迪继续口若悬河向投资者们展望着市场愿景。
  卢东杰听着前半部分还是比较认可,但听到后半部分就兴趣泛泛了,听上去有一堆前沿术语,最后还不是图穷匕现,无非就是要圈钱融资,空手套白狼了。
  大谈收益,少讲风险,基本可以判定不是赌徒就是骗徒了,编织了各种前景概念,讲些似是而非的东西,个中细节更是避重就轻。
  看着四周听得津津入味的他们,卢东杰有些无聊地打了个呵欠,也许是他们局限于时代限制,或是被他披着海归金融才俊的这层金衣所迷惑,但对卢东杰来讲,他却有一双看清迷雾的慧眼。
  卢母刚才那边走了回来,看到不少人对陈安迪所讲的投资领域交口称赞、深信不疑,她不由也有些意动,刚坐下,便低头小声向卢东杰说道:“阿杰,你觉得怎么样,回去跟你爸商量下?”
  “娘亲,你不想老豆的棺材本冻过水,你大可试试”卢东杰正神游天外,听到老妈的问询,有些心不在焉地回了句。
  遥想当年,各种非法集资、传销诈骗如此之类的案件比比皆是,层出不穷的互联网金融投资套路就更不用说了,卢东杰也算什么小风大浪也见识过了。
  陈安迪口才了得,忽悠能力也是一流,但能掏出的干货却是有限,基本是在骗术这个级别了,如果卢东杰这都能被他这白皮黄心的香蕉人忽悠在这小阴沟翻船,干脆自挂东南枝算了。
  “唉哟,娘亲手下留情…痛…”可惜卢东杰帅不过三秒,瞬间秒怂了。
  “你个衰仔啊,想作反呀,吐过口水再讲过”卢妈揪着卢东杰的耳朵,语气不善地道。
  “娘亲呀,你要提高你的知识水平啊,不要时时被人当老衬啊”卢东杰唯有举高双手,哭笑不得地求饶着了。
  “哼,就你聪明了,个个都是笨猪了,真是生块叉烧都好过生你”卢母闻言,突然脸色一变,转过身有些赌气地走开了。
  “光哥,我妈更年期啊?”卢东杰挠了挠头,一头雾水,想不明白母后大人为何如此大反应。
  “我点知啊,女人心、海底针”尹洸耸了耸肩,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卢东杰摸着已经开始造反的五脏庙,望着台上还在滔滔不绝的陈安迪,不由嘴角一翘,一点恶趣味油然而生。
  拿起桌上原子笔,在点餐纸上背面沙沙落笔,笔走龙蛇、苍劲有力。
  “光哥,最近你张细碟卖得怎么样了?”卢东杰搁笔放一旁,抬头看着伊光听得入神,像条被引诱上钩的水鱼,不由出声打断。
  “唉,别提了,讲起就令人伤心流眼泪,扑街都没这么扑”尹洸闻言神情一顿,有些失落地摇头叹气道
  自前年尹洸以三千元没有分红的代价,为唱片公司灌录了一张「十四座」的唱片,就轻易取得了金唱片的成绩,销量逾五千多张。
  这种谐趣风格甚为底层市民喜爱,尹洸也由此迅速走红。
  本来趁热打铁,今年顺势又推出了一张「铁窗红泪」唱片,不过到现在市场却反应平平,不温不火。
  究其原因,除了市民贪一时之新鲜,再有他这歌路与郑君绵、邓寄尘大致相似,有珠玉在前,他便成了茅石在后了。
  “光哥,你放心啦,真金不怕火炼、酒浓不怕巷深”卢东杰笑了笑,拿起茶壶给尹洸续了杯茶。
  卢东杰倒没有忽悠,「铁窗红泪」这首歌确实不错,后来小马哥在「监狱风云」、周星星「逃学威龙」、大笑姑婆「家有喜事」都以不同形式出现过。
  “出名当然就要趁早啦,我都快三十几了,再不努力搏一铺,以后鞠躬下台后,人家识你系老鼠么?”尹洸咧咧嘴,有些自嘲笑道。
  流光容易把人抛啊,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娱乐圈的更新换代最为无情残酷,尤其是香江的听众更是出了名的喜新厌旧,正如蔡颠王发出那振聋发聩的金句,刹那光辉并不代表永恒。
  卢东杰敲了敲了桌面,把点餐纸撕了几页下来递了给伊光。
  “嗯?”尹洸一脸疑惑看着卢东杰,伸手接了过来,看了一眼不由有些惊讶。
  纤薄的纸张上工整地写满一段段曲谱和词谱,尹洸双眼一凝,不由入神细细看着,接着情不自禁低声哼唱起来,嗯,朗朗上口,竟然毫无滞感。
  尹洸翻过第二页、第三页,旁若无人般着了迷,许久,直到现场一阵掌声响起才惊醒了他。
  “怎么样,识货吧”卢东杰一脸笑意看着他。
  “你写的?”尹洸有些诧异地扬了扬手中的点餐纸,目光紧紧盯着卢东杰。
  “这种风格的你应该驾轻就熟了吧?”卢东杰点了点头,不答反问
  “嘿,当然是湿湿碎啦”尹洸撇了撇嘴,故作轻描淡写回了句。
  “那这两首歌就送给光哥你了,随便你怎么用”卢东杰大手一挥,反正他也是文抄公,慷他人之慨而已。
  “你讲咩啊?你再讲多次”伊光抖了抖手中的点餐纸,有些意外看着卢东杰。
  “不过我有个小小要求”卢东杰露出了狐狸般的笑容,往band台方向指了指“等下麻烦光哥登台,将第一首歌在台上唱一唱,就当警醒下这些被眼前利益蒙蔽双眼的叔父们吧”
  尹洸翻回第一页,手掌微微用力来回抹了抹,用不确定的语气问道:“嗯?你就真不看好这个投资项目,我听他分析得头头是道,有理有据,先前已经有几个投资入伙,一个月后利息分红颇丰了,整个圈子都传开了”
  “你觉得真是有这么大只蛤乸随街跳?”卢东杰往陈安迪就坐的那桌看过去,玩味一笑。
  “嘿嘿,世事难料”尹洸往陈安迪的位置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卢东杰言辞凿凿的神色,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不由释然一笑。
  “怎么,所谓宝剑赠英雄,莫非光哥还不够胆上台”卢东杰看到了伊光还是有些迟疑,不由出言激一激他。
  “叼,刀山火海、枪林弹雨我都经历过了,我会怕这些小场面?”尹洸捻了捻手中的歌谱,哈哈一笑。
  “那就ok啦,快点准备了,要不然等下上菜,那就赶不及了”卢东杰笑着做了个请字的手势。
  “哪还用准备什么,等下上去就直接开片,左手屠龙刀,右手倚天剑,让你见识下什么叫做大师级临场即兴发挥”尹洸自信满满地说道。
  这话卢东杰笑了笑,倒没反驳,圈内人都知道尹洸是师承高胡大师冯铧,又是一代宗师吕文城的契仔,是个吹拉弹唱样样精通的多面手。
  这年代你不精通两件趁手的乐器,你都不好意思在歌坛混,哪像后来只需要一个混音师就够了。
  卢东杰站起来往洗手间走去,一路穿行而过,耳边尽是听到这些人三三两两讨论着,这年头可以选择投资的项目是少之又少,不是股市就是楼市。
  尤其是在前几年由「置地饮牛奶」的事件后,引发的超级大股灾,不知害惨了多少家破人亡,不少人听到股票二字都直摇头,心有余悸。
  楼市这些年倒是呈现小跌大涨之势,尤其随着这几年的移民潮,加上港府一系列安民政策措施,但楼市通常是以万元为单位的,一般人还真玩不来。
  在座的这些人家境普遍是比较宽松的了,手头有几个闲钱,存到银行的利息还不够物价涨得快,这时候突然出现了一个前景诱人的投资项目,可观的收益回报,怎么不勾得他们心痒痒呢。
  本地有句俗语叫「执输行头惨过败家」,意思是如果事事都落在别人后头,那可比做败家子还糟。更何况利字当头,人人争先锋,岂能甘愿落人之后。
  何况阻人发达,犹如杀人父母,卢东杰可不会强出头。
  更何况这些人里边,哪里分得清,投资者和投机者呢。
  至于他们是悬崖勒马,还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只能说看造化了。
  卢东杰刚才洗手间出来,拿着手纸擦拭着水迹,刚好碰到了信步走来的陈安迪,双方打了个照面,齐齐一愣。
  “卢sir,喔,不,应该是卢生才对了,好久不见啊。”陈安迪本来神采奕奕的脸色不由阴鸷起来,皮笑肉不笑打招呼:“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那陈生又以什么身份回来的呢,股票掮客?金融才俊?”卢东杰眯着眼,微微一笑。
  “随便你,早跟你说过,好仔不当差,是吧”陈安迪脸上闪过一抹讥讽,错身而过。
  “陈生以为洗白就能上岸?但狗始终是改不了吃屎的”卢东杰冷冷一笑,径直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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