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桑 第33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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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受教了。”圆德大和尚冲李桑柔微微欠身。
  “大和尚想得太多。”李桑柔站起来,招手叫远处的孟娘子。
  等圆德大和尚和慧安吃好饭,李桑柔和孟娘子、吴姨娘,以及周沈安一行人,对着小厮扯着的制度图样,在只有一片片地基的大相国寺,一处处看过,又往旁边勘看了修学堂的地方。
  圆德大和尚絮絮叨叨,不停的提要求:既然修了,墙就厚些,冬暖夏凉,得有间大些的厨房,至少能支上三四十眼灶,备着孩子们生火做饭,他们得学会过日子,不能上了学就饭来张口,这不行,不过识几个字,可没几个能科举入仕的……
  慧安全神贯注的听着圆德大和尚的絮叨,仿佛圆德大和尚每一句话都是真经。
  孟娘子却听的直翻白眼,哪怕他是慧安的师父,慧安是皇上的亲弟弟,也忍不住了,带着一脸干笑道:“大和尚想得可真周到,是真慈悲。
  “不过,咱们今天不过看个大概,看看这片儿地方行不行,至于细处,以后修的时候,大和尚只管和周先生说就是了。
  “我只出银子,就不多管闲事儿了。”
  “孟施主慈悲。”圆德大和尚一脸笑,合掌欠身。
  慧安白了孟娘子一眼。
  “孟娘子说得对,她已经出钱了,不能再让她出力,修建的事儿,就让周先生多多费心吧。”李桑柔伸一根手指,在慧安肩膀上戳了下。
  “你们尽管修,银子上,别跟她客气。”慧安转头瞪向李桑柔时,李桑柔已经转头看向圆德大和尚了。
  “多谢孟施主,多谢李施主。”圆德大和尚一脸笑,谢过孟娘子,再谢李桑柔。
  “好好跟你师父学,你比从前强多了,不过还是差远了。”李桑柔在慧安肩膀上,又戳了一指头。
  这一回慧安没理李桑柔,圆德大和尚欠身笑道:“大当家教训得是。”
  一圈儿看好,周沈安跟在李桑柔后面,再次问她,今天得空吧?明天得空吧?那后天呢?后天一定得见见他,他一堆的事儿!件件要紧!
  辞了圆德大和尚和慧安,打发走周沈安,李桑柔上了孟娘子那条船上,坐在四下敞开的船舱中,接过吴姨娘递上的清茶,抿了一口,舒服的叹了口气。
  总算能歇一会儿了。
  “一共两位皇子。”孟娘子坐在李桑柔旁边,一声叹息。
  “别管闲事儿。”李桑柔晃着摇椅,堵了句。
  “你要船厂,难道还准备做漕运?”孟娘子沉默片刻,看着李桑柔,认真问道。
  她要是做了漕运,一手握住天下水道,只怕招忌。
  “你眼里就那几条小江小河?”李桑柔嘿了一声,抬手往前一挥,“要放眼,往前看,往上看,大海,天空。”
  “你要做海外的生意?”孟娘子没理会李桑柔的天空大海,直截了当问道。
  “嗯!南梁治下,两广福建尾大不掉,朝廷政令不能通达。
  “两广和福建那两位土皇帝,老子儿子都还不错,到孙子重孙子,就越来越混帐,二三十年下来,沿海一群一群一窝一窝的,全是海盗。
  “朝廷,我是说大齐的朝廷,一统天下之后,必定要清理沿海匪患,到时候,我打算提前去挑一挑,挑些人品过得去的,收编过来。
  “在家门口抢自家有什么意思!要抢就往外头抢!手笔要大!”李桑柔愉快的嘿了一声。
  孟娘子听的眉梢高扬,片刻,拧头看向吴姨娘,“赶紧让人去黄家,跟黄家老爷说,他那船队,咱们接了,让老伍去!现在就去!”
  “早呢,你急什么!”李桑柔无语的看着孟娘子。
  “早什么早,这已经晚了!你该早说!”孟娘子看着吴姨娘吩咐下去,松了口气,重新靠回椅背。
  “你要那么多钱干嘛?”李桑柔斜瞥着孟娘子。
  “这只手挣进来,这只手散出去,此中自有真乐趣。”孟娘子挥完右手,再挥左手。
  李桑柔哈了一声。
  “问点儿私事儿。”两人对着清澈的河水,沉默片刻,孟娘子微微欠身,看着李桑柔。
  “嗯,问吧。”李桑柔将瓜子壳扔进河里。
  “你打算嫁个什么样的人?你那几个手下,大常,黑马,年纪都不小了吧?”孟娘子问的极其谨慎。
  李桑柔慢慢悠悠嗑完了手里的瓜子,拍了拍手。“我在这个世间,立身之本,就是我手里的剑。
  “这把剑只所以锋利,是因为我和它,都毫无牵绊。
  “至于大常他们,他们觉得该成家了,那就成家,我打心眼里替他们高兴,但成家之后,就不能再跟在我身边了。
  “他们过他们的日子,亲朋好友,妻子父母,养家糊口,从此,我跟他们,就像和你一样,是很好的朋友,可以常见,可以聊天,可以知已,不过,不能再是伙伴。”
  孟娘子沉默片刻,叹了口气。
  “这没什么,世间没有两全法。
  “这个世间,有无数美好,可你只能挑一样。把你最喜欢最在意最不能割舍的,握在手里,其余的,看一看,欣赏欣赏就行了。”李桑柔悠悠闲闲道。
  第269章 七爷的烦恼
  连成一串儿的一支船队驶进扬州码头,沿河岸缓缓排成里外两层。
  头一条船上,潘定邦在甲板上不停的转着圈,转两圈伸头往后面看一眼,转两圈再伸头看一眼。
  “都是老船工,快得很。”幕僚王先生笑着安慰潘定邦。
  “船哪有快的!又不是马!这天都快黑了。”潘定邦脚步没停,还是不停的转圈,转两圈伸头看一眼。
  他着急下船,可他爹给他定的那一二三四条规矩里,有一条:船队没完成驻防,不许他人离船眼离货。
  可这些船,慢慢腾腾,慢慢腾腾,只只都是蜗牛一样!
  潘定邦急出了两头汗,船队总算泊好了。
  押船的兵部小吏和便服的殿前侍卫插上闲人勿近的回避旗牌,在船上岸上布好防,向潘定邦禀报了,潘定邦深吸了口气,一边小跑上了跳板,一边吩咐听喜,“快去问问,米粮行在哪儿,快快!”
  听喜没抢过潘定邦,跟在潘定邦后面,连声答应。
  潘定邦三步两步冲上岸,挥着折扇,“你怎么在我后面?快去问问,米粮行在哪儿,快去!”
  “问啥问,那不就是,那么大的字儿!我不识字我都认得。”旁边一个脚夫,将肩上的粮袋甩到大车上,斜了眼潘定邦,接了句。
  “啊?你不认字你怎么认得?”听喜奇怪了。
  “多谢多谢!”潘定邦拱手谢了,抬脚就往米粮行冲,听喜急忙跟在后面,“爷您慢点儿,您等等我,您慢点儿!您别跑了,别摔着!”
  潘定邦一头扎进米粮行,直奔三面敞开的大厅。
  大厅里水牌高挂,人来人往,个个都是脚步飞快。
  潘定邦和听喜两人站在中间,很有几分碍事儿的感觉。
  “这行里行首在哪儿?”潘定邦左右看了看,顺手抓了个从旁边经过的年青人,问道。
  “行首不在这儿,在那边。”年青人顺手往外一指,挣开潘定邦,急匆匆往外。
  “那边那边。”潘定邦折扇点着年青人指的那二层小楼,撞出人流,直冲过去。
  冲到小楼前四五步,潘定邦站住,冲听喜动着手指,“你去,找行首,问问大当家住在哪儿,别说我姓潘!我这是公务!”
  “爷放心。”听喜一路小跑进了小楼。
  “嗐!这是谁家厮儿?怎么乱跑到这儿来了?这儿全是帐,闲人免进,快出去,快点儿!”正站在门口,来回拧着头活动脖子的一个帐房看到听喜冲进来,吓了一跳,急忙推着他往外。
  “这位先生,我找咱们行首,有点急事儿。”听喜急忙陪笑道。
  “找行首啊,从那边,有道楼梯,看到了吧,从那儿上去,行首在楼上,这会儿应该在,刚刚我看到他上去了。”帐房一边答话,一边顺手将听喜推了出去。
  听喜冲潘定邦指了指楼梯,一路小跑上了楼梯。
  楼上一大间屋子里,坐了七八个人,正对着长案上一碟碟的米粮,不知道在研究什么。
  “请问,哪位是行首?”听喜站在门口,陪笑问道。
  “我是,您是?”背对着听喜的一个瘦高老者回过头,打量着听喜。
  “您能……”听喜冲行首招了下手,”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恕老朽眼拙,小哥是?”行首走到门口,客气笑道。
  “咱俩没见过面,您这里,小的还是头一趟来。
  “小的来,是小的爷打发小的来的,小的爷和贵行大当家是莫逆挚友。
  “小的爷经过扬州,听说大当家这会儿正在扬州,想上门拜会,打发小的来,是想问问大当家在扬州的住处是哪里。”听喜连说带笑。
  “喔。”行首喔了一声,依旧谦和客气,“我们大当家在扬州?我还真不知道……”
  “我们爷真是大当家的挚友,还有马爷常爷,都跟我们爷交好,特别是马爷,跟我们爷最是莫逆。”听喜还是挺机灵的,赶紧解释。
  “原来是跟马爷莫逆。”行首笑起来。
  “不光马爷,跟大当家,大当家身边的人,个个莫逆。”听喜赶紧趁热打铁。
  “个个莫逆?那实在难得!这样,您稍候。”行首交待了句,退后几步,从窗户探身出去,叫道:“小谷,去小帐房请那位爷过来一趟。”
  外面应了一声,听喜眨着眼,有点儿怔呵,那位爷?哪位爷?难道是马爷?
  “这位小哥,您到楼下且等一等,片刻就来。”行首笑着示意听喜。
  听喜忙下楼,刚跟他家七爷禀报完,小楼旁边,董超大步过来,一眼看到潘定邦,惊讶的眉梢高扬,忙紧前几步,拱手笑道:“是七爷,七爷怎么到这儿来了?”
  “您是?”潘定邦不认识董超。
  “在下姓董,单名超,跟着孟爷,在大当家手下听使唤。”董超笑道。
  “噢!老孟我知道!老孟在不在?我找你们老大,你们都住在扬州城?你们住在哪儿?我过来这里,就是来问你们住在哪儿的。”潘定邦赶紧说明来意。
  “正好,我这边也忙完了,我带七爷过去吧。”董超笑着示意潘定邦。
  再听到七爷两个字,潘定邦瞪着眼,手指竖在唇上,用力的嘘,“小声点儿!我是押军械来的,不能离船,咳,别叫七爷,别提七!”
  董超喔了一声,随即笑道:“爷放心,那爷等一下,我找个妥当人过去码头,得看着点儿,等咱们到家,再让孟头儿安排几个人过去,让爷放心的跟大当家说会儿话。”
  “那行那行!”潘定邦长舒了口气,连肩膀都往下落了落。
  守真跟他说过,说这会儿大当家在扬州,他再押船过去时,最好赶在扬州歇脚,可以放心大胆的睡一觉,以及买菜买粮。
  虽然他不是很明白,怎么她在扬州,扬州就能放心大胆睡觉了?
  不过他身边的正事儿,一贯是他不明白就对了,他要是一听就明白了,那就不对了。
  董超叫了一同过来的两个伙伴,让他俩先去看着军械船,带着潘定邦,往玉带巷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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