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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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末,下了一场大雨。
  下雨之前,天气闷的让人透不过气,周垚刚在店里盘完货,打车回家,下出租车到走进小区的三、四分钟,身上都能泛出微微薄汗。
  天色有点暗,灰蒙蒙的,周垚踏进单元门楼道,很快向二楼走。
  哪知一拐角,就看到一个黑漆漆的人影,就坐在最上面的一节楼梯上,人影的背对着周垚家的门,旁边紧挨着的就是容小蓓的门。
  窄小的二楼公共区域,一共就三户,这个人周垚不认识,也不像是来找任熙熙的,那么就是……
  听到高跟鞋的声音,那人影也抬起头,露出一张五官清秀的脸庞,是个男生,最多也就二十四、五岁。
  至于气质,以这个年纪的男孩来说,干净的不可思议。
  还有点执拗,但这主要是来自他的眼神,仿佛是已经被人类关起来要驯化的小兽。
  周垚脚下一顿,瞬间就猜到此人的身份,加上他的五官轮廓和那天来探路的中年叔叔有几分相似,便更加确凿。
  周垚脚下缓慢,又踩上几节台阶,目光逐渐和坐在地上的他对上。
  说实话,虽然心里猜到了这男生是谁,不用怀疑他是不良歹徒之类的,可是让这么一个陌生的大男人坐在自己家门口,也特么的很不爽。
  周垚目光冷冷的,张口就问:“请问你找谁?”
  “我……”
  那男生站起身,个子真高,加上他的立足点也高了几节,周垚一下子就仰高头,脖子好累。
  “我……我来找容小蓓。但她不在。”
  这男生声音清爽,听着不讨厌。
  可周垚只想快点回家洗个澡,打开空调,喝饮料,一点都不希望在她掏钥匙开门的时候,身后还有个陌生男人盯着。
  “哦,那你可以电话联系她。或者,你换个地方等,这里不是很方便。”
  周垚边说变指了指男生身后:“你身后,就是我家。我不习惯有个陌生人坐在门口。”
  男生一愣,立刻让开一步,随即走下台阶。
  “不好意思。”
  男生腿长,几步就不见人影了。
  周垚又站在原地静静听了片刻,确定人走出单元门,确定楼下大门的门禁响起,有人出去,门又合上,这才抬脚走上去。
  周垚压着火按了容小蓓家的门铃,等了很久,又拍了拍门板,对着里面的人说话,一直没有人应。
  看来,这回容小蓓不是装蒜,是真的不在家。
  周垚不再理会,开门进了屋,将门反锁,脱衣服洗澡,开空调和饮料,一切都按照她回来路上设想的最爽的休闲方式来。
  一直到凌晨,刷完了最新的美剧,周垚终于困了,刷了牙钻进被窝里。
  一觉无梦,睡的通体舒畅。
  清晨,七点刚过,周垚爬起来,洗了把脸,换上修身的运动服,踩上运动鞋,就开门出去。
  前一夜下了整宿的雨,空气都是潮湿的。
  下楼梯的时候,周垚还在打哈欠。
  没想到刚打开一楼大门的门禁,脚下刚迈出去一步,就被坐在大门口的人影吓了一跳。
  熟悉的身材,似曾相识的衣服。
  又是昨天见过的那个小男生。
  他正坐在台阶上,头埋进膝盖里,腿很长,伸在两阶台阶下,顶上屋檐滴下来的水滴落在他的鞋尖上。
  这小子,等在这里一宿?还是一大早就来了?
  周垚确定容小蓓一宿没回来,她隔壁的门根本没响过。
  周垚没出声,只顿了一秒,就目不斜视的出了门,迎上湿润清新的空气,与此同时还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啊秋”。
  周垚花了比平时更多的时间晨跑和拉筋,慢吞吞的走回小区,和来往的大爷大妈们道早安。
  直到走回到所住的单元门前,她站住脚,对着天空叹了口气。
  果然还在。
  容小蓓啊容小蓓,你可真能祸害。
  那男生已经换了个姿势,不再抱膝坐着,而是靠着门框的墙,仰着头,闭着眼,张着嘴睡得很沉。
  他的一条腿曲着,另一条腿伸长,这么一条大长腿伸直了,直接就把门框下正常行走的范围挡住了,横了半个门,街坊邻居出来进去的势必要绕着他走。
  周垚皱着眉,走上那三节台阶,低头看了他一眼,却发现这小男生脸色有点不对,有点不自然的红,嘴唇却很白,呼吸有些急促,脖子和额头还有汗。
  周垚挪开眼神,头也不回的回了家,又洗了个澡,出来将头发吹干,然后坐在梳妆台前拍脸。
  她一边拍,一边还在想门口那个男生。
  擦完脸,终于叹了口气,再一看时间,才刚八点,任熙熙肯定还没起,算了……
  周垚一个人走下楼,这回不仅见到那个男生,还见到了住在一楼的仇母。
  仇母正在喊他:“孩子,孩子,醒醒啊?”
  周垚走上前问:“怎么了阿姨?”
  仇母道:“早上出门就看见他在这坐着,回来的时候,看他躺下去了,人也叫不醒,哎呀,这额头太烫了,肯定是着凉了……这谁家的孩子?”
  周垚:“我昨天就看见他了,好像是在这里等了一宿,来找容小蓓的。”
  仇母:“哦,小蓓家的亲戚啊?哎,小蓓昨天拎着箱子出远门了,我正好遇见,问她,她说去东南亚玩几天。你看看,这可真不凑巧。现在可怎么办?”
  到底是陌生人,就算是来找容小蓓的,仇母和周垚也没有意思要将人先往家里领,又不好意思因为这点事就报警,两人面面相觑了片刻,周垚提议先叫个救护车,先给垫上医药费,回头再跟容小蓓要。
  可正值早高峰时期,救护车来得很慢,期间仇母不放心还回家拿了条旧毯子,出来给这男生盖上。
  周垚也没闲着,退烧药不敢随便喂,但退烧贴她有一打,回家拿了一个,撕开,“啪”的一下就贴上男生的额头。
  救护车来时,将男生送上车,但必须有人陪着一块去。
  仇母本来想和周垚一块去,但这阵子正好是居委会大爷大妈们在附近执勤的日子,她每天上午都得戴着红袖箍去马路上站岗。
  周垚耸了下肩,和仇母交代了两句,就上了车。
  救护车里,周垚靠着车窗,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救护人员问了几个关于男生的问题,身体状况,背景,年龄,周垚一概不知,只说是邻居的亲戚,邻居出远门了,她倒霉才摊上事。
  说话间,周垚看了那躺的舒舒服服的男生一眼,见他睫毛动了动。
  周垚便靠过去,戳了他两下,问:“喂,你是不是醒了?”
  果然,静了一秒,他掀开眼皮,睫毛颤了两下,眼睛睁开一半,看向周垚。
  周垚转头,对救护人员说:“好了,人醒了,可以问了。”
  救护人员便理性问了几个问题。
  听这两人对话,周垚这才知道,这男生名叫纪峰,二十五岁,前一晚下了整宿的雨,他就在外面待了一宿,虽然没淋雨,但是肯定着凉了。
  救护人员斥责了两句,别仗着自己年轻身体好,以为着凉发烧不是大事,先去医院做个检查,确认有没有感染肺炎再说。
  救护人员问完话,纪峰一阵急咳,好一会儿,连脸都涨红了,这才缓过气。
  周垚不咸不淡的看了他一眼,正巧纪峰也看过来,眼睛有些湿漉,有些无辜,绝对是个招人的小狼狗小鲜肉。
  可周垚一张嘴就是:“你一时半会儿晕不了吧?”
  纪峰摇头,声音沙哑:“我能撑住。谢谢你。”
  周垚“嗯”了一声,又道:“那你身上有钱吗,手机能用支付宝吗?”
  纪峰点头。
  周垚这才满意了:“那医药费你能自己付吧?”
  纪峰继续点头:“能。”
  周垚不再说话,又坐回到刚才的位子,看着窗外。
  看了一会儿,周垚觉得困了,就半眯着眼假寐,直到车子缓缓停下来,才抬眼,见已经到了医院内院。
  周垚一转头,正对上纪峰的目光。
  他正看着她,目不转睛。
  周垚皱了下眉,别开脸,随着救护人员下车,看着医护人员把纪峰运下车,其中一个还招呼她跟上。
  周垚本想掉头就走,又一看四周都是医院的人,有一个还催她愣着干什么,顿时就觉得如果当做没看见掉头就跑实在太缺德,只好跟上去。
  经过医生初步检查,基本排除肺部感染的可能,肺部没有杂音,但可能会有点轻微的支气管炎,着凉发烧,如果不放心可以先住院观察,做几项检查,确定没有其它问题再走。
  从头到尾,医生提问题时,都是由纪峰在回答。
  周垚就立在一边,闲着没事玩指甲。
  医生后来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是病人家属吗?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周垚笑了:“我就是个见义勇为的,他躺在我家楼下昏迷了,没人管,我就把他送来了。”
  医生又说:“哦,不是家属啊,那你出去等吧。”
  周垚没说话,径自出了门。
  连椅子都没沾,直接往医院外走。
  周垚出了医院大门,先进了一家小馆子吃了一顿早餐,静坐了会儿,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了,让老板打包一份带走。
  等周垚返回病房里,医生已经不在了。
  纪峰身上盖着被子,正躺在床上昏睡,旁边是空了的塑料药碗,和半杯水,看来是吃过药了。
  她将早餐放在桌上,眼睛一瞄,正落在旁边的手机上。
  这时,手机屏幕突然亮了,没有来电声音,却闪现一串来电提示。
  来电人:‘小叔’
  周垚盯着看了两秒,努了努嘴,抬手划开屏幕。
  电话那头出现一道很急迫的男人的声音,很耳熟,如果她没记错,就是上回遇见过的那个中年叔叔。
  周垚又看了一眼床上的纪峰,拿着手机走到门外。
  电话那头的男人仍在喊:“纪峰,纪峰!”
  周垚慢悠悠的回了一句:“听见了。”
  男人一愣,当即问:“你是谁?”
  周垚:“咱们见过一面,容小蓓的邻居。”
  男人静了一秒,语气困惑:“小峰和你在一起?”
  周垚靠着墙:“废话这么多。他现在在xx附属医院,502号病房。”
  男人很着急:“他出什么事了?他,他没事吧?”
  周垚翻了个白眼,心说,你到底是希望他出事,还是没事?
  “他在我家楼下坐了一宿,着凉,发烧,但肺部没感染。你过来把人看好了,别再让他出现在我家门口,再让我撞见一次,我就报警。”
  周垚说完就想挂断电话。
  可隔了一秒,她又鬼使神差的对那男人说:“就是有你们这种不负责的家长,才会养出这种巨婴,二十好几的人了,还是个生活白痴!”
  话落,周垚挂断电话,转身折回病房,将手机扣在床头柜上。
  周垚刚要走,不防却扫到床上的纪峰,竟然已经醒了,正安静地看着她。
  周垚斜了他一眼:“你叔叔一会儿来接你。”
  纪峰坐起身,头上还贴着退烧片,他靠着床头,声音又低又哑:“我不会跟他回去的。”
  周垚忽然有点想笑。
  因为纪峰说话的语气,说话的内容,就好像希望她继续往下问,最好是关怀的问上几句,比如是不是和家里人吵架了,干嘛想不开,多大的人了还闹别扭等等,只是却硬要摆出一副他很坚持,绝不妥协的姿态。
  可周垚只是撇撇嘴,就是不问。
  纪峰等了片刻,见周垚没动静,原本绷着得侧脸便微微转动,看了过去。
  只见周垚一脚岔开,双手环胸的立在床前,唇角勾着,眼神嘲弄。
  纪峰只觉得脸上突然就热了起来,好像被人看穿了,又好像被人当幼稚鬼一样看待。
  纪峰以为,周垚会说点什么,就像他叔叔那样,口里是不是会挂着点带着管教意味的话,就好像他活的多么漏洞百出一样,人人都有资格在他这种荒唐的行为面前找优越感。
  可半晌过去了,周垚只字不提,只是瞅着他。
  她没说话,那眼神却让人恼怒。
  纪峰终于忍不住,口气很冲的问:“你在看什么!”
  闻言,周垚挑了下眉,错开一步,笑了。
  她在看笑话。
  没由来的,纪峰就是这么觉得。
  可事实上,周垚想的还真没纪峰以为的那么复杂。
  她的想法单纯极了,仅仅是站在她的角度上,去揣度那么贱骨头的容小蓓,到底看上了这纪峰哪一点,才去招惹?
  鲜嫩,帅气,人高腿长,还是青春蓬勃的肉体?
  容小蓓不是一向喜欢招惹别人的东西么,不是一向觉得抢来的男人才美味么?
  这纪峰,明明是一个死心眼啊,而且很会作,可他就是作死了,容小蓓也不会施舍一眼的,容小蓓最讨厌的就是上赶着的,不扔在地上踩两脚就不错了。
  那这两人,当初是怎么搞到一起的?
  但这样的好奇心,也只是持续了一秒,周垚就收回目光,掉头就走。
  周垚转身转的太突兀,纪峰没防备,傻了一秒,坐起身追问:“你走啊?”
  周垚没回。
  这不是废话么?
  一转眼,人影就消失在门后。
  纪峰静了好一会儿,终于肯定周垚没有再回来的意思了。
  他有些生气的靠回床头,又坐了会儿,去拿床头柜上的手机,抬手间,却碰到热乎乎的东西。
  扭头一看,这才发现是装在小塑料袋里的豆浆和烧饼夹肉……
  不到两天,仇绍这边就办理好所有手续,他不可能让周垚到网站作为红娘上下班,也不可能直接让周垚去当伍春秋的红娘顾问,最终采取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就是单独立一份三方协议,由网站委任周垚担任伍春秋的私人情感顾问一段时间。期间若发生任何意外或矛盾,由三方共同承担,并按照具体责任细分出若干条款。
  伍春秋看了一遍协议,大致同意,事实上如果有能有个谈得来的朋友,让她觉得信任,不至于那么防备和有代沟,还能帮她提供情感意见,总比交托给年纪和经历都差了一截的陌生人小红娘来的放心。
  伍春秋没犹豫,在协议上签了字。
  伍春秋想起来周垚之前的坦白,其实她一直是有情人网站聘请的顾问,只是这层关系不能挑明,才能深入到会员内部看到各种矛盾和问题,帮助网站改革。
  这次的事件只是个巧合,所以希望伍春秋能帮忙保密,保密条款也列在协议里。
  伍春秋对此没有多想,却因此想到了另一件事。
  那天那个先一步立场的女会员说,她看到周垚和仇绍在屋里拥吻。
  伍春秋第一感觉觉得太扯,可今天周垚和网站的关系捅破了,伍春秋转而又在想,周垚和仇绍早就认识,却能在人前装作陌生人的模样,如果这两人真有暧昧,恐怕也能掩饰的让外人看不出来。
  但伍春秋尚来不及八卦和去窥探端倪,很快周垚就因为她相亲的事走马上任了。
  以往伍春秋每次和网友见面,但凡觉得对方不合适都不会当场拒绝,结束之后一条信息发过去,“对不起,咱们不合适,还是做朋友吧”,即可。
  成年人都明白,这是老死不再往来的礼貌用语。
  可偏偏,每隔一段时间都能遇到一个不上道的。
  就好比说最近一个纠缠伍春秋比较勤的男人,职业算是媒体行业,在一家证券公司做记者,月收一万八人民币,身高一米七五,不胖不瘦。
  这男人是个话痨,在网上第一次接触就把家谱都交代了,聊起天没够,哪怕伍春秋只是礼貌性的“嗯”一下,都能招惹出对方新的话题。
  伍春秋没辙,也只能透露一些自己家里和在北京工作的情况。
  这样闲聊了几天,媒体男就在聊天软件上对伍春秋展开猛烈攻势。
  他说:“我是一个自主奋斗的好青年,xxxx地方出来的凤凰男。你可以看不起我,但是我对你抱有好感。”
  讲真,自从遭遇了孝子,伍春秋就对“凤凰男”三个字过敏。
  八卦论坛上关于凤凰男的大起底,她也看了不少,每每称奇之余,也不免觉得触目惊心,觉得后怕。
  加上媒体男这种上赶着的自我推销,让伍春秋实在招架不住,觉得自己那一套委婉地拒绝不太顶用,便问起周垚的意见。
  周垚想了想,给伍春秋发来一句话,让她粘贴过去。
  “我对农村出身的有点介意。我这个人不太会与人相处,农村人亲戚太多,我应付不了。咱们还是算了吧。”
  伍春秋转而问周垚,这样会不会太伤人,太歧视。
  周垚说:“如果他这么想,是个好事,他不烦你了,你也清净了。他自己不也说了,你可以看不起他。”
  但打脸的转折,就发生在半个小时后。
  媒体男的电话杀向伍春秋,就一句话:“我想认真和你相处。”
  伍春秋吓了一跳,但也不是小姑娘了,便四两拨千斤的婉拒,态度不温不火。
  只是这件事在媒体男那里不算完。
  打从这天开始,他每天早晚都会发一条问候信息给伍春秋,话不多,就问她吃了没,注意天气变化等等。
  不到一礼拜,伍春秋都不好意思了,告诉周垚媒体男约她见面,不去不合适吧?
  周垚不由的感叹:“难怪都说烈女怕缠郎。见就见呗,见一次也好,适合的就收下,不适合就放生,放点狠招出去,估计他也就死心了。”
  伍春秋不知道所谓的狠招是什么,见面前一天,伍春秋还在问周垚要穿什么衣服去赴约。
  周垚反问:“你对这个人有期待么?”
  伍春秋非常直接:“没有。”
  周垚:“那就不用打扮了。把时间和功夫留给认为对的人。其它的,都是这辈子最后一次见。”
  翌日,周垚换上一身休闲装,半长的裙子,素色的上衣,背上双肩包还压了一顶帽子,架着一副宽大的墨镜,临出门前将蓝牙别在耳朵上,确定没有漏掉任何东西,就出了门。
  人走到一楼,越过仇绍家门前。
  周垚脚下一顿,想了一下,还是折回去,按了两下门铃。
  等了一会儿,没人应,她耸了耸肩,转身就走。
  不想才走出两步,门开了。
  仇绍发梢还在滴水,身上香喷喷的,是某牌的男士沐浴乳的味道。
  周垚上下扫了一圈,笑了:“呦,刚洗完澡?”
  仇绍“嗯”了一声,他的眼里仿佛还有些湿漉,侧过身说:“有事进来说。”
  周垚没动:“我要赶去见伍春秋。”
  仇绍扫了一眼她耳朵上的蓝牙:“去指导约会?”
  周垚:“嗯。”
  仇绍却将门打开:“先进来。”
  周垚挑眉。
  仇绍淡淡补充:“等我几分钟,我开车送你去。”
  周垚不再拒绝,进了屋,一屁股坐上开放式的吧台边,捡起上面果篮里的一块水果糖,剥开糖纸塞进嘴里。
  真好吃。
  周垚吧唧着,又拿了几块塞进包包里。
  这时,从卧室里传来吹风机的声音,响了一会儿又停了,又开始响。
  周垚跳下吧凳,走到卧室门口,不见人,听声音像是从卧室尽头的洗手间里传出来的。
  周垚走过去,伸头一看,果然看到那个挺拔高大的男人,正背对着门口,和一个吹风机较劲。
  显然,他不经常吹头发,用的不顺手,今天是着急出门才找出来。
  周垚抬手,在门板上“叩叩”两声。
  仇绍听到,回过身来,落在额前蓬乱的发盖住了眼睛,薄唇微微抿着。
  周垚轻笑:“要我帮忙么?”
  仇绍一顿,没犹豫,点头。
  周垚将包包摘下放在一边,走过去接过吹风机,然后仰起头,看着他那一头不太合作的头发。
  仇绍也正居高临下的望着她,黑眸透过发梢,仿佛还有点郁闷。
  周垚问:“你站这么高,我怎么够?”
  “哦。”
  仇绍转而靠坐在洗漱台前,周垚一眼望过去,但见上面摆放几个瓶瓶罐罐,漱口水、剃须水、漱口杯、男士护肤品等,摆列整齐,按照高矮胖瘦,logo清一色朝外,看来他的确有点洁癖和强迫症。
  台面原本应该是被水溅湿了,有擦过的痕迹,宽大的镜面上还有一层淡淡的水雾,只能看到模糊的人影。
  周垚收回目光,对上仇绍。
  “还是高,我这么举着手,累。”
  仇绍看了她一眼,目光一扫,站起身,走到马桶边,将盖子盖上。
  周垚侧头一看,啧,连马桶盖都擦过了,很干净。
  仇绍坐上马桶盖,双手放在膝盖上,背脊笔直。
  抬眼间,他过来。
  周垚拉着吹风机的线想绕过他,但线不够长,只能站在前面。
  周垚便迎面而站,仇绍的额头刚好到她锁骨的高度。
  然后,她拿起一把梳子,缓慢的在他头上梳了几下,随即推开吹风机的按键,听着那“轰轰”声传出来。
  她的五指在那乌黑蓬松的发间穿梭着,先是发梢。
  发梢被她撩起,又落下,发尾骚着他的眼睛,有些痒,仇绍睁不开眼,时不时抬手拨一下。
  周垚见状,便将头发向后吹。
  然后吹风机来到头顶,又来到两侧,最后是后脑。
  为了方便吹到后脑,周垚不得不将他的头压低,向她靠来。
  而仇绍一直半眯着眼,起先只觉得头皮麻麻的,热热的,被她揉过的地方很舒服,感受那湿漉感渐渐离自己远去。
  直到头被压低,他才抬眼,发梢依然盖着部分视线,但他的鼻子却没有失去功能。
  鼻下萦绕着淡淡的香。
  鼻尖似乎还能感受到近在咫尺的那片温暖。
  他抬眼看去,正撞见起伏的胸脯,由于要方便她吹到后脑,有时候周垚手上微微用力,他的脸就会向前倾,好几次鼻尖几乎要埋在那片柔软里。
  可每一次,都只是擦过。
  直到半晌过后,“轰轰”声戛然而止,周垚收手,又拿起梳子在他头上顺了两下。
  然后,她将他的头摆正。
  仇绍抬眼。
  周垚上下看了一圈,像是很满意:“嗯,我手艺还不错。”
  她又侧过头,示意仇绍看向镜子。
  那片镜子上的水雾已经退去大半,清晰的映出两道人影。
  他坐着,她站着。
  仇绍眼角一扫,在镜子里对上周垚的目光。
  周垚还抬起手在他额前拨了两下。
  紧接着,就见仇绍抬手,握住她的腕子。
  周垚收回望着镜子的目光,回头看他。
  “怎么了?”
  仇绍却拉着她的手,微微用力向下一拽。
  周垚下意识抬起另一手撑住他的肩膀。
  唇上一暖,两唇相触。
  又软又轻。
  仇绍轻啄了一下就错开,站起身时,唇角微勾:“奖励。”
  他拉着她的手转而走出浴室。
  同时舔了舔嘴。
  他尝到了自己家里水果糖的味道。
  几分钟后,两人驱车赶去电影院。
  这个时间,伍春秋已经和媒体男见了面吃过饭,但媒体男事先还买了两张电影票,说要饭后一起看。
  伍春秋刚才吃饭时,将进展简短的发到周垚手机上。
  就三条,一是五官端正,二是谈吐还可以,算有教养,三是人没网上那么嘚吧嘚。
  然后,伍春秋问周垚,要不要跟着去看电影。
  周垚回道:‘去,电影院里乌漆嘛黑,才能试出是不是狼。你们坐第几排告诉我,我跟你们买近一点。’
  伍春秋报上排数,周垚走到柜台面,正调出手机上的信息,准备买同一场。
  不防这时,却从旁边伸出来一只手。
  拿过她的手机,低头看了一眼,然后对柜台后的工作人员说:“三点五十这场,十七排,两张。”
  是仇绍。
  他付了钱,将手机递给周垚。
  周垚歪过头,靠着柜台看他:“你也要看?”
  仇绍点头,语气淡定:“听说口碑不错。”
  是么?
  周垚有些恍惚的眨了下眼,望着前面滚动上映信息的大屏幕。
  咦,她怎么记得,这片子大家都说烂的出奇,豆瓣评分才四点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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