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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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循帮了两下,将往日里何大夫人最喜欢的东西砸了,脸上喜不自禁地道:“云妮,果然你心里是有我的。”
  柳檀云心里的火气下去了,心里想说一句何循毛还没长全就说这话,又忍住了,对何循道:“知道我为什么今日能来你伯母房里闹吗?”
  何循道:“她们理亏呗。”
  柳檀云笑道:“因为他们敢算计到你头上。”说完,瞄了眼跟着进来的何家大少爷。
  何循口中说着是,心花怒放地想柳檀云这就是跟何老尚书、何征说的一样,吃醋了,又添油加醋地将谁谁痴心妄想想将女儿妹子嫁给他的话说了。
  柳檀云含笑听着,不时点头,对何循道:“不用太用功,读书是费脑子的事,与其年纪轻轻地就将自己熬老了,不如细水长流地慢慢来。等会子我亲自给你煮汤做饭去。”
  何循叫道:“你会煮汤?”
  柳檀云说道:“知道你读书辛苦,我特意为你学的,见着你太子妃姐姐,就跟她说说我都给你做了什么汤水,也叫她知道我的贤良。日后你想吃什么,叫人跟我说一声就好。”
  何循忙点了头,不由地有些飘飘然。
  何征嗤嗤笑着,心想这柳家丫头果然是样样精通,这甜言蜜语说得比他这一把年纪的人还流利,听着里里外外噼里啪啦的声音,便对柳檀云道:“檀云,这么着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要怎么着?”说完,忙跳了一下,以免瓷器渣滓溅到自己身上。
  柳檀云笑道:“叫他们全抬着头就是了。”说完,拉着何循从椅子上起身,叫耿妈妈将何循身下的椅子也砍了。
  何征眯了眯眼,堵住耳朵,又涎着脸问:“你跟伯父父亲说了什么?他们就放了你过来胡闹?”
  柳檀云笑道:“你当真想知道?”
  何征探着身子道:“我当真想知道。”
  柳檀云笑道:“想知道就去问何爷去,如今两位伯父该在何爷那边了。”
  说着话,外头又有两个相熟的婆子过来请柳檀云去何老尚书那边。
  柳檀云笑道:“两位妈妈跟何爷说,叫了伯母们都过来,咱们当面锣对面鼓地说一说,到底是哪个起得头,就要赶着给循小郎定下亲事。就说,如今要是不叫我弄个清楚明白,我对两位伯父说的话,每一样我都要做到。”
  那两个妈妈瞧着柳檀云领来的人遇上什么砍什么,不敢久留,忙转身去跟何老尚书说话。
  何老尚书那边听了柳檀云这话,半日心里只飘过一句“请神容易送神难”,心想自己小看了柳檀云,这丫头果然是名符其实的活阎王。虽是如此,但何老尚书自认为是最懂柳老太爷的人,心知柳老太爷便是放任柳檀云上了何家胡闹,也不会将那些隐秘之事告诉给柳檀云——倘若柳老太爷当真知道,自然要先跟他说一声。于是眯着眼,望了眼何侍郎、何大老爷,冷笑道:“等云丫头走了,就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何大老爷、何侍郎悻悻的,何侍郎轻声道:“父亲,如今该怎么送走了那阎王爷?”
  何老尚书说道:“可叫人去了柳家?”
  何大老爷道:“不曾。”
  何老尚书道:“若是柳家来人了,先敷衍着,不许将云丫头的话说给柳家人听。”
  何大老爷一愣,问:“父亲,这是为何?”
  何老尚书道:“待我跟云丫头说过话,再商议如何。据我看,云丫头这话,八成连柳家太爷也不知道。今日且安抚了云丫头,待她发完了火,她自有台阶给自己个下,到时候,你们只顺着她的台阶,跟着她下台就是了。”
  何侍郎闻言,心想柳檀云将何家闹得人仰马翻,就这样算了?心有不甘,却又无计可施。
  有丫头来说:“老夫人要去大夫人院子里。”
  何老尚书说道:“叫她留在自己个屋子里,是谁让她去的?可是大夫人?”
  那丫头不语,算是默认了。
  何老尚书一想便知何大夫人定是哭哭啼啼想叫何老夫人蘀她出头,于是对何大老爷、何侍郎道:“你们去跟你们那口子说话,叫她们都去见了云丫头,看云丫头究竟想要如何,随她要怎样,都由着她。”
  何大老爷道:“父亲,这未免太纵着她了,便是父亲喜欢她,也不该如此。”
  何老尚书冷哼一声,说道:“事到如今你们还以为她在柳家放肆是因她祖父宠着她?便是宠着她,你瞧见谁家敢叫个十岁的孩儿操持了老祖宗的身后事?”说完,想到自己不经意间请了位小神进门,不由地扑哧一声笑了,击掌乐道:“这可好,咱们家祖坟冒烟了,咱们这庄稼地里要出来一颗大树了。”
  何侍郎忍不住道:“父亲,那丫头可是狂妄地说要来咱们家割庄稼呢,这般不将咱们家看在眼中,便是进了咱们家门,指不定也跟她太祖母一样要贻害子孙……”
  何老尚书啐道:“没出息,若有一日,你们嘴里说出来的大话也能跟人家小姑娘一样说到做到,我这老头子便是立时死了,也能瞑目了。再者说,云丫头太祖母进柳家前,柳家是个什么样的人家?京里哪家会将柳家看在眼中?若是她没进柳家,如今那晟安国公府还没影呢,柳家出个三四品官员,便是上了天了。别跟着旁人说风就是雨,那柳家太夫人的能耐,便是你们兄弟八个合在一起也比不上她。若没有太夫人,柳国公便是足智多谋,智勇双全,没有家底也得不了国公那爵位。对着这样的老人,随她最后有个什么下场,你们也该敬着。再者说,云丫头跟她太祖母心里想的事不同。”说着,叹息一声,心想难怪柳老太爷没事就说可惜柳檀云不是个男儿,若有这样的孙子,不说柳老太爷,便是他也想要。
  何侍郎道:“这事若传出去,坏了太子妃的名声,那可如何是好?”
  何老尚书道:“太子妃?你只当嫁了个女儿吧,人家都不在意的事,你常挂在嘴边,倒是显得小家子气。你是太子妃的父亲,也不过是个侍郎罢了。”
  何侍郎见劝不住何老尚书,又见柳檀云叫了自己的家丫头过来催着何家夫人们过去,只得强忍着去劝说自家夫人过去见柳檀云。
  何大夫人在何老夫人那边,听了何大老爷的话,恨不得一头撞死,说道:“我一把年纪的人了,她将我的东西砸了,还叫我去见她?”
  何大老爷道:“你且忍忍吧,如今且将今日的事处置了,将那活阎王打发走了。”
  何老夫人听了这几句话,便又起身道:“我去会会那阎王,但看她这么个人,你父亲怎还乐意将她请进门。”
  何大老爷忙搀扶着何老夫人坐下,说道:“母亲,你稍安爀躁,父亲如今也是没法子了,你不知那活阎王她……她是惹不起也躲不起的人。”说着,又催促何大夫人赶紧过去。
  何大夫人红着眼睛,无精打采地扶着丫头过去,心想她招谁惹谁了,自家侄子的亲事,难不成她还说不得?真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69分而化之
  何大夫人再怎么心不甘情不愿,但何老太爷、何大老爷发了话,也不得不过去。待进了院子,瞅见看屋子丫头的忐忑眼神,心里不禁一凉,进了院子里,瞧见一地狼藉,花草门窗,但凡是能砍能砸的东西全被砍砸了一通。
  何大夫人腿上一软,万幸扶着丫头,并未跌倒,瞧见何夫人领着三个儿媳妇,何五夫人领着丫头都过来了,便强撑着向里头走,一路就如遇到土匪一样,满地木屑瓷器碎片,便是砸不碎的铜锡金器,也被用力地砸变形了,未免叫丫头瞧见了丢脸,便将丫头撵出去,由着两个儿媳妇搀扶着。
  何夫人闭着眼,念了句阿弥陀佛,心里不禁一灰,心想若是日后过得都是这样的日子,倒不如如今就去见了真阎王。
  众人进了屋子,就瞧见柳檀云盘腿坐在一个完好无损的靠垫上给何循补衣裳,瞧那身礀,只叫人想起“温婉”两字。
  柳檀云补好了衣裳,将衣裳丢给何循,便仰头笑道:“来了。”
  这笑脸相迎兼反客为主的话,叫何家三位夫人,五位少夫人一时没有话对上。
  何三少夫人先笑道:“这边……乱得很,云妹妹,不如咱们换了一处说话。”
  柳檀云笑道:“不必,咱们就在这边说。”
  何夫人冷着脸不说话,瞧见何循欢天喜地穿衣裳,半日说道:“循儿,你……”看见何征也在,“征儿领着循儿去你祖父那边。”
  何征看了眼柳檀云,笑道:“母亲,等会子檀云还要去见祖父,一起过去就是。”说着,就厚着脸皮在一处毡毯上坐下。
  何夫人要发下狠话,忽地听到砰的一声,却是骆红叶从里间又丢了一个水晶盘子出来。
  骆红叶痛痛快快地打砸了半日,脸上蒙着一层薄汗,一张脸嫩得能掐出水来,若不是她干的事太过叫人糟心,此时何家的夫人少夫人倒是疼爱她的很。
  “红叶,过来。”柳檀云对着骆红叶招招手,待骆红叶坐到她身边,便伸手将骆红叶头发上的木屑舀去,然后站起来,问何循:“你今日要吃什么?”
  何循想了想,说道:“你随便做吧。”
  柳檀云点了头,又问了骆红叶,便对小一道:“你去问何爷要吃什么,我给他做饭去。”
  小一答应了,便转身向柳老太爷那边去。
  柳檀云理了理袖子,对着何家夫人们一礼,便要出去。
  何夫人道:“你哪去?你叫了我们来做什么?”
  柳檀云笑道:“不做什么,只是叫伯母婶子嫂子们知道,这个家,到底是谁说话算话。小心思能够有,但上头的老太爷老爷的话,不能不听。”说着,就领着何循、骆红叶向外头去。
  何征愣住,原本想看一出好戏,不想柳檀云撂下这么一句话,就要给何循洗手作羹汤去了,悻悻地被何夫人瞪了眼,便随着何夫人等人去何老尚书那边。
  路上,何循先是闷声不语,随后问道:“云妮,那你以后也听我的话吗?”
  柳檀云笑道:“自然是要听的,不听你的话,我听谁的话?”
  何循闻言,松了口气,笑道:“那就好,这样你也不算是败家女人。”
  柳檀云啐了一口,说道:“君子远庖厨,你去何爷那边等着去。”说着,催促何循先走,然后领着骆红叶进了何家厨房。
  骆红叶在厨房里转了转,说道:“姐,你早先那样威风,怎这会子又要下厨了?实在是太,太……”想了半日,没想出该怎么说。
  柳檀云一边听厨房里的媳妇说眼下有什么果蔬菜品,一边对骆红叶道:“民以食为天,我最喜欢厨房了。”
  骆红叶纳闷地支着头,百无聊赖地看着柳檀云指挥厨房里的媳妇择菜摘莲子。
  半日,何家人端来一盆莲子,柳檀云就领着骆红叶剥。
  骆红叶瞧见那莲子嫩得很,剥一下就破了,便道:“姐,你要这莲子做什么?这么青,吃不得。”
  柳檀云道:“等我做出来,你就知道了。”
  骆红叶无趣地歪着头,忽地瞧见柳檀云剥出来的莲子都是整个的,那小小的莲子似乎一碰,里头的汁液就能流出来,忽地来了兴致,也学着柳檀云剥,没一会子,又坐不住,四下里胡乱看着。
  剥了小半个时辰,才剥出一盘子莲子。
  骆红叶闷得很了,便叫人领着她去找何役,因何家老爷们此时都在何老尚书房里,那下人便径直将骆红叶领到何老尚书那边。
  骆红叶进去了,就瞧见不独何家老爷们,连夫人们都在,几个夫人少夫人都红着眼睛,何大夫人似是才昏厥过一般,瘟头瘟脑地立在那边不言语。
  何老夫人眼皮子跳了跳,问骆红叶:“那柳家丫头呢?”
  骆红叶道:“我姐在剥莲子呢。”
  何老尚书才听了三个儿媳妇的抱怨、五个孙媳妇的抱怨,心想柳檀云这丫头竟是去厨房了,果然不见外的很,问:“剥什么莲子?”
  骆红叶笑道:“嫩嫩的莲子,我都剥不出个整个。”
  何老尚书闻言,笑道:“原来是那个。”说着,又将柳檀云小时候作弄府里厨房媳妇的事说了一通。
  何老夫人等夫人们并不知道柳檀云威胁何大老爷、何侍郎的话,故此,何老夫人冷笑道:“她这是做什么?告诉咱们府里的厨役她厨艺比谁都精湛?”
  何侍郎叹息道:“母亲,檀云的意思是,她说出来的话,从来都不是戏言,便是旁人做不到,她也能做到。”说完,望了眼何老尚书,心里不住地唉声叹气。
  经何侍郎点破,何大老爷愣住,半日主动对何大夫人道:“檀云头回子上门,你打起精神来,莫叫人看了笑话。”因众人都在,也不好当着众人面安抚了何大夫人,一个劲在心里想着柳檀云进门,也是大有好处。饶是如此,也高兴不起来。
  何大夫人苦笑一声,心想柳檀云说得对,这府里说话算话的老爷们都服软了,她这女人硬撑着什么,且,她虽破了财,却还有比她更倒霉的呢。想着,瞄了眼一直不说话的何夫人,又望了眼一脸兴奋的何循。
  没一会子,丫头进来问:“老太爷、老夫人,今日在哪里摆饭?”
  何老尚书道:“就在这边。”说完话,见没人告退,便知众人都等着柳檀云回来呢。
  何老尚书发了话,丫头们摆下桌椅,须臾,又有丫头捧了菜肴上来。
  不过一会,桌子上就摆满了菜,那道炒莲子,也被人放到何老尚书面前。
  柳檀云进来,却又是一副宜室宜家的面孔,开口道:“给何爷、何祖母,诸位伯伯伯母叔叔婶子大哥嫂子请安,诸位万福。”随即,对着何老尚书嗔道:“何爷,听说你被人欺负得病了,我特意领了人来搭救您呢。”
  何老尚书笑道:“还是你最孝顺,我早等着你来呢。”
  何大夫人闻言,心想柳檀云只砸了自己的那地方,岂不是说自己欺负了何老尚书?待要辩解,又见何大老爷瞪了她一眼不许再提早先之事,只得将话咽在嗓子里。
  何老夫人见柳檀云笑语嫣然,不似旁人口中所说张扬跋扈之人,便指着桌子上的菜肴,说道:“你何爷如今又吃药,还吃不得荤腥,你做了这东西出来做什么?”
  柳檀云笑道:“何祖母说这个?”说着,从丫头手中接过筷子,夹了菜送到何老夫人嘴边。
  何老夫人待要不吃,又见柳檀云满脸笑容,又亲切温和的很,且一举一动,都与他们这样人家的姑娘不同,十足的大家媳妇风范,由着她伺候,就如自己也成了公侯人家的老祖宗一般,一时间鬼使神差地张了嘴,醒悟过来,想要将菜吐出来,却不由地惊讶道:“吃着有野鸡的味道,怎嚼着又像是……”说着,瞧见何大夫人、何夫人等人不喜,便又闭了嘴。
  柳檀云笑道:“天公造物神奇的很,这素菜配在一处,也能做出荤腥的味道。”说着,见何老尚书洗了手,便给何老尚书布菜,夹的就是那道炒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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