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名著世界优雅老去 第28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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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湘笑吟吟地点了点头:
  “简很负责,她教了我不少基础知识和常识。罗切斯特先生,你马上就会发现,我是个既聪明又认真的好孩子。”
  罗切斯特抽了一下嘴角,心说三个月未见,这孩子的自信劲儿倒是一点儿都没有减少。
  “简?是你的家庭教师的名字?”
  “是的,”裴湘一边示意索菲去取她最近的作业作品,一边答道,“简·爱小姐是我的家庭教师,罗切斯特先生,你见过她了吗?”
  罗切斯特挑眉答道:“如果你说的简·爱小姐是个矮个子、脸色苍白、穿着一身朴素到不能再朴素的黑衣服年轻女子,我想我是见过她的。我摔倒的时候,还得到了她的帮助。嗯,虽然我觉得,是她的忽然出现惊吓到了美士罗,才连累我从马上摔下来的。”
  裴湘连忙问道:“你们是在路上偶遇的吗?那么,黑马美士罗摔倒的时候,有没有伤到我的家庭教师?”
  “阿黛勒,你可真爱操心!”
  罗切斯特嗤笑一声:“放心吧,你的那个瘦小的、苍白的家庭教师安然无恙,否则的话,我怎么能把她独自一人留在半路上。”
  裴湘正要说什么,索菲抱着一沓作业练习纸走了进来,卡特医生此时也处理完了罗切斯特的脚踝,于是,有关摔倒的话题戛然而止。
  罗切斯特调整了一下倚靠的姿势,仔细检查起裴湘的作业来。
  半个小时后,他把裴湘的画作单独挑选出来放在茶几上,又把剩余的一摞作业纸还给了索菲,并示意屋内的其他人全部暂时离开。
  “阿黛勒,你觉得自己尽力了吗?”
  裴湘眨了眨眼,模棱两可地答道:
  “在某些方面,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已经尽力了。当然,我确保自己没有荒废时光,一直在做自认为正确的事。”
  罗切斯特沉默了一下,慢慢说道:
  “关于绘画方面——虽然还没有见过那位小姐的作品,但我认为,那位简·爱小姐已经无法教导你了。这和她的个人能力无关,而是你的天赋过于卓越。阿黛勒,我有时候会觉得……你是个小怪物。”
  裴湘诚恳地望着罗切斯特,努力为自己辩解:
  “你可以把我当成小仙女小精灵小天使什么的,总比小怪物好听。”
  罗切斯特微微挑眉,用一双黑色幽深的眸子认真打量着裴湘,半晌,他忽然说道:
  “我不知道将来如何,也不清楚如今的决定会不会影响什么。可我那所剩不多的良知告诉我,不该让一些世俗偏见扼杀你的未来。
  “阿黛勒,诚实说来,在伦敦的时候,我也迟疑过。我问自己,是否要做一些对我似乎没有多少益处的冒险?但是,我此刻却没有多少后悔的情绪,我绝不愿看到庸俗和市侩玷污艺术冠冕上的橄榄枝,哪怕……那只是小小的芽叶,未来如何还不可知。”
  这段话说得没头没尾,甚至有些隐晦,但裴湘却听明白了。
  罗切斯特这次去伦敦办事,其中一件就是解决她的身份问题。如今听他这样倾诉,裴湘的眼中划过一抹好奇。
  “罗切斯特先生,您要告诉我什么?”
  “我违背了上帝赋予的诚实美德,欺骗了一些养尊处优的绅士,给你重新找了一对名声不错的父母。”
  “他们是谁?你要把我交给陌生人抚养吗?”
  “不,阿黛勒,在你蒙受主的召唤之前,你都见不到他们的。他们是我之前在外游历时遇到的一对法国夫妇,因为不适应西印度群岛的闷热、潮湿和饮食,在牙买加的西班牙城里染病逝世了。在他们去世前,把唯一的孩子交给了我,请我代为抚养。”
  “那个孩子在哪里?”
  “那个孩子原本是不存在的,阿黛勒,你理解吗?但是现在,你已经成为了那个孩子。”
  裴湘沉默了一下,继续问道:“他们也姓瓦伦吗?”
  “哪有那么巧,”罗切斯特摇了摇头,“阿黛勒,我只和你叙述一遍,不管你记不记得住,都没有关系。反正等你长大了,自然就知道该怎么说了。”
  “该说什么?”
  “我把你带回了法国,让一个姓瓦伦的法国女人照顾你,当然,我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我当时和塞莉纳·瓦伦存在某种比较亲密的关系。但是后来,塞莉纳不想继续替我照顾你了,而你也开始记事了,确实不适合继续留在一个法国舞女的身边生活。于是,我又把你接回到身边来,并把你带到了英国。”
  “就是说……我现在不是我妈妈的亲生孩子了?”
  “你觉得是,那就是,觉得不是,那就不是。反正你也没有最初的记忆,弄混一些事情、或者说漏嘴了,这都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人们总会原谅一个傻乎乎的七岁孩子的。”
  裴湘立刻“哦”了一声,看上去确实有些傻乎乎的。
  罗切斯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再次怀疑起某些事实来。
  ——塞莉纳·瓦伦那样的虚荣女人,是怎么生出这样一个满肚子心眼儿的奇怪孩子的?
  “所以,阿黛勒,你现在是婚生子啦。你的‘亲生父母’虽然没给你留下什么遗产和亲戚,可他们的结合是正当的、是受到祝福的。并且,你遇到了我这个还算有些财产的监护人,从此以后,再没有人会对你说三道四了。”
  第207章
  晚餐之前,罗切斯特让费尔法克斯太太通知桑菲尔德宅中的所有人,裴湘从今以后就是“阿黛勒·杜兰”小姐了。
  “阿黛勒·杜兰”的亲生父母是来自法国的杜兰夫妇。他们二人同罗切斯特相识于西印度群岛,之后又因染病而不幸早逝。于是,出于友情的考量,罗切斯特先生收养了杜兰夫妇的遗孤。
  “之前因为一些手续上的问题,阿黛勒跟着照顾她的法国女人暂时姓了瓦伦。如今,我带她返回不列颠,决定让她在英格兰的秀美风景中长大成人,并接受英国淑女的正统教育,所以,阿黛勒的身份就该明确一下。”
  费尔法克斯太太很满意裴湘拥有了一个无可指摘的清白身份,她假装从来没有发现任何不合理的地方,高高兴兴地说道:
  “好的,罗切斯特先生,我会把这件事告知简·爱小姐和庄园内的所有仆人的,请您放心。”
  罗切斯特微微颔首,没有再多说什么。
  裴湘注意到监护人的眉宇间藏着疲惫,不愿意留下来继续打扰他,便趁着费尔法克斯太太转身离开的时机,同样起身告辞。
  一出门,她就追在管家太太的身后,叽叽喳喳地询问晚餐的主菜和甜品。
  当小姑娘雀跃的话语和老太太慈祥的嗓音渐渐远去后,房间里一下子就冷清了不少。被留下的罗切斯特哼笑了一声,他揉了揉太阳穴,稍稍休息了片刻。
  深夜,裴湘带着自制的针灸工具和简单药剂爬上了三楼,准确地摸索到了看管伯莎·梅森的房间外面。
  她先掩住自己的口鼻,然后往格雷斯·普尔的房间喷洒了一些有麻醉作用的气体,让这位看守人陷入了彻底的沉眠当中。
  又过了一会儿,裴湘走进看守人的卧房,仔细观察起里面的布局来。
  单人床、两把椅子、方型木桌和一个双开门衣柜,乍一看,这是一间非常普通的房间,但仔细观察几眼就会发现,在这个普通房间的墙壁上,还留有一扇紧紧关着的小门。
  裴湘轻手轻脚地靠近小门,那扇门里面传来窸窸窣窣走动的声音,间或响起一两声的低沉怪笑,在这万籁寂静的深夜里显得尤为怪异。
  侧耳聆听了片刻后,裴湘重新走到格雷斯·普尔的身旁,从她的床头上取走了开门的钥匙,然后,她慢慢打开了小门上的锁。
  就在裴湘打开门的一瞬间,一双在黑暗里闪着冷光厉色的眼睛狠狠地瞪了过来。
  内力让裴湘能够夜视如白昼,所以,她一下子就看清楚了伯莎·梅森此时的模样。
  高大、健壮、脸上是一片青红肿胀,她嘴唇发紫,目光冷森浑浊,头发又黑又长乱蓬蓬地披散着,四肢着地匍匐在地毯上,整个人如同一只充满攻击力的兽。
  “伯莎·梅森?”裴湘轻声唤道。
  对方没有因为自己的名字而产生明显的反应,她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冰冷无情的视线紧紧盯着不速之客。
  裴湘同伯莎对视了半分钟左右,静默中,对方忍不住稍稍后退了半步。
  见此,裴湘微微挑眉,心说不论这位女士疯狂到何种程度,对危险的感应还是很灵敏的。对方似乎可以凭借天然的直觉判断出,什么人可以招惹,什么人不会对她手下留情。
  “伯莎,我来看看你的情况,”裴湘向前走了一步,也不管伯莎能否听明白,自顾自地说明了来意,“我是罗切斯特先生领养的孩子,为了报答他的慷慨,我来给你看病。”
  伯莎对自己的名字没有多大的反应,但是对“罗切斯特”这个姓氏的发音却很敏感。
  一听裴湘说出熟悉的音节,伯莎·梅森那原本有些呆滞的表情一下子就变得凶狠乖张起来,投向裴湘的目光中增添了更多的不善和敌意。
  裴湘轻笑一声:“你们这对夫妻,倒真是冤家。”
  她说着话,又靠近了一些,终于走入了伯莎·梅森的攻击范围。
  于是,理所当然地,裴湘得到了一记凶狠攻击。
  “咣当”一声,扑咬过来的伯莎被一股大力推开,而后便撞到了墙上。
  “乖,伯莎,老实待着,别攻击我。”
  “嗬嗬嗬……呼哧呼哧……”
  背部撞击墙壁的疼痛加深了伯莎的疯狂,她察觉到来人的危险,却目露兴奋。想要毁灭一切的冲动令伯莎·梅森眼底泛红,她的心底深处生出了想要撕咬、想要尝到血腥味的冲动,霎时狞笑着再次发起了进攻,直接瞄准了裴湘白皙纤细的脖子。
  见到伯莎又一次冲过来,裴湘也不躲闪,她的指尖捻着三枚细小的银针,趁势扎进了伯莎的三处重要穴道。
  于是,刚刚还张牙舞爪的疯子瞬间变得僵硬起来。她的嗓子里发出咯咯楞楞的细碎响动,一双微微外凸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但是矫健强壮的四肢却再也不听使唤了,只能无力地垂在身侧。
  裴湘暂时剥夺了伯莎的行动能力,这才开始给她检查身体。
  十几分钟后,裴湘有些发愁地叹了一口气。
  “你这个病情呀,以我目前掌握的医术和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来看,是无法完全治愈的。我只能尽量让你感到不是那么痛苦难受,并延长你的清醒时间。”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在病人的身上施针,同时用自身的浅浅内力做辅助。
  随着治疗时间的增加,伯莎脸上的狰狞神态慢慢平复了下来,眼中野兽般的疯狂冰冷也散去了三分。但是,她的眉目间依旧保有着一股让普通人胆战心惊的纯粹恶意。
  裴湘时刻注意着病人的神情变化,她见伯莎的眼中开始浮现出惊讶疑惑的神采,便慢吞吞地说道:
  “我知道,你一直在忍受着很多常人体会不到的痛苦。比如头痛欲裂、烦躁憋闷,偶尔会看到一些幻像,会感到有人在窥探你敌视你嘲笑你,这让你心生不宁、坐立难安。时间久了,你渐渐陷入了狂躁当中,甚至开始攻击靠近你的人。不过,你应该也有清醒的时候,就像现在这样。”
  “你……是谁?”
  伯莎的语气十分古怪,嗓音粗粝难听。
  “我是罗切斯特先生抚养的孩子。”
  “孩子?嗬嗬嗬……孩子?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这是巫术,”裴湘故意压低了声音阴沉沉地说道,“只有神秘高深的巫术,才能克制你的疯病。”
  伯莎的肿胀面孔扭曲了一下,目光有些呆滞。
  裴湘又把自己的声音变成甜美的小姑娘音调:
  “看来,你已经相信我的答案了。”
  “我、我相信了?”
  “对,因为你感受到了久违的宁静和舒畅,对不对?以往,即便你清醒的时候,你也会感到一阵阵的烦躁混乱,对不对?你记得自己疯狂的时候都做了什么,记得那些人对你的辱骂和嘲讽,对不对?”
  “嗬嗬哈哈哈……”伯莎·梅森凄厉大笑。
  裴湘不动声色地继续说道:
  “所以,你在清醒的时候咒骂罗切斯特先生,咒骂所有你认为对你不好的人。然后,你放任自己再次陷入混乱和暴躁当中,尽情地宣泄心中的不满和恐惧,对不对?”
  伯莎的眼中划过一抹夹杂着恐惧的愤怒,她想扭头看清身旁的女巫,可惜光线太暗,只能模模糊糊感受到,说话之人是个瘦弱的小个子。
  “你不是孩子!你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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