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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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绯点了点头,继续催促说:“你先把你们的经历说一下。”她又突然皱眉,“你为什么会和梁双一起……算了,这个等一会儿再说。”
  提到梁双,也就是蒋双妹的假名,巫见几乎下意识看了蒋双妹一眼。
  他发现蒋双妹的面色也十分的苍白,估计就和他自己差不多。巫见心有戚戚,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就好像是在确认自己的脑子还正不正常一样。
  绯迷惑地看着他。
  巫见便说了他和蒋双妹一起“捡垃圾”的事情。
  “但是这不是重点。”巫见带着一种神经质的焦虑和紧张,“重点是,我们两个人都被迷惑了!我们都觉得,那是正常的事情,是我们应该做的事情,可是怎么可能……这根本就不可能!
  “我们怎么可能会有那种想法!那根本就不科学!但是我们就是被……就像是被催眠了,被蛊惑了,被洗脑了……”
  他喃喃说着。
  绯脸色一变,不可避免地想到更多。
  她知道巫见也必然是因为想到了那些事情,所以才会表现得如此不安和惊惧。那是一种无形中的影响,而现在仅仅只是在噩梦之中,等到噩梦重启,他们就彻底脱离了那种无形中的影响。
  但是……如果不仅仅是在噩梦之中呢?如果窄楼中也会如此呢?
  就像是绯在那个废墟的噩梦中提出的猜测,ne可以在噩梦中删改他们的记忆,那么为什么它不能在窄楼中这么做呢?
  现在,既然ne可以在噩梦中对他们的大脑施加无形的影响,那么为什么它不能在窄楼中这么做呢?
  这已经不仅仅只是一个游戏那么简单了!
  这不仅仅只是游戏中的规则。他们无法脱离这个游戏,所以这他妈就是他们的人生!
  绯咬着嘴唇,暗自咒骂了一句。
  多少任务者都将窄楼看作是游戏,不管是基于绝望还是真正意义上的自我放纵。绯知道窄楼底层有非常多的堕落任务者,即便最近窄楼中的氛围格外热烈,那群人也仍旧没有做出任何的改变。
  ……可是,可是,绯焦虑地想着,他们真的明白正在发生什么吗?
  他们位于一个游戏中,而他们的大脑就如同裸露在空气中一般,压根就没有任何的保护,可以任由ne自由地、随便地玩弄修改……而他们甚至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
  而他们甚至连知晓真相的权利,都没有!
  有那么一瞬间,绯掐着自己的手,几乎浑身都颤抖了起来。
  其他任务者可能无法理解她为什么会表现得这么义愤填膺,或许只是因为巫见是她的同伴,而现在巫见遭遇了这么可怕的事情?
  因此,蒋双妹甚至脱离了自己的情绪,忍不住安慰了她一句:“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蒋双妹说不定会以为,绯和巫见之间有着更加亲密的关系,比如恋人或者家人,所以绯的表现才会这么夸张,就像是感同身受一般。
  但是,在场所有人中,恐怕只有绯和巫见在对视之间,才能明白,他们究竟都不约而同地、默契地想到了什么东西。
  他们陷入了沉默之中。
  这个时候,西装男走了过来。对于刚才他与少年的冲突,他只字不提,就好像无事发生一般。
  他只是平静地问:“所以,绯,关于这栋大楼里的那群疯子,你知道什么?”
  绯看了他一眼,又看了少年一眼。
  这个时候少年还是用恶狠狠的目光瞪着西装男,大概是占了相貌的优势,所以看起来年纪比较小的少年,看起来还更加可怜和占理一点。
  但是绯无意掺和他们之间的冲突,其余任务者也是。
  因此,她平淡地收回了目光,慢慢说出了自己从徐北尽那儿听到的消息。装修工、吃人鬼、蘑菇、吃人鬼……还有16楼那仅剩下十几个的正常人。
  任务者们几乎一五一十地将各自的遭遇一一对应了进去。
  他们的脸色逐渐变得糟糕起来。
  在绯的话音落下之后,所有任务者都不禁沉默了几秒。
  终于,西装男开口了:“不管这些了。这恐怕只是我们在噩梦中会遇到的危险而已,与我们需要的结局、真相,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其余任务者也默认了这个说法。
  在这栋大楼里发生的事情,尽管令人恶心,却也不过是一个游戏的设定而已——起码他们可以使用这样的说法来安慰自己。至于究竟如何,恐怕也只能等待时间来评判了。
  ……像沈云聚这样的僵尸,他们根本不会像绯和巫见这样,主动去思考关于噩梦、窄楼,以及这一切背后的真相。他们只会选择躲避。
  在这个噩梦中,沈云聚的存在感也仍旧很低。
  他那张如同死人、僵尸一样的面孔之下,仍旧隐藏着此前某个噩梦残留下来的恐惧。在这个后末日时代的大楼中,他几乎感到寸步难行。
  ……既视感。
  在沉默中,他静静地想到了这个词语。
  他当然不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情,对吧?也并非是这个噩梦中那种“复现”,而是真正意义上的……觉得某样东西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的感觉。
  那片商业区。
  在那一次噩梦之后,他选择主动遗忘了那种感觉。恐惧、绝望,或者更多意义上的无可奈何,让他低下头闭上眼,选择对那些事情视而不见。
  但是在午夜梦回间,他总觉得仍旧有什么东西缠着他,令他无法入睡。他自我催眠般的遗忘的确有了效果,有的时候,他甚至在想,他究竟在烦恼些什么?困扰些什么?
  他有遇到过任何,值得他这样做的事情吗?
  难道他不就是他平常时候的样子吗?他有经历过什么不一样的特殊之处吗?
  然后某一刻,他如同自我折磨一般,又一次想起了那件事情。
  ……在不久之前,他如同游魂一般在窄楼中晃悠的时候,他突然旁听到了某些人的谈话。他的存在感向来很低,再加上那些人目中无人,压根没有注意到他的接近。
  于是他得知了这个噩梦。
  沈云聚在思考很久之后,抱着一种破釜沉舟、走投无路的决心,进入了这个噩梦。
  至于为什么……他自己也说不好。或许在经历了这么久的默不作声之后,他自己也受不了如此的懦弱。也或许,是因为,他只是不想再被困扰了。
  他只是想寻找一个答案,因此才可以让他安心入睡。仅此而已。
  不过在进入这个噩梦之后,他反而遇到了一件更加令他困惑的事情。
  当其他的任务者察觉到一种微妙的既视感,当他们觉得自己的行动好像是在复现这个噩梦中某些人曾经的行为,沈云聚却觉得……每时每刻,他都好像在重复着什么东西。
  走路——好像曾经也在走。
  坐电梯——好像曾经也坐过。
  不……他当然这样做过,那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但是……但是,是哪里特殊呢?是哪里令他觉得不对劲呢?是哪里让他觉得记忆中的某一个部分在隐隐地发出暗示呢?
  终于,他意识到,是这栋大楼。
  就在第三轮噩梦的一开始,任务者们谈论着他们上一轮噩梦的遭遇的时候,在绯和巫见联想到了ne那庞大的威权的时候,沈云聚将自己的目光投向了窗外。
  ……燃烧的城市。
  他想,城市在燃烧,那种烧焦的气味始终弥漫在他的鼻子里。脚下是碎玻璃,头顶是血糊的天花板。人们,人们在这栋大楼中穿梭、逃生,但是最终死亡。
  他突然困惑地想,为什么他没有第一时间意识到这个场面给他带来的熟悉感呢?
  ……因为这不是他亲身经历的事件。
  这就像是在某个时刻,比如你与朋友交谈的时候,然后不经意间看了一眼电视机,突然发现电视屏幕上正在播报某个惨剧。
  于是你随口向朋友感叹了一句,“居然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你这样说。然后,你就遗忘了这件事情。可能再往后的某个时刻,熟悉的关键词会触发你的记忆,让你再度想起那桩惨剧。
  现在,沈云聚的记忆——他的大脑,被本能地触动了。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但是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起。
  或许在那一瞬间他想了起来,随后他就遗忘了。
  张口却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站起来却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打开柜子却不知道自己要拿什么。
  他的记忆发生了断裂。那断点是如此的触目惊心,让他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就好像这样,他就可以一如既往地忽略、无视那东西一样。
  没有任务者注意到站在角落里的沈云聚的表情。
  这就是一具僵尸,对于这些任务者来说,而僵尸向来在噩梦中没有什么作用。他们只是来混混日子罢了,所有任务者都是这样认为的。
  因此,他们自顾自地讨论着,并不关心沈云聚究竟都想到了什么。绯和巫见陷入了自己的思绪,同样没有注意到沈云聚的样子。
  如果绯和巫见知道沈云聚在想什么的话,那么他们可能会联想起他们在上一个噩梦,在那个废墟的噩梦中的遭遇。同样的记忆断裂、同样突如其来的遗忘。
  他们或许会联想起其他的事情,意识到他们一直以来担心的事情很有可能早已经发生了。但是他们并没有注意到。
  几名任务者聊起了另外一件事情,而那件事情吸引了绯和巫见的注意力。
  那是关于上一轮噩梦中,为什么蒋双妹会和巫见走在一起的答案。
  西装男看向神婆,努力克制着自己的语气,但是仍旧显得格外严厉:“神婆,上一轮噩梦,你做的事情,可以解释一下原因吗?”
  神婆仍旧是满脸神经质,紧张又恍惚的样子。
  她时不时就走神去发呆,然后又突然莫名其妙地、专注地打量着四周,然后又去发呆,如此反复,就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一样。
  西装男的问题让她回过神,她茫然了片刻,似乎在反应西装男的意思是什么。她的大脑中似乎已经充斥了各种无用的信息,让她根本无法专注于面前的局面。
  她迷茫了片刻,然后说:“什么……?什么上一轮……我做了什么?”
  神婆低声呢喃着,语无伦次地说着。
  西装男说:“你带着小女孩,去了哪里?”
  “小女孩……”似乎这个词语触发了神婆的某些记忆,她呆了片刻,然后说,“9楼。我带着她……去了,9楼的货梯。”
  “9楼?”
  “9楼居然有货梯?”
  任务者们听了她的话,不由得七嘴八舌地重复着这些信息。
  “这样的话,两部货梯的去向就已经明确了,只剩下一部四号电梯还不知所踪。”西装男缓缓地补充着信息,他又皱眉看了看神婆,“你怎么会知道9楼……算了。”
  他放弃了和神婆交流,因为他已经意识到,即便询问,估计神婆自己也不明所以。
  西装男继续说:“看来我们下一步的目标就是寻找到那部电梯……不过在此之前,还是要先去找小女孩……”
  就在这个时候,少年突然打断了西装男的话:“我知道怎么解决这个噩梦了。”
  他十分自信地说。
  少年打断了西装男的话,后者微微一皱眉。在现在已经和少年撕破脸的情况下,西装男已经不必强迫自己忍受少年的脾气。
  不过少年的话还是令他升起了一些兴趣,所以他忍耐了下来。
  其余任务者也是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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