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洛夭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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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戗童捂着头,风风火火地去启动动力系统,那红衣女尸在舱外阴森地用指甲滑动着玻璃,不达目的不罢休一样死死地盯着戗童。
  嗡,嗡……轰——
  爱德华三世醒来了,卷起一大串水泡,红衣女尸依旧贴在玻璃上不肯离去,似乎就算被水流拖到潜艇后面的螺旋桨里去也大义凛然一般。
  “疯子!”戗童锤在那块玻璃上,她开始有点担心这具倔强的尸体。
  不过软腭鳊似乎并不在意这具活死尸到底最后会有怎样的结局,反正混着她一起裹了起来,然后又是一阵翻江倒海,软腭鳊带着爱德华三世离开了厄吉立海沟下的结界,红衣女尸也跟着出了结界。
  就在这时,戗童担心的事发生了,红衣女尸刚刚离开结界,她的骨头便开始化成灰,弥散在海水里,海水像是对她具有强烈腐蚀性,正在一点一点侵蚀掉红衣女尸的骨头。
  红衣女尸并没有任何感觉,她还在死死地盯着戗童,那双空洞的骨头窝如此瘆人,戗童却看不下去了。
  她将爱德华三世调到自动航行,从没有玻璃的那面窗格毫不犹豫地重新跳入海里。
  她要把红衣女尸拽回结界里,这具骨头本不该离开那个为了那片废墟而创建的结界,而这具骨头也是那片废墟的一物。
  明明知道那具骨头会对自己做什么,但戗童也管不了了,在她面前,这具女尸只是生前心灰意冷的模样,戗童没办法眼睁睁看着这具女尸就这样灰飞烟灭,所以当她抓住女尸的胳膊往她身后的结界里拽,女尸反过头来用獠牙死死掐着戗童脖子的时候,戗童也没有反抗。
  女尸是真的在吸自己的血,她感兴趣的原来真不是信封和晶石,而是自己的血。
  戗童咬着牙,她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飞速流失,好像那獠牙里有麻醉剂,在吸自己血的同时,也在麻痹自己的身体。
  咕咚,她终于成功地把红衣女尸塞进了结界,不过红衣女尸似乎不肯就此罢休,突然回到了自己领土的红衣女尸得到了充足的力量,她猛地拽过戗童,往海底下拖曳,戗童都没有力气挣扎,就随着红衣女尸沉入越来越深的岩石缝里。
  她看见呜哩哇啦一群黑影围上了自己,簇拥着红衣女尸。
  那些黑影,有着长长的尾巴,尾尖带刺;有四肢,像螳螂的反向生长的锯臂;头骨像骷髅头,只有一层皮贴着凹陷崎岖的骨架,戗童不知道那是什么怪物,只觉得昏昏欲睡,然后被一团温暖的阳光照耀着。
  大概是红衣女尸在吸自己血的时候,自己的精神力也侵占了红衣女尸的记忆,戗童恍惚之中,仿佛看到了那团温暖的阳光就来自红衣女尸深层的记忆。
  草原,干燥的风,带着露水的屋檐,以及草帽和阳光。
  “洛夭!”
  有人在喊她。
  戗童的潜意识自动将这个名字安在了那红衣女尸身上。
  “爱德华!”戗童听见自己这样喊出了声,又是爱德华,难道这个爱德华和那艘妖冶的潜艇有什么关系?
  “你要回去了是吗?”
  “我会想你的,我会告诉父王,请求他的成全。”
  “洛夭,亲爱的,算了吧,你是公主,我只是一个牧羊人,我们身份悬殊,注定不可能在一起。我希望你回去之后忘记我,找一个门当户对的爱人。”
  “不,爱德华,我永远不会忘记你的。”
  记忆数据出现差错,眼前出现一片乱流,再一次连接的时候,戗童看见了华丽的皇宫,这种程度的华丽,确实和虹家族庄园的华丽不相上下。
  洛夭走在走廊上,左边是大开的窗子,右边是一幅幅珍贵的名画——再有权威的皇宫也逃脱不了这样千篇一律地表示高雅的表现手法,戗童其实是对这些名画嗤之以鼻的,比起名画,她更希望这些墙上挂一些珍稀动物的标本。
  “记住,你是洛夭勒梅,第十二公主,即将嫁给杜伐罗将军,你不再是那个光着脚踩在草原里的牧羊女,你这辈子都别妄想!”洛夭身边的,应该是一位极为擅长阿谀奉承和阳奉阴违的大臣,戗童厌恶他那张丑恶的嘴脸。
  “是的,贝坦大臣。”戗童听见自己满不在乎的声音。
  第三段记忆是洛夭遇见了一位黑袍子的神秘人,那人什么话都没说,扔下信封和晶石就离开了窗边,那可是十五层楼高没有任何护栏的窗子!
  正在这时,洛夭的丈夫杜伐罗将军醉醺醺地推开了房门,他看起来有些生气,气冲冲地快步走到洛夭面前,拽住她的手:“刚刚,刚刚是不是有个男人的身影?”
  “没有!你喝醉了!”
  “臭娘们!你还想着那个穷小子对不对!”
  “我没有!”
  杜伐罗将洛夭扔进了软床里。
  本该是美好的事,发生在这样一个夜晚,便显得如此肮脏。
  戗童替洛夭心疼。
  “你为什么哭?你想守着你的身子献给那个愚蠢的牧羊人吗?”杜伐罗挖苦她。
  洛夭哭着哭着就大笑起来:“我可一次都没再提起过他,你们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呢?根本不是我忘不了他!是你们!是你们根本容不下我!”
  洛夭跑了,发疯的女人谁也拦不住,她赤着脚现在海岸边,拽着信封和晶石,死死地盯着远处驶过来的海盗船。
  她穿着红裙子,面色苍白,生无可恋。
  船长是个善良的船长,更何况这位可怜的女孩来投奔他时还带着三箱珠宝,他没有理由拒绝——在他不知道她是逃亡的公主的情况下。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国王发现了失踪的公主出现在了一艘海盗船上,那样堕落自己,纵情于声色和烈酒,完全不是一个公主该有的样子,于是认定为是那名海盗船的船长要带着公主私奔,便调了几艘大船过来围剿。
  船长发现那几艘大船不像想象中那样简单,船头鹰蛇的标志表明着,那是皇室的船。
  “怎么回事?”船长质问那个疯女人。
  “我不知道……”洛夭神智游离。
  “是不是你带来的?”
  “怎么可能?我像是那种会和皇室扯上关系的女人吗?”洛夭眼神迷离地乱晃。
  “妈妈?”一个小男孩突然出现在视野里,对着洛夭喊妈妈,天呐,他看起来已经有六七岁了。
  洛夭对小男孩说,爸爸已经死了,我要陪他而去了,你们赶紧逃离这艘船,在水中活下来的几率更大。
  船长这时候才看清这个疯女人真实的样子,她至始至终都是最清醒的那个人。皇室的船越来越近,这艘孤零零的海盗船瑟瑟发抖地缩在厄吉立海沟的上方。
  皇室的人看起来光鲜亮丽,实质都是些愚昧无知的枪口,他们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该开枪,什么时候不该。哪怕现在船长把洛夭供出去,他们的命仍是挑在枪头的。
  “你叫爱德华勒梅,记住了。”洛夭对孩子说了最后一句话就把孩子推进了大海,然后放火烧船,自己则穿过火海,躺进了那口雕满了麒麟花纹的棺材里——那口曾出现在她窗口的那位黑袍人前一夜送给她的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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