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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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屠四点头,想了下,说道:“大概有三四年吧。”
  三、四年?
  沈绛又朝谢珣看了一眼,显然他也有些意外。
  这芙蓉醉竟在京城中流行了这般久,就连锦衣卫居然都没发现?还是说锦衣卫哪怕发现了,也没当回事。
  毕竟这种药说起来并不是五石散,没被明令禁止。
  只要不闹得太过分,锦衣卫也没那个心思去管。
  沈绛追问说:“此人如今在何处,你将他带过来,只要他将自己知晓的事情,全部告诉我,我定有重赏。”
  屠四脸上终于浮现一丝怅然,与方才一直以来的讨好还有恭敬,都不一样的表情。
  他说:“若是能早日遇到小公子,只怕他也能挨得过去岁那样的大雪。”
  沈绛和谢珣脸上浮现哑然。
  “这芙蓉醉早将他的身子骨都掏空了,当初我见他最后一面时,他已经面瘦肌黄,形容枯槁,整个人跟枯草似得,眼瞧着都要不行了,居然还想与我借银子,再吸一次芙蓉醉。”屠四显然对这个人,颇为同情,他说:“果然还过完年,我就听说他死在租住的屋院里,后来尸身因为无人认领,被扔到乱葬岗,草草埋了。”
  沈绛朝他看了一眼,眼神古怪道:“你眼看着他这般,居然还敢说那芙蓉醉,是神仙药?”
  屠四脸上一讪,赶紧说:“这不也是我那位朋友同小的这般形容,您是没瞧见,他说起芙蓉醉时,脸上那向往的表情。只怕神仙药,也不过如此。”
  “你也想试试?”谢珣语气清冷道。
  这一句话可算是把冷水泼在了屠四的脸上,他忙不迭的摆手:“可不敢,小的可没那个胆子。小的虽说平时也爱赌个小钱,但是小命还是看的颇为重要。我那位朋友若不是吸食了这玩意,只怕还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沈绛凉凉道:“你知道就好。”
  这样的药物说什么延年益寿,长生不老,沈绛看来,只怕是索命药差不多。
  瘾君子都不值同情。
  谢珣面无表情望着屠四,语气冷淡道:“你可知找谁可以买到这样的药?”
  屠四嘿嘿一笑。
  很快,谢珣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看得屠四双眼发光。
  但他很快摇头说:“今日公子救了我,我岂能再收公子的银子呢。”
  “救你的事情,就当是方才你说了这么多的报酬。至于这个,”谢珣将银票往前推了下,温雅清润的声音道:“是你接下来说的消息的报酬。”
  屠四这下心底简直是佩服至极。
  这样矜贵的公子,瞧着清冷出尘,看似不通庶务的样子,可是这办事手段却叫人佩服。
  如今激烈之下,屠四恨不得跟谢珣掏心窝子。
  他说:“之前我那位朋友是死活不干说的,他说自己说了的话,就会有杀身之祸。后来有一次我趁着他酒醉,才从他口中套出一些话来。他当时醉酒一直咒骂一个叫欧阳泉的人,说他是下作小人,故意引诱他吸食芙蓉醉,让他败了家里的祖产不说,如今落得这么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境地。他死后无脸见爹娘,还说想跟欧阳泉同归于尽。”
  欧阳泉。
  沈绛在听到这个名字时,就浑身僵硬。
  居然是这个人?
  是这个熟悉的名字,是巧合吗?
  很快,谢珣就让屠四拿着银票先行离开,包间内只留下他们两人。
  谢珣这才转头,眼眸静静望着她,低声问:“可是这个欧阳泉,有什么不妥?”
  沈绛回望他,心头在他清清冷冷的目光下,渐渐被安抚住了情绪,轻声说:“之前我家口脂作坊失火一事,便与此人有关。我查到了真正的内鬼之后,派人一直盯着他,就发现这个内鬼与欧阳泉的管家有联系。后来我将内鬼赶出口脂作坊,没多久他就失足落水溺死了。”
  “你怀疑是欧阳泉派人做的?”
  沈绛轻轻点头,她坐直了身体,脑子里飞速运转,然后说道:“据我调查,此人乃是一个香料商人,身上有一半南越国的血统。他常年为大晋的世家贵族们提供顶级香料,所以他只是一介商贾,却多与权贵相交。”
  沈绛又想起她那个梦境,当时只模糊说,有一个大案牵扯到南越国香料商人。
  因为她在梦境中,也并非亲身经历这个大案,而是听旁人说起。
  所以对于这个案子极为模糊。
  可是现在一切证据却有种隐隐串联起来的感觉。
  这个欧阳泉为何要帮百香阁出手对付自己,难道只是沈芙绫指使他的?还是说沈芙绫通过方定修结交了欧阳泉?
  又或者他和沈芙绫还有方定修背后,又有别人呢?
  沈绛一五一十将自己的怀疑,告知了谢珣。
  她说:“若是说沈芙绫只是因为方定修的关系,结识了欧阳泉,倒也说的通。但是我却觉得没那么简单。”
  “为何?”谢珣耐心说道。
  沈绛解释:“你也知方定修与我大姐姐决裂,就是因为他与我爹爹之间的立场冲突。沈芙绫不管怎么说,也是我们沈家的女儿。方定修连大姐姐都不放心,又怎么会让她参与这样机密的事情,难道他就不怕沈芙绫与我爹爹告密吗?”
  谢珣缓缓点头。
  沈绛说:“或者沈芙绫单单让欧阳泉对付朱颜阁,只是因为朱颜阁的口脂抢了百香阁的生意,与芙蓉醉这件事并无关系。”
  突然,她眉宇轻蹙。
  芙绫,芙蓉醉。
  一时间,她竟也有些不确定。
  谢珣却伸手将一旁的点心盘子拿了过来,他将盘子里的糕点,先全部拿了出去,接着他拿了一块糕点:“这是欧阳泉。”
  接着他又拿了一块:“这是方定修。”
  待最后一块糕点摆进去,这是沈芙绫。
  他指着三块散落在盘子里的糕点说:“你看这三块糕点,他们之间可能是相互独立的,但是也相互联系着的。而他们之间的最大相同之处,你可看了出来?”
  沈绛盯着看了半天,最大的相同?
  见她脸上疑惑不解,谢珣也并未卖关子,他手指轻敲了敲盘子,说道:“他们都被摆在这个盘子上。”
  沈绛一下明白了过来,谢珣的意思是,他们三个背后,一定还有一个人存在。
  那个人才是串联他们三人的关键。
  此时谢珣又说:“若是把他们把比作一根绳上串着的蚂蚱,如今我们已经看见三个蚂蚱,唯一没找到的就是这根绳在哪儿。”
  沈绛被他这个促狭的比喻,逗的一笑。
  “方定修是国公世子,沈芙绫乃是长平侯府的小姐,这个欧阳泉又是京城大名鼎鼎的香料商人,能他们所有人都牵扯,甚至还能指使他们的人……”
  终于谢珣眸底冷如冰霜,连声音都变得有些沉:“皇子。”
  第42章
  沈绛直到出了酒馆, 依旧一言不发,显得心事重重。
  待上了马车后,她坐在马车的角落里, 微垂着头。显然这个消息,确实让她心底沉重了不少。
  如果最后真的查出来,仰天关之战有皇子牵扯其中。
  皇帝真的会愿意为她爹爹平反吗?毕竟这牵扯到皇家脸面, 事关五万将士的性命, 让一个沈作明当靶子背负上所有的罪名,总好过让一个皇子出来承担罪责。
  “在担心这件事真的牵扯到皇子?到时候哪怕我们找到证据,也未必能还你父亲清白?”
  沈绛下意识抬起头, 眼睛睁大, 望着他, 这人竟犹如会读心术般。
  她心中所想,皆被他猜中。
  马车内并未点灯,略有些昏暗, 沈绛眼前,只有男人坐在对面的高大挺拔身影。
  随后他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似乎无意间驱散马车内浓郁到散不开的黑暗, 他说:“虽然帝王确实是至高无上的存在,但是皇上也并非能掌握一切。他也需要考虑民声和民望, 还有朝中诸多朝臣的意见。”
  沈绛忍不住点了点头。
  这话确实不假,若是他们真的找到证据,哪怕皇上真的想要包庇自己的儿子,也要考虑那么多朝臣还有悠悠百信之口。
  “况且当朝的这些皇子,并非铁板一块。”
  沈绛一怔, 却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谢珣指的是如今这些皇子的争斗, 太子虽有仁德之名, 但其实他并非皇帝最喜爱的皇子,况且他如今乃是半君,手底下幕僚和附属无数,看似势力庞大。
  但越是这样的势大,却越发将他置在水火之上。
  毕竟没有皇帝能够忍受自己的权柄被分享,哪怕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不可以。
  这也是为何三皇子端王,四皇子魏王等成年皇子,如今都有各自辖管的部堂,形成了如今分庭抗议,而并非太子一家独大的状况。
  “三公子的意思是,这些皇子之间斗争极是激烈,或许可以利用这一点。”
  “如果这件事真的牵扯到哪位皇子,哪怕皇上想要隐瞒,其他皇子却未必让他如愿,皇位之争,激烈血腥,将其他竞争对手彻底失去希望,光是露出一丁点味道,就足以让他们疯狂。”
  “况且船到桥头自然直,只要我们找到证据,这天地必有乾坤。”
  沈绛心底的阴霾,在这番话,一点点被驱散。
  她望着眼前男人的轮廓,他那双狭长而又乌亮的双眸,此刻在这浓稠的黑暗中,犹如头顶苍穹乌云蔽月时,最璀璨的那颗恒星,散发着清清冷冷幽光。
  这样清冷的光辉,让她觉得无比安心。
  马车行驶了大约半个时辰,总算是到了故衣胡同。
  不过才一日没回来,沈绛又有种恍如隔月的感觉。
  谁知清明刚将马车停下来,就见旁边一个声音响起:“这可是程推官的马车?”
  清明答道:“正是。”
  “我瞧着这位小兄弟格外眼熟,想着你大概便是程推官身边的小厮,不知程大人如今可在车上?”
  “请问您是?”清明伸手挠了下脑袋。
  对方立即笑道:“我乃是京兆府的衙役,府丞大人派小的,特意回来请大人。”
  谢珣掀起帘子朝外面看了一眼,京兆府的人并不算太过繁杂,所以他一眼就认出对方,确实是京兆府的衙役。
  “好的,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随后便到。”
  衙役弯腰行礼:“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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