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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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出了何事,自安你怎么回来了?
  今儿一早,平哥店里的掌柜便到书院寻我,说平哥被人打伤扔在铺子门前,昏迷不醒。我向书院告了假,洲里的大夫也束手无策,说尽早安排后事,我赶紧雇了马车将平哥拉了回来。
  林自安想起早起见到的场景,再想到大夫说的话心里沉重万分,一路风尘仆仆面上更是憔悴。
  林自安这番话简直是晴天霹雳,林慕不敢置信,更不敢想若刘力平真的没有熬过来,他的姑姑将会怎样。
  心慌着进了屋,只见刘堂正坐在床边出神,平日里严肃的面容此刻多了几分木讷。
  刘力平躺在床上人事不知,面上毫无血色,只有他微弱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
  林悦在看到刘力平的样子,又听说刘力平可能救不回来后就晕了过去,到现在都还没醒。
  见到进屋的一行人,刘堂稍微恢复了些神志,他行医几十载,虽不是什么名医,但救过的人数不胜数。可是,对儿子的伤却束手无策,没什么比这件事更令他绝望。
  于子亦赶忙上前仔细诊断起来,片刻他便发现了症结所在,刘力平左耳上方应是受到了重击,颅内积了淤血,因而昏迷不醒。
  于子亦是上过战场的,严重的伤见得多了,多少病入膏肓的人也被他救了回来,但头部的伤最是难治,一时间他也没有十全的把握。
  此时的刘堂早没了平日的镇静,他只是个可能会随时失去儿子的可怜老人,于子亦心有不忍,脑中翻涌着他看过的医书古方,想尽自己毕生所学救回刘力平。
  他头部的伤是致命的,内里淤血不除他便一日不醒,我没有十全的把握,不过我会穷尽毕生所学,刘叔您也要振作,我们一同商量。
  刘堂听了于子亦的话稍稍打起了些精神,他的儿子尚有呼吸,他怎能早早放弃,更何况,于子亦医术了得,洲里的大夫看不好,不代表于子亦看不好。
  屋里不宜有太多的人,见于子亦和刘堂商量起对策,林慕几人便也退了出来。
  林慕的心一直吊着,于子亦虽说会尽力,但若有个万一,他简直不敢想。这个在他年少时带着他上山下河的人,这个总不忘给他带话本游记的人,这个他一直视为兄长的人,若他真的没能挺过来,该怎么办?已经年华逝去的姑父、姑姑,又怎么面对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剧。种种浮现在他脑中,他心痛异常,那双干净的眸子已经泛起了泪花。
  季睿修已然了解了林慕的过往,他心爱之人从前吃了很多的苦,在他尚且稚嫩的时候,林生夫妇、刘堂一家、林自安,这些给予他温暖的人就像黑暗里的光,此刻他内心必定万分痛苦和焦虑。林慕伤心他亦心疼,可有些事非人力所能控制,他只有紧紧抱住他,做他的依靠。
  屋里的两人紧张地商量着对策,而院子里等待的人均是面色沉重,二十来个人竟无人开口说话。
  恰是这安静之时,一个汉子急匆匆跑来。那汉子高大壮实,正是当日首先冲出人群救林慕的人。
  这会儿日头正毒,也不知他从何处来,周正的脸上尽是豆大的汗,他气喘吁吁,眼里全是焦急。
  泉小子,你怎么来了?
  林伟是李正,见林泉神色匆匆,怕出了什么大事就赶忙开口问。
  平子他,他怎么样了?
  赶的太急,他问话时还喘着粗气。
  唉,他伤的太重,仍旧昏迷着,于大夫和堂子正想办法救治。
  听到林伟的话,林泉的眸子瞬间暗淡了下去,他有些站不稳,内心犹如爬过千万只蚂蚁,只剩钻心的疼痛。
  刘力平,那个俊秀又开朗的男子,那个在他心里藏了多年的男子,难道就要消失在他的世界里了吗?他恨,恨自己为何懦弱的连爱都不敢宣之于口。
  众人被林泉的举动弄的摸不着头脑,可季睿修却看懂了,当日奋不顾身出手相救,除了他的正直,也是因为对刘力平的爱让他爱屋及乌了吧。林泉此刻的痛苦他全然理解,若有一天,林慕就那样静静地躺着,不说话也不笑,不知何时就会离开他,他想他会崩溃的。
  有几人陆陆续续反应过来,可此时刘力平昏迷不醒,都是亲戚,他们内心也万分焦急,除了婉叹别无它法。
  等待了许久,于子亦终于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他面色紧绷,想必心中也很是苦恼。
  我跟刘叔商量许久,他这样的状况只能内外兼治,有几味药很珍贵,但都可得到,独独化血草珍稀异常,千金难求。
  古医圣方记载,化血草乃是祛瘀化血的圣品,生于寒泉壁峭之中,极难寻得。漫长的生长期,苛刻的环境,一株问世便是千金之价。这样的东西就连身为医学世家的于家都没有,更何况是乡野人家?一时之间,众人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季睿修在外多年却未曾听闻此圣药,而肖诀家室显赫,识人无数,也是初次听闻。他和林慕颇为投缘,刘堂夫妇的为人做派亦是欣赏,便承诺会尽力帮助寻找。
  日落时分,一群人仍旧没有离去,他们都在等,都在期盼刘力平能醒来。可天色逐渐暗了,刘力平依旧未醒。商议过后,每家留了一个男人以防不测,其余人则回去等消息。
  借着月色,林慕扶着许秀琴,季睿修跟在身旁,三个人一路沉默。
  许秀琴这一天都在照顾林悦,林悦醒来后就一直哭,断断续续就没停过。
  许秀琴是个心软的,如今又怀着身孕,越发容易牵动情绪,今天已经哭了好几回了。
  等许秀琴睡下,林慕才回屋,却见季睿修站在窗边,月光洒在他的身上,显得异常柔和。
  林慕缓缓走近,双手环上他的腰,头靠在他挺直的背上。靠着季睿修的时候,林慕心里就能安定下来。他是如此依赖眼前这个男人,何其幸运,这个男人能够这样爱他。
  季睿修转过身,看着林慕苍白的面容,眼里也多是无助和担忧。林慕鲜少主动亲近他,可是此刻季睿修对他只有心疼。
  季睿修将林慕抱在怀里,手轻轻地摸着他的头。这世间,各色情感,各类关系,有些人的存在是独一无二的,而刘力平在林慕心中自有旁人不能替代的地位。他只能用拥抱告诉怀里的人,不用怕,他会在。
  今晚的月光好似分外悲凉,半夜里,又下起了雨。
  季睿修是被林慕的惊叫声吵醒的,他陪着林慕入睡,竟不知自己何时也睡了过去。
  不要烧我,娘,娘,你别痛,平哥,平哥。。。。。。
  听见林慕的惊呼,季睿修赶紧点起烛火,只见林慕额头上全是汗。季睿修忙扶起他,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将噩梦缠身的林慕唤醒。
  初醒之时,林慕的眸子里尽是迷茫,他看了看季睿修,才道:修,我好怕,好大的火,我好像要被烧死了,娘流了好多血,我梦见平哥走了,我好怕,他真的会挺不过来。
  今晚,林慕的梦里全是噩梦,冲天的火光,鲜红的血,还有刘力平,他在挥手,最后消失在了一片云雾中,他的姑姑哭的撕心裂肺,他心慌的很,就怕刘力平撑不住。
  别怕,别怕,我在,我一直在,我会永远在你身边,你别怕。
  季睿修的声音异常轻柔,仿佛怕惊了怀里的人。梦里之事皆是林慕心中所惧,可那场大火又是怎么回事?林慕究竟来自何方?那些他想不起的回忆,又掩藏了怎样的过去?他想知道,关于林慕的一切他都想知道,可有些答案终究难寻。
  季睿修温柔的话语,轻柔的抚摸,让林慕渐渐平静下来,他紧紧地抱着季睿修,就好像这是他整个世界,是个只有美好的世界。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这一夜显得格外漫长,多少人无眠,又有多少人在期盼黑夜过去,雨夜之后,光明会来,带着生机和希望。
  第16章 大雁山寻救命草
  第二天,林慕是在季睿修的怀中醒来的,两人第一次同塌而眠,倒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只觉得分外满足和安心。
  今天的天阴沉沉的,大雁山被浓雾笼罩,完全看不清它的样貌。
  后半夜,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许秀琴半夜惊醒就再难入眠,早早地起了,见季睿修留宿也没有过多询问。
  因为刘力平的事,几人胃口欠佳,随便吃了点便又往他家去。
  夜里,刘力平发起了高热,灌下去两副药,又施了几次针,才勉强将热退了下去,留宿的几人几乎一宿没睡,个个面容憔悴。
  于子亦的意思,这样拖着终究不是事,药可以灌下去,但若只用汤汤水水,过不了几天,身体就会越来越弱。可缺了化血草,这一副药方也就是寻常化瘀的方子,刘力平目前的状况,怕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我一个乡下郎中,所学有限,若不是于公子,恐我这一生都不会知晓世上竟有如此珍稀的药材。昨儿夜里我思来想去,二十六年前,周震从大雁山带回来的其中一样和于公子所画之物极为相似。当年就是因为它长得特别,村里又无人知那是何物,这么多年来,我才能记得它的样子。
  刘堂并不能确定当年周震带回来的是不是化血草,可是他心里却有极为强烈的预感,也许所有的希望只能寄予养育清河村百年的大雁山。刘堂知大雁山绵延千里,腹地又凶险异常,寻这化血草无异于大海捞针,但就算将命留在大雁山,他也要走这一趟。
  刘堂站起身,深深地给于子亦拘了一躬,看向面容憔悴的林悦,不禁悲从中来,此去,不知能否安然归来,可不去终究只能等着儿子越来越虚弱,所以,他必须去。
  于公子,我已决定上大雁山,若三日后我未能回来,便请您用睿修所提之法,成与不成皆是我儿的命。
  刘堂语气决绝,面上亦是悲痛异常。
  大雁山凶险异常,刘堂成亲晚,今年已是四十有六了,他一生行医,身法连猎户都比不上,怎么能上大雁山?此话一出,自是引来一片反对声。
  不行,我不同意,平儿昏迷不醒,若你再出事我可怎么活,你若要去就先杀了我吧,呜呜呜呜。
  林悦异常激动,她又险些哭昏过去,在场妇人皆忍不住低低抽泣。
  看见妻子的样子刘堂心有不忍,想到儿子和妻子,他左右为难,活了大半辈子,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觉得自己无能。
  我去,我去,刘叔,把画给我。
  林泉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激动地抓住刘堂的衣袖。从昨天进了刘堂家的门,他就没有离开过,他那上了年纪的老娘哭着求他他也不肯回去。
  刘堂感恩林泉对儿子的心意,可算起来两人并无直接关系,这一去不知能否安然回来,这样可能送命的事怎能假手于他人?他摇了摇头,拒绝了林泉的请求。
  一时之间,场面又静了下来,季睿修看了眼身旁难掩悲痛的林慕,心中已有了思量。
  姑父,不如这样,咱们分三拨,一波去永安洲,一波去静安县,遍寻两地药店。一会儿,您带我去找周叔,找一点当年的线索,我上山,三日为期,若未能寻得,咱们便再研究,看可否效仿大颠国那样开颅。
  此话一出,全场静谧,林慕反应过来季睿修说了什么,第一个念头就是不答应,可他还来不及反驳,季睿修便轻拍他肩膀,对他说:你信我,我有功夫在身,能够全身而退。
  林慕自然知道,季睿修从小便是文武皆习的,可是谁也不知道大雁山腹地有什么,他怎么能放心呢?
  诸位不必担忧,我定会平安回来。
  季睿修的话仿佛有安定人心的力量,林悦心中感激,患难见真情,可是她又会担忧,若季睿修出了意外,他怎么对得起林慕呢?
  我也一同去,季少爷,我同你一起去。
  林泉父亲早逝,老母亲身子又不好,七八岁,就一个人上大雁山,大雁山的中外围他熟得很。后来又跟着村中的老猎户学了些本事,日子才渐渐好过起来。
  诸位,我季兄的本事你们可能不知道,除非这大雁山有世人不知的精怪,寻常猛兽岂能从我季兄手中讨得好处?
  肖诀说得自信,在场众人,只有他清楚季睿修的本事。当年,他能凭一己之力将自己从海盗手中救下,如今,除非大雁山中有精怪,否则那些寻常的凶兽怎能难得倒他?
  林慕心中仍有不安,可季睿修已经做了决定,又有肖诀的保证,林慕看着刘堂和林悦,想到这些年来他们对自己的种种好,这或许是最后的希望了,他也只能相信他的爱人。
  林慕已经点头答应,其他人就更不可能劝的了季睿修。
  商议许久,永安洲权富之人众多,因而就由林自安带着肖诀和几个年轻人去。静安县离村子近,就由林学带人前去。
  在场众人大多明白,这一去多是无功而返,这样珍贵的东西,拥有者定是权贵滔天的,又怎会拱手相让呢?也只是一种安慰罢了。
  季睿修自认不是什么侠义之人,他愿意上山,全当感谢这些年来林悦一家对林慕的关爱。
  周震家在村东,住的是村里顶好的青砖瓦房,这些都归功于他当年上了大雁山,虽是废了一只胳膊,但能有今天的好日子,对他们来说,也算因祸得福。
  季睿修他们来的时候,周震一家正吃早饭,刘力平的事村里人都已知晓,一个村的,往前数五辈可能都是亲戚,再说刘堂是村里的郎中,村民对他多是敬重。见到一行人来,周震的长子忙将人引进屋。
  周震比刘堂还要小上三岁,他个头偏矮,人也长得不壮实。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孤身前往大雁山腹地,还能活着回来,人们敬佩他勇气可嘉的同时也暗自感叹他的好运道。
  刘堂说明了来意,又将那画拿给周震瞧。
  当年,改变周震家处境的是一株名贵的兰花,回忆起这段往事,周震仍旧心有余悸。而化血草因本身长相奇特,又从未见过,当年虽没有卖上什么大价钱,但他依旧记得它的样子。
  没错,这就是我当年采到的那物,还是我在躲避一只花豹时,无意碰见一个溶洞,它就长在那溶洞里。那个溶洞应该是在村子的东南方,穿过一片松树林,有一个大瀑布,瀑布的旁边就是溶洞。
  周震的这一番话证实了刘堂的猜测,又给他们指明了大方向,也明说了当年他没碰见什么怪物,但大雁山腹地的凶兽不仅性情更为粗暴,连个头都异常高大。
  从周震家出来,他们对大雁山此行更有把握,没有耽搁太久的时间,两人做了些准备,便在众人担忧又期盼的目光中逐渐消失。
  林慕看着季睿修远去的背影,心中忧虑异常,他好想和季睿修一同去,可他却只能呆在原地为他祈祷,盼他归来。
  一整天林慕都心不在焉,不仅林慕,肖诀的话在一定程度上安了众人的心,但大部分人对他们深入大雁山还是担忧过多。
  于子亦和刘堂仍在研究,尤其是季睿修说的那个法子开颅,没想到遥远的国度居然有这样的救人方法,他们一开始听到的时候不可谓不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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