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玉令 第13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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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伸个懒腰,看赵胤坐在那里冷气沉沉的样子,不免有些古怪。问了情由,这才晓得钱县令夫妇和那个郎中还等在外面,而将军大人,在房内“哄”夫人。
  “这钱县令很是古怪,上次死活要闯内室请大人,又把大人带入狼群,而今——”
  时雍说到这里,顿了顿,冷笑一声,“大人,我看这位县令大人分明就是怀疑我在装病,故意带郎中来查实呢。这分明就是不安好心。”
  赵胤抬抬眼皮,看她一眼,“聪慧。”
  简单浅淡的两个字,波澜不兴的一眼,让时雍心里一跳。
  “大人准备怎么应对?”
  赵胤手指轻放在膝盖上,叩了叩,“让他们等。”
  总有等不下去的时候。裴夫人不肯看病,裴将军拿裴夫人也没有办法,总不能逼着人要看病吧?
  理是这么个理,可时雍不想等。
  她注视着窗边的男人,唇角勾起一丝浅淡的微笑。
  “我有个法子。大人若信我,或可瞒天过海。”
  ————
  很快,王大夫被请入了内室。
  只见将军夫人躺在床上,丫头焦急地站在旁边伺候她喝水。架子床没有挂帐子,一眼可见夫人嘴唇干裂,面色苍白,一副病怏怏的样子,比被将军抱回来时似乎更为严重了。
  王大夫行了礼,“夫人是哪里感觉不好?”
  “哪里都好。”时雍声音微弱,却极是固执地摇头,“我自个儿的身子自个儿知晓,没有那么严重。”说着又看一眼坐在床边沉默不语的赵胤,“是将军看重,当成了大事,大夫随便瞧瞧就好。”
  王大夫点头赔笑称是,小心翼翼坐在娴衣搬来的杌子上,撩袖子,抬起手。
  娴衣在时雍的腕上搭了一条丝巾,王大夫二指搭在丝巾上,默然不语地切脉。
  房里安静了许久。
  王大夫表情古怪,一会挑眉一会抿唇。
  气氛莫名有些诡异。
  看他眉头越皱越紧,时雍有气无力地问:“大夫,我到底得的是什么病,你可不要吓我?”
  王大夫踌躇再三,转头向赵胤,“将军,老儿可否问夫人几个问题?”
  赵胤道:“但问无妨。”
  王大夫点头谢过,问了时雍几个妇人家的私隐问题,葵水何时来,身子哪有不适,等时雍一一答过,他猛地站起来,差点把杌子拌倒。
  “恭喜将军,恭喜夫人,这是喜脉呀。”
  赵胤眼神幽深地望了时雍一眼,“当真?”
  时雍心里“咯噔”一声,头皮略微发麻。
  刚才为了制造出假病的脉象,她照搬针灸书上看来的法子,以豪针刺入穴位,让脉象弦滑,以体现出疟疾痛症的体征。在大夫询问时,她也只是胡乱敷衍。哪成想,这大夫竟给她诊出个喜脉来?
  “大夫,此事可不能开玩笑。你没有诊错吧?”
  王大夫一脸严肃地看着时雍,摆了摆手。
  “错不了错不了,老儿虽学艺不精,喜脉还是不会诊错的。”他摸着下巴又沉吟片刻,“不是夫人怀有身子,还是要少吃凉寒之物,我观夫人脉弦而滑,似有气血郁滞,故而脘腹疼痛,我给夫人开个方子,吃两帖应有缓解。”
  时雍轻声叹息,“谢大夫。这可真是……意外惊喜。”
  赵胤捏了捏太阳穴,低头轻笑一声。
  “给王大夫看赏。”
  娴衣拿了银子要塞给王大夫,这大夫似乎有些害怕赵胤,一直摆手称“使不得”、“当不起”,死活不肯要钱。
  赵胤目光微闪,看了时雍一眼,眼神极为复杂。
  “青山镇真是福地,我们夫妻二人渴盼多年未得子嗣,不成想这刚一回来,便有了好消息。这赏钱,王大夫当得起。”
  王大夫尴尬地接过钱,又是一番千恩万谢。
  时雍顺势而上,轻笑一声,那张婉约清丽的脸上满是娇羞与感动,“定是菩萨显灵了。将军,妾身曾对菩萨许过愿,若是有朝一日能得麟儿,必去佛前吃斋念佛七日,回向功德。如今得偿所愿,妾身想去寺庙还愿。”
  赵胤看她一眼,问王大夫,“这青山镇可有寺庙?”
  王大夫没有想太多,随口就道:“以前青山镇是有座观音庙的,可前几年断了香火,如今是荒废了。不过,青山镇往平梁的飞仙山上有座道观,听说香火很旺。”
  时雍一听,眼斜向赵胤,抿唇含笑。
  赵胤微微思考,“等过两日你身子好些,我带你去,问问道长腹中胎儿是男是女。”
  时雍哼声,撅起嘴巴,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你就想要大儿子,若是个姑娘怎办?你难不成要休弃了我,讨几房小妾回来为你生儿子不成?”
  这娇憨软糯的声音,听得王大夫头皮发麻,脑袋突突直喊受不住,连忙起身告辞。
  娴衣送他出去。
  二人一走,房里只剩时雍和赵胤两个人。
  时雍看他片刻,觉得有些好笑。想笑,嘴皮动了动,看着赵胤又觉得尴尬,舔了舔嘴唇,终是没有笑出来,一本正经躺下去,拉被子一盖。
  “总算打发走了。啊~好困。”
  赵胤走近床边,神色渐渐冷了下来。
  “宋阿拾,本座还真是看不出来你有这等本事。”
  她有什么本事了?
  时雍睁眼看着他,睫毛微微颤了下,这才反应过来他把王大夫的话当真了。
  “大人以为我真有了身孕?”
  赵胤冷着脸扫过她,又别开眼睛,“真不真倒也无妨。只是,你别误了本座的正事。”
  一口一句本座,颇有几分要杀了她祭天的冷意。
  时雍懒洋洋挑了下眉头,“我学艺不精,没掌握好针灸换脉的法子,闹了个笑话而已。大人不必当真。我成天与大人在一起,若当真有了身孕,孩子爹只可能是——”淡淡笑开,她嘴角窝荡起一丝戏谑,“是大人你。”
  赵胤沉默地转过头,看她片刻,忽而淡淡道:
  “如此也好。省得我再找借口。”
  说罢他转身出去,掩上门。
  什么也好?有身子借故送她离开好吗?
  时雍笑容敛了敛,摇头失笑,高冷美男的心思着实难测。
  他该不会以为她是故意的吧?
  ————
  大青山绵延数百里,山中地势复杂,多是无人涉足的原始之地,山峦历经成千上万年挤压变化,形成了无数深浅不一的天然山洞,这些空洞再经人为开凿,交错在雾气缠绕暗无天日的深山老林里,即使是大白天,阳光也透不进来,显得神秘而阴冷。
  常有误入深山的人死于非命,久而久之,再也人踏足。
  一个身着黑袍、黑帽覆头、脸罩黑色鹰隼面具的修长男子,站在洞中间形若秃鹰的石台上,浑身冰冷如地狱无常,高大修长的黑影背对着洞口,身侧是两排燃烧的火把,左右两侧各置一口大铁锅,锅里燃烧着如同熔浆一般的金红色液体。
  火把灼热,时不时爆开,劈啪一声。
  “钱名贵。”
  黑袍人声音嘶哑,一张嘴便觉阴森恐怖。
  “知道本君为何叫你来吗?”
  黑袍人冷幽的声音荡在山洞,回响声声。
  钱名贵跪伏在地上,头微微抬起,那溅出的火星仿佛落入了他的眼底,满是恐惧。
  “小,小人不知,还望邪君大人明示。”
  第136章 将战!危机四伏
  黑色身影猛地回头,看着地上瑟瑟发抖的钱名贵,身着黑袍的手指微微一扬,宽大的袍袖中飞过一张白色的纸片,在空中一荡,弹到他的面前。
  “自己看。”
  钱名贵抖颤着略显肥胖的身子,往前爬行几步,捡起那张纸。
  是盖了印戳的公文。
  他心里有一丝不祥的预感,就着火光展开公文一看,手一啰嗦,公文就掉在地上,他不敢去看头顶那抹黑色的影子,惊恐地磕起头来。
  “邪君明鉴,邪君明鉴,小的没有,没有背叛邪君。”
  黑袍人冷笑一声,“你当本君是瞎了死了不成?那日你夜闯裴府,为何他们不罪不责,还派人送你回府?”
  钱名贵僵住。
  那天他闯裴府内宅就是邪君疑心裴赋私下有什么动作,当夜不在宅子里,哪料裴赋不仅在,裴夫人还让他丢了那么大的人。事后,钱名贵觉得裴赋不会放过他,却不成想,他云淡风轻地把事情揭过去,就送走了他。
  如今想来,他突然觉得不妙,汗如雨下。
  “小的,小的也不知情。”
  黑影阴恻恻看着他,黑色的袍袖垂下,无风而荡,声音冰冷如钢针摩擦在铁锅上,沙哑难听。
  “如非你指引,他们会怎找到卢龙塞的山洞,害得本君仓促离去,多年基业毁于一旦。如非你背叛,这封六百里加急直报京师的文书,又怎会说消息出自你口?为你请功?”
  钱名贵脊背上布满了冷汗,心里咒骂了裴赋一百八十遍,在邪君面前又不敢放肆,只能不停叫屈求饶:
  “小的,小的,着实不知。小的从来没有,告,告诉过裴赋。是他,是他在胡言乱语,陷害于我……”
  他说得有些心虚。
  若说胡言乱语,裴赋确实找到了卢龙山洞,毁了邪君积攒的“上灵宝贝”,说不定还会影响邪君飞升。
  若说陷害,那岂不是说裴赋早就知道这封公文会落入邪君手上?
  难以自圆其说,他只能重重磕头,以表心意,请求邪君不要降罪。
  山洞里大片大片的黑暗,邪君近前,走到高台的边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他不是裴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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