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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一才脸色巨变,这个声音他一辈子都不会忘。
  咒惘剑银光闪烁,一束极光打在封一才站立处,打入深深地下,一个玄衣修士身穿心甲挥拳而至,混元霸体功加持咒惘剑阵,一阵猛攻将封一才打得连连败退。
  封一才心中惶恐,反应慢了半拍,等他生死关头想起出招,抬头见到来人面孔,吓得肝胆俱丧。
  “秦晌!”
  来人一身精纯混元霸体功,咒惘剑傍身,还有散仙才能穿着的心甲,这一切的一切都证明他就是秦晌。
  “退!”
  封一才一声令下罗霄派所有人败退,烈火道人虽然不知秦晌是何人,受制于“章定”,只能跟着撤走。
  天山危急顷刻就解除了。
  一番动静极大,张逢夏和独孤西风缩地成寸,出现在觉醒身边,震惊地看着“秦晌”,谁都没说话。
  “……”张逢夏睁大眼,像是要确认这不是一场梦,步步靠近他。
  觉醒又惊又喜,有无数话要说,侧目却见张逢夏神情,知趣地退回一步,含笑看着两人久别重逢,互诉衷肠。
  张逢夏嘴角带血脸色惨白,经此大变心神不稳伤势更重,他却一点都不在意,一步步靠近那个人,曾经隔绝天地的距离如今就是咫尺之遥。
  他却觉得自己走不动了,是元婴支撑不住了,还是心死了不愿醒来,又或是拒绝梦中的幻象。这一刻,他彻底忘记了肉身的存在,只是看着眼前真实得一如梦境的脸,看着自己的手重复了千百次的动作,慢慢抚上那人的脸。
  只要感受到那份温度,他就真的回来了。梦中的渴望无数次被冰冷现实取代,他已分不清楚这是梦还是现实,执拗地寻找指尖的温暖。
  可惜,他依旧没能如愿。眼前一晃,那人又消失了,张逢夏心再次一痛,痛极了居然笑出来,站在那里恍惚了心神。
  所有人等着他们重逢相认,“秦晌”忽然躲开张逢夏,躲到觉醒身后藏起来。
  觉醒诧异回头,一双胆怯的眼从他背后冒出,冲他尴尬笑笑。
  “子归?”这双如稚童般纯净无垢的眼,觉醒再熟悉不过。
  百年前子归为了阻止魔门打开,不顾自身帮助觉醒,耗尽灵力以致遭魔气侵染打回原型。觉醒才知道他的真身是仙佛界的菩提子。
  曾经胆小怕死的子归,时常作弄他惹他厌烦,只会添乱的子归,居然也为了大义舍生忘死,他死去那一刻,觉醒悲痛欲绝,恨自己为何要那样厌烦他,对他从来没有好脸色,后悔没有善待他。
  子归离开后,觉醒身边清净得可怕,以至于练功打理门派事务时,经常幻听子归的吵闹声,仿佛那人用好奇纯净的眼盯着自己一举一动,想找点新乐子逗弄他,原来习惯是件可怕的事,觉醒不得不承认,他想子归,很想很想。
  将暗淡的菩提子交给了尘和尚,祈求救救子归,了尘和尚一声叹息,说:“菩提子源自佛界,人界没有滋养它的土地,我带他去佛祖涅槃地试试吧。”就带走了他。
  佛宗驻地遥远,觉醒忙于处理门派事务,只能通过讯息询问子归近况,得到的回复永远是污秽尚未净化,渐渐,觉醒绝望了。
  他没有想到,两月前了尘和尚给他的回信依旧没有进展,怎的子归就化形前来助战了,还是秦晌的模样。
  “子归,你恢复了?全好了?”觉醒抓着他上下其手地检查,从脸到胸口,手直往下头走,惹毛了子归。
  “是我啦,别摸了。睡了一觉就过了百年,我的天,觉醒你都老了。”子归一如往常地聒噪,觉醒却欢喜得红了眼。
  “胡说八道,这是烟熏的。”觉醒抹了一把脸,抓着他的脸一阵揉搓,眼中满满都是高兴。
  “两位,晚些再叙旧吧,这位既不是秦先生,封一才迟早会发觉端倪卷土重来,我们要早作准备。”独孤西风提醒。
  觉醒醒过神来,拉着子归的手说:“走,回天山派详谈。”
  四人回到天山派,张逢夏沉默走开,替经脉扩张的霓裳调理内息真元。他什么都不说,可是在场之人都感受到了他的落寞。
  “子归,你怎会变作师伯模样来助战?了尘大师呢?”
  子归摇头,说:“了尘和尚说,有我就够了。”
  “不够。”孤独西风冷冷道。
  子归双手叉腰头抬得高高的,大声驳斥:“就是够了。”
  蛮不讲理的子归再次让觉醒笑开了颜,宠溺地说:“了尘大师让子归独自前来,必定是胸有成竹了。”
  子归恨不得将下巴顶穿天,对觉醒比大拇指:“有眼光。”
  “……阁下有何妙计?”独孤西风平叙直铺。
  子归得意够了,眨眨眼四处张望,见咒惘剑正绕着张逢夏缓慢飞行,转问独孤西风:“你是天山派掌门吧,冰牢是你在看守?”
  “是。”
  子归指着咒惘剑,说了一句:“带我去冰牢吧,去恢复秦晌真身。”
  一片死寂。
  觉醒拍腿跳起来,瞪着子归满脸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子归不明白他为何如此诧异,他当然不知道,秦晌入魔在他沉睡之后,沉睡中的子归不知那场天地浩劫给在场修士留下多少遗憾和伤痛。
  在张逢夏的呆滞中,子归愣愣道:“我听说秦晌当了魔尊,可他的一丝元神还封在咒惘剑中,可将他唤回人界。”
  觉醒听罢,激动得不能自已,颤抖着嗓音反复确认:“你说的是真的?”
  子归两指竖起,对天赌誓:“了尘和尚说的,秦晌元神忽然从咒惘剑中苏醒,将我魔气除尽。了尘和尚猜是张逢夏遇难唤醒了咒惘剑中元神,让我出山襄助你们。”
  所有人的看向咒惘剑,他们才发现,咒惘剑如有意识般,在张逢夏身边悠悠旋转,似在述说爱恋,不离不弃。
  张逢夏伸出手来,咒惘剑轻轻落到他掌心,轻轻闪着银光,极尽缠绵。肉眼可见的暖光,就像梦中永不可触及的温暖。
  “独孤前辈!”觉醒催促。
  独孤西风思索片刻,虽对冰牢中的大魔有顾虑,但他相信了尘。
  “跟我来。”
  重返冰牢,一路上张逢夏默不作声,双手拢着咒惘剑,手指不敢用力手臂却僵硬着,他丢了表情,就像修炼了天山派功法,看不出一丝端倪。
  觉醒却知道在这平静水面下孕育着波涛汹涌,他轻轻凑上去,不无担忧地叮咛:“您和师伯……好好说。”
  竟是怕他们因误会心生嫌隙,怕张逢夏恼了秦晌。
  恼不恼的张逢夏顾不得,他只知道,自己爱了一辈子,爱到铭刻灵魂却再也回不来的那个人此刻就在他手中。冰冷的,温暖的,静静的。
  百年的怨怼,百年的痴缠和心伤,都是爱殇。或许,爱得少一点他就不会那么痛,不会恨,可是他知道,有那么一个人占据着他的心、他的灵魂,早已无法剥离,痴缠怨怼都是那个人留给他的情感的印记。
  纵使他离开得决绝,将彼此的心断开,也割不断执念。
  秦晌是张逢夏此生的执念,秦晌又如何?其实不用问,他一开始就知道答案。张逢夏为何无法入魔,因为信任,他相信天涯彼岸的那个人心中有他。
  冰牢中,张逢夏看着咒惘剑缓缓浮至空中,痴迷爱恋的目光追随着那人留在世间最后的一丝元神。
  他回想起了秦晌的前尘记忆,游荡在人界失去了生存意义的秦晌,就为了与尤的一个承诺,封印一丝元神于咒惘剑中,不愿踏入魔界背离六道。那是他对尤的执念,如今,为了张逢夏解开封印……
  冰牢中的魔气快速聚集,被咒惘剑吸入,冰封千年的魔修吐出最后的魔气干涸了元婴,大魔陵弦成了他唯一的供养。
  咒惘剑中的元神浮现,如胎儿在母腹中孕育,吸允魔气快速成长,渐渐变化成魔门前不愿回眸的决绝面容。
  张逢夏心中忽然生出惶恐,他怕这双眼无情,怕他一如往昔的冷漠伤人。
  但就在眼睑打开的瞬间,张逢夏潸然泪下。
  那是一双黑如深渊的眸子,深不见底的瞳孔却盛满了深情和眷恋,满得要溢出来。
  梦中的冷漠男人破碎了,被他这双眼望进心底,望进灵魂,张逢夏就不恨了,百年的怨与怼烟消云散。
  尽情抚摸这张陌生面孔,将他如今的样子仔细记在心里,喜极而泣拦他入怀,果然是温暖的秦晌,只属于他的秦晌。
  炙戈合上臂膀,迟疑地,像要试探似的将手慢慢放在他背上,一声叹息穿过人魔两界,叹在张逢夏耳畔,叹尽满足和庆幸。
  “我回来了,我来带你走。”
  张逢夏收紧臂膀,流着泪笑着,任由泪水模糊了视线:“好,三界六道我们再不分离。”
  “逢夏,秦晌结草衔环,来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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