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色 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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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理不清楚万家内部的恩怨纠葛,但从万以柔胞弟万以俭的花边新闻来看,这个准继承人过着相当纸醉金迷的生活,想来家族中其他人对继承权虎视眈眈。
  万以柔和叶辞在这种时刻蓄谋争夺财产,恐怕不止是为夫妇间的事情,还牵扯到集团。
  庄理愈来愈感到自己正被卷入巨大漩涡中,而且没有任何退路可言。
  为什么是我?到最后庄理也没有问出这句话。
  万克让歉疚的眼神表示,让庄理成为不二人选,他在其中起了多少作用。自然,一定是因为他极力保证庄理的可信任性,或说可操纵性,庄理才能够坐在这里。
  傍晚,庄理和万克让及其父母共进晚餐。万父万母对万以柔夫妇之间的事所知不多,许是出于万以柔给的某种保证,同庄理客气相与。
  “庄小姐,多的话我也不讲了。”道别前,黎曼私下说,“你应该知,阿让现下为了你,推托了同易家的事情。你家里的事情我们都好清楚,既然你们大姑看重你,希望你专心做事。”
  “我明白,谢谢伯母。”
  万克让取了车过来,见状生怕母亲又说什么没道理的话,忙把庄理揽上车。万克让喜爱运动,也是party animal,又携庄理去酒吧、俱乐部,狂欢一夜。
  不过这次是另一帮朋友,玩得较为轻松。凌晨两点出来,一帮人到茶餐厅吃宵夜,庄理像以前一样,扮演女神般的女友lowy。
  可关于易小姐的话像一根刺,庄理不愿计较也没法忽略。回到酒店,万克让冲了澡出来,庄理冷不丁说:“我明天就要回香港了。”
  “我知呀!大姑安排你回去工作,”万克让嘻嘻哈哈走过来,将坐在床沿的女孩环住,“所以……”
  “其实昨晚,anderson给我发了消息。”
  万克让忽然顿住,庄理偏还要补充,“你朋友,记得吗?”
  万克让尴尬地笑了下,“他讲什么?”
  “约我出去。”
  万克让往后退了半步,紧紧盯住女友,“你没有去吧?”
  庄理耸肩,“没有啊。”
  万克让暗暗松了口气,“他应该是开玩笑的,你别往心里去。”
  “当然不会啦。”
  他的反应在预料之中,她遗憾自己如此了解他。没有人了解她。
  如窗外夜色般浮华而寂寥。
  *
  波音飞机掠过港岛上空,星期二的上午,庄理已直身毕打街的大楼里。这一栋楼属于本土老牌地产公司,叶辞不过是租客,持有公司小额股份的长期租客。
  叶辞的办公室在顶楼,除了科技公司和万家集团的事务,一般事务都在这边处理。作为叶辞的秘书之一,谢秘书被这栋楼的职员视作老大。
  老大亲自带庄理过来报道,不管看见了还是没看见的职员都开始议论。最后得知是叶太家侄的女友,不由唏嘘,不是我等凡人碰得到的啦。
  叶辞的艺术藏品与私人投资管理与一般公司业务划开,除了合作的顾问、中介,叶辞还雇有几位高级人才坐班。他们的办公区离叶辞的办公室最近,由一个旋转扶梯接通。
  他们神秘、冰冷、傲慢,被其他职员戏称为“楼上的”。
  因此,不论其他职员对庄理怀揣怎样的憧憬,这里的人只当她万家来观光的闲杂人等。连仓库管理都对她爱理不理,甭说艺术顾问了。
  还是财务总监通晓人情,把去年的档案拿给庄理,让她明天上班之前整理出一份年报,以测试业务水准。
  庄理亲切道谢,然后看见了至少三天三夜的工作量。她说服自己,和艺术打交道的得是怪咖才行,埋头于工作中。
  讲究雇佣合同的地方ot(加班)起来也相当可怕,庄理下楼买便当吃,趁机走两步呼吸新鲜空气,看见中环写字楼层层灯光敞亮,格子间里净是忙碌身影。
  回到案前,整个办公区只余一人,好像是理财顾问,庄理打了声招呼,对方颔首,没一会儿收拾包袋下班。
  庄理还在敲击键盘,四下突然暗了。imac断电,刚写的excel代码付之一炬。
  “停电了吗?”
  庄理用手机照亮,往电梯间方向走去。却根本走不出去,被厚重的闸门锁在办公区域了。
  庄理明白了,这些人给她下马威呢。也就想起来大学时期,学生会里的恩恩怨怨,有一次她被锁在了器乐仓库里。
  那会儿手机没讯号,叫天天不应,现在庄理可以给谢秘书打电话。
  她语气不善,“有你们这么做事的嘛,超过二十岁的人就不应该耍这种手段了好吧?!”
  “等着。”
  电话那边的人两个字便让她噤声。
  然后才换电话的主人谢秘书接听,“对不住啊lowy,我不知他们会做得这么过分——”似乎把电话拿远了,他高喊,“叶生,钟sir他们还在里边等你过去——”
  庄理怵怵地盯住发亮的手机屏幕。
  作者有话说:
  或许有人看出来了,这是一个关于艺术市场的故事。不了解也没关系,涉及专业部分不多,我们的重点是情爱纠葛。
  从上一篇文开始,我有意减少注释,让故事更流畅、易于阅读,因此非直接引用或其他非标注不可的地方不再注释。参考资料来自这些年阅读的《詹森艺术史》、《策展简史》、《艺术与文化》、big bucks 等。
  第十六章
  其实不确定人家是不是故意的, 她初来乍到,缩在角落工位默默无闻一整日,这么一位新同事也是有可能被忘记的吧?
  但想起遭遇过的“恐怖事件”, 她难以控制情绪。谁知道谢秘书这会儿同叶辞在一起,叶辞亲自接电话,让她等着,等什么——?
  庄理不乏女性好友,但也一直被同性妒忌。大二下学期, 她和学妹们心中的男神交往, 成了校园中的神仙眷侣。这就罢了,桃花依旧挡不住, 夸张到其中有人有女朋友。
  女朋友不要分手,拿男孩没办法, 只能针对庄理。大家都是跨过高考激烈竞争近来的佼佼者,谁也不服谁, 庄理条理清晰地列明那男孩的不是, 气得小女友上来拽她头发。
  后来还发生了其他腌臜事, 不过庄理都和朋友们一起渡过了。直到最后一学年,在她退出学生会之前, 深受那位教授器重的另一位女孩子开始算计她。从递交的文件到奖项,她受了许多委屈。
  那一次, 她被关在了尘埃弥漫的仓库里,幸好不是食品冷冻库,春寒料峭的夜晚已足够冰冷,手机没讯号。第二天晚上一位老师过来拿东西, 发现她蜷缩在角落, 发高烧。他们把她送去就医, 她想的是错过了重要的颁奖典礼。
  有人会说庄理活该,因为她反而还要和对方争抢,趾高气昂。庄理太过锋芒,是和教授的丑闻让她学会敛藏。
  *
  眼下十二月,办公区一片漆黑,中央空调停止运作,暖意逐渐退却。庄理穿着前些时日刷叶辞的卡买的西裤套装,又回工位把外套穿上。
  手机电量堪忧,庄理不禁怀疑叶辞根本不会来。
  但没几分钟,大楼的安保上楼来,恢复供电并把闸门打开。他连连抱歉,说让庄小姐遭遇这种事,真是疏忽。
  庄理道谢,又发讯息给叶辞说谢谢。重开电脑继续整理去年的年报。
  很大一部分开支是付给艺术顾问与中介商的酬劳,然后是他们建议购买的用于地产与装潢上的艺术品,挂画或中小型雕塑。
  最惊人的还是叶辞夫妇的私人收藏,去年通过拍卖行和私下商谈购得的艺术品就将近三十件。其中自然少不了安迪·沃霍尔(andy warhol)这样引领现代艺术市场的艺术家的作品,也有杰夫·昆斯 (jeff koons) 的知名的气球狗雕塑装置。
  至于剩下的艺术家的名字,庄理根本一头雾水,更不要说对某个中介商或画廊有所认知。出于某种好奇,也希望往后工作进行得顺利,她停下整理开始google这些名字。
  电脑屏幕上出现纷繁的图画,显然,除了偶尔会感觉到它们“很艺术”之外,她并不理解“价值”在哪里。但她依然在新领域汪洋般的信息中看入了迷——尤其是艺术家让人似懂非懂的语录。
  “庄理。”
  庄理吓了一跳,转身看去,西装革履的男人正走过来,光照亮他一侧身影。
  “你怎么都没有声音?!”庄理长呼一口气,惊魂未定。
  “让你等着你就真等着?”叶辞笑,在庄理的椅子旁站定,手自然搭上椅背。
  庄理不由得把背挺起来,不再倚靠椅背。她仰头睨了他一眼,又看回电脑屏幕,“我在加班。”
  叶辞微微蹙眉,“有什么需要你加班?”
  庄理调出报告页面,不以为意地说:“会计要做全部的账,我一个见习会计初来乍到,总监当然要看下我的水平咯。”
  叶辞俯身,去握鼠标。庄理的手还没有抽开,被他同鼠标一齐覆住。他点鼠标左键的时候会触碰到她手指侧缝,不经意地,若有似无地摩挲。
  她不自在地暗暗咽不存在的唾沫,喉咙干涩。
  “叶……”
  “嗯?”叶辞发出轻微的单音节,垂眸瞧她。他的下巴抵着她耳廓,他明知这一点也没有挪动。
  “报告做得蛮漂亮,但这对你来说,对我来说也是——浪费时间。”
  他说这种话也像在说情话,语调轻快,而声音低低的振动她,呼吸拂过脸颊肌肤,让人忍不住蜷缩起手指,攥紧了。
  可庄理还有一只手被他握住,动弹不得。
  “财务总监让我明早之前做完,我还有好多……”庄理小声辩驳。
  “谁是老板?”叶辞说着笑了一声,就在她耳边。
  她顿了一下,将脸偏过去一些,“那你讲要怎么办?”
  “在这里也是加班,陪老板也是加班,陪我咯。”
  叶辞终于起身,瞧着庄理。她迟缓地蹙起眉头,疑惑道:“你怎么老是……你有这么寂寞嘛?”
  叶辞笑出声,“是,寂寞。”
  总归是老板的命令,庄理不得不从。他们坐直梯下楼,一路畅通无阻。路边停得还是那辆低调的商务车。
  今日开车的却是谢秘书,见庄理神情疑惑,他透过窗玻璃诉苦,“叶生为了来‘营救’你,推了和ccb钟警司的饭局。”(ccb:商业罪案调查科)
  庄理几乎被叶辞推上车,待叶辞也上了车,她看了他两眼,意味不明地说:“我要感谢你特地来救我?”
  叶辞示意谢秘书开车去僻巷的茶餐厅,回头对庄理说:“谢秘书的话你听个响就得了,那钟sir和二姑家交情深。婚礼上你见过的,万以柔的二姑母,所以他们背后是怎么样的,又为什么找到我来,没法儿不令人揣测。”
  庄理想了想说:“可是约好了的不见,会不会……”
  “有人会招待他们的。”
  车行驶到目的地,谢秘书拉开车门,护住门框请二人下车。他走在他们后面,进了茶餐厅,也不坐一桌沙发座,而是另寻一个老板看不见的角落的位置。
  谢秘书先点单,老板过会儿才到叶辞这一桌来,十分热情。庄理看出叶辞是常客,想问话,却教老板抢了先。
  “你条女?”
  叶辞笑说:“是啊,靓吧?”
  “靓啊,靓妹!”上了年纪的老板打量庄理,似玩笑非玩笑,“从来没见叶生带女仔来,这位靓妹食点什么,我请咯。”
  叶辞笑着摇头,问庄理:“想吃什么?”
  老式茶餐厅菜单就压在玻璃台面下,庄理说要鸳鸯奶茶和春卷,叶辞又加了几样小吃。老板写在小笔记本上,走去后厨。
  庄理这才微微蹙眉,“你是不是以为我听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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