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老泉 第29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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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棠这下看得仔细,红线离瞳孔大概还有一条缝隙的距离,“该怎么救?”
  闻玺说:“怨气形成条件各种各种,他的情况还有点特殊。”
  他朝地上的金刚杵瞟了一眼。
  阮棠跟着看过去,刚才被形状疯癫的喇嘛吸引了注意力,还没发现地上有一根粗金属。
  闻玺从地上把金刚杵拿起来。
  “这是什么?”阮棠问。
  “金刚杵,也叫降魔杵。”闻玺说,“是个驱邪的法器,拿着这个还会被怨气缠身,有点奇怪。”
  金刚杵的一头是铁质三棱,阮棠进藏后见过几次,铁杵中段有三佛像,分别是笑,怒和骂的神情。
  连闻玺都评价奇怪,事情看起来并没有那么简单。
  闻玺观察完之后就把金刚杵放到一边,然后拿出一张符纸,在手指上一卷,像指套那样包在手指上。
  阮棠看地很专注,她发现闻玺对符纸的运用,比之陆一苇和张诚更来得轻巧,显得有几分举重若轻的感觉。
  闻玺捏住喇嘛的脸,裹着符纸的手指,按在他的眼皮上。喇嘛突然身体抽搐,像是被电流打中,幸而身上贴着定身符,他并不能动弹,只能看到浑身肌肉的细微颤动,尤其是他的脸,扭曲的脸部肌肉好像承受了莫大的痛苦。
  一行血泪从喇嘛的眼角流出,先是黑色,流了一小会儿,才变成鲜血的颜色。
  闻玺同样的手法在他另一只眼睛上按住,也是同样流出血来,由黑转红。
  哧的一声,符纸在闻玺的手上化成了黑灰。
  他后退两步,观察喇嘛的状况。
  喇嘛闭眼,脸上挂着两行血,看着极为可怖。他忽然变得呼吸粗重,然后猛地抬起头睁开眼。眼眶里全是血水,看着眼珠像是泡在其中,都染红了。
  他说了句藏语。
  阮棠虽然听不懂,但是从他说话的口气和表情来看,似乎恢复了正常。她转身开门让次仁兄弟两进来。次仁弟弟几乎是跑着进来,看到喇嘛流血的脸,他低呼一声,疑惑地看向闻玺和阮棠。
  次仁拍了拍他的肩,朝喇嘛问了句话,喇嘛回答。
  兄弟两个同时露出高兴的表情。次仁弟弟赶紧去给喇嘛松绑,次仁则对闻玺和阮棠表示感谢,“喇嘛说他好多了,我说了是闻先生你们帮忙,喇嘛想感谢你们。”
  闻玺说:“还没完全解决,只是先压制住了。”
  次仁闻言高兴的神色淡了点,多了些担忧,然后翻译给喇嘛听。
  喇嘛点点头。
  次仁弟弟倒是有些着急,和喇嘛说了一大段的话。
  阮棠觉得语言障碍真是个大问题,满耳朵叽叽呱呱的,比莫尼的话还难懂。
  喇嘛手脚松绑,他低头看着胸口上的符纸,在他眼睛流血的时候,这张符纸就开始缓慢燃烧,此时就只剩一条拇指宽的边。
  喇嘛不懂汉语,次仁从中担当了同声传译的角色。
  “闻先生,是内陆地区的风水师吗?”在说到风水师这个词的时候,次仁不理解,啰里啰嗦形容半天,阮棠才明白。
  闻玺认真地打量了他一眼,“你知道风水师?”
  喇嘛此刻说话的样子很平和,和刚才发疯的样子完全不同。
  “就像来这里的游客对藏传密宗的神秘感兴趣一样,我对内陆的风水师也有所耳闻,几年前也接触过,知道你们是个古老而强大的群体。”
  闻玺闻言笑笑,不置可否。
  喇嘛手脚被捆绑久了,站起来的时候颤颤巍巍的,他给闻玺和阮棠行了个礼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起金刚杵,牢牢握在手里。
  闻玺说:“今天太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我们先回去休息。”
  次仁转达给喇嘛听,他点头,又说了长长一句。
  “等休息好正好有些情况想和闻先生交流。”
  阮棠和闻玺回房间,经过这么一件事,阮棠精神又有些亢奋,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还是闻玺沉沉来了句命令“睡觉”,她才老实地睡着。
  第二天早上两人起的比平时稍晚。去餐厅吃了早饭回来,就碰到在房门口等候的次仁。
  他语气有些恭敬地问,“闻先生,等会儿有空吗?”
  闻玺说有,次仁说等会儿带喇嘛一起来拜访他。
  阮棠觉得次仁的态度好像和在之前又有些不同了,之前可以说是热情好客,而现在好像多了一份尊敬。
  阮棠把这个发现告诉闻玺,说:“在他眼里,你是不是已经和喇嘛是同一个级别了?活佛?或者是那个什么切?”
  “仁波切。”闻玺瞥她一眼,似笑非笑的,“都把我和密宗出家人想一块去了,看来我还得努力。”
  阮棠脑子转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老脸一红。
  这时敲门声响起,次仁带着喇嘛上门来了。
  第459章
  喇嘛换了一身紫色僧裙,上身套着坎肩,外披同为紫红色的批单。这是阮棠在路上见过的喇嘛的平常装扮。他梳洗过不再是昨天脏兮兮的模样,肤色微黄带黑,皮肤粗糙,是常年在户外行走留下的痕迹,看着年纪三十多岁四十不到,头发只有短短的半寸,如果不是脸色太差,应该也是挺精神的长相。
  喇嘛进门的时候就自我介绍,说自己是巴荣寺的药师喇嘛。
  药师喇嘛是藏药的传承者,给普通人看病施药,受人尊敬,他对闻玺和阮棠行礼,态度谦和,又道了一声感谢。
  闻玺让两人坐下。
  次仁就迫不及待地开口,“闻先生,药师喇嘛说,之前的事情像做梦一样,如果不是遇到你,他可能昨晚就撑不下去了。”
  闻玺说:“还没完全解决。”
  这么关键的事次仁也已经告诉了药师喇嘛,他说,“入体的邪魔要清除没有那么容易,幸好我现在已经恢复理智,这件事的起源我想说给闻先生听,或许可以找到邪魔出现的原因。”
  闻玺微微颔首。
  药师喇嘛和次仁见状都很高兴,这说明闻玺愿意继续管这件事。
  于是药师喇嘛捋一下僧衣,开始回忆事情的经过。
  “近两年我都在修行积累功德,有时候也在寺里当药师。三个月前,有人到湖边找我,说在居住的地方周围找到动物的尸体,死状很奇怪,一开始还没有人注意,以为是偷猎的,你们知道的,西藏的珍稀野生动物有很多,藏羚羊,獐子,还有岩羊等等好多动物都是偷猎的目标,他们会把头和皮剥走,留下动物的尸体,那场面看起来特别惨。当时我听说后也以为是偷盗的,还想去看过之后就报警。”
  药师喇嘛缓缓地述说,有时还要停下来,等次仁翻译。
  “那几天接二连三听到有人提到动物尸体,我去当地一看,完全和偷盗无关……很可怕,什么动物都有,最大的有野驴,小的猫啊狗啊都有,外皮没有被剥走,大部分的动物都是腹部被撕开,内脏被掏出来。”
  他说到这里,次仁露出有点恶心的表情,喝了两口水,再继续。
  “我说的这些还不全是动物尸体的惨状,大部分的动物骨头都被捏碎了,像是被野兽攻击了。我在看那些的过程中发现有一件事很特别——那些动物尸体都没有血。肉也像被啃噬过了。其实大部分的动物的肉都不好吃,食用还有一定感染疾病的危险。”
  药师喇嘛说到这里,停下来看向闻玺,似乎想听听他的意见。
  闻玺说:“听你的意思,是觉得做这个事的是人?”
  次仁倒先诧异了一下,赶紧翻译。
  药师喇嘛叹气,然后点头,“我见过很多野兽造成的伤,没有像这样的。无论是撕开动物的位置,还是尸体上留下的咬痕,看起来都不是野兽的痕迹。我把发现动物的位置找出来,在地图上画了个范围,大致确定活动区域,然后让县里的居民帮我留意,终于找到一个人。他叫达瓦,是个刚成年的小伙,抓住他的时候,他正趴在地上生吃一只兔子,满嘴的血。村民觉得他中了邪,达瓦的父母也吓坏了,让我帮他治病。”
  他讲述的那么详细,发生的事就好像在眼前一样,阮棠听得很入神。
  “我把达瓦带回寺里,给他用了藏药,驱除他身体里得寄生虫,吃了药之后,他当场就吐了很多东西出来,都是血淋淋的肉和毛,还有几条长虫。达瓦之前一直没什么反应,吐完之后哭了,说这段时间他像梦游那样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尤其是到夜里,他就浑身难受,非常想出去吃什么,煮熟的东西都觉得没味道。”
  “治好之后我就让他回去,到了第三天,达瓦的母亲来找我,说达瓦出事了,我马上到他家里,发现达瓦被锁了起来,他的父亲被咬伤了。原来达瓦回家后,他父母就看得很严,第二天晚上他又想出门,被他父亲组织,一急之下,达瓦就把他父亲手臂上咬了一块血肉下来,他还当着父母的面吃了下去。”
  次仁面如土色地翻译着。
  阮棠倒吸一口凉气。
  只有闻玺和药师喇嘛两人脸色没有变化。
  “以为他爱食生肉是因为体内有寄生虫,是我药用错了。当天我就把达瓦带回寺里,让其他师兄给他看看病症,又做了一次降伏魔怨。达瓦清醒后,我也没让他回家,而是留在寺院观察情况。到了夜里,果然情况又有变化。他坐立不安,无论做什么事都不能让他静心,他又想出去找吃的,寺里的人阻止他还差点被咬伤,我就用降魔金刚杵把他打晕。一直到第二天白天醒过来,他恢复了理智,我就问他,这样的情况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他有没有做过什么特殊的事情。”
  “达瓦说,在这这之前,他曾去过阿里无人区。”
  说到这里,药师喇嘛还没什么,次仁停住了,神色极为复杂地看向闻玺,“闻先生?”
  之前闻玺和阮棠要去的也是这个地方,不由次仁不多想。
  “继续说。”
  次仁定了定神,和不明所以的药师喇嘛交流一句,然后继续交代整件事。
  “他是陪着内陆过来一个纪录片拍摄组进的无人区,拍摄藏区自然风光对我们地区经济有推动,无人区内很危险,需要一些当地人带路,达瓦年轻身体好,以前去过无人区,又有应对野兽的经验,所以就被摄制组请去帮忙。拍摄一个月的时间,除了有几个摄制组人员生病受伤,基本上没有大的折损从无人区回来了。没有多久,达瓦就出现这个毛病。”
  阮棠这时心砰砰地跳了两下,心想难道达瓦的毛病和郑炎有什么关系,但是,郑炎从海底脱困也是最近才发生的事,时间线上并不吻合。
  闻玺慢条斯理地对药师喇嘛说,“你进无人区了?”
  第460章
  次仁马上翻译,他此时有点口干舌燥,心如擂鼓,主要是药师喇嘛透露的内情实在有些匪夷所思,他颇有点细思极恐的感觉。但是看其他几人,闻玺一直冷静而强大,药师喇嘛刚从失智状态中恢复,就连他一直觉得需要特别照顾的阮棠,听到这事也是只稍作感叹,并没有特别害怕。
  次仁觉得一屋子里人里,可能就自己是最正常的。
  药师喇嘛点了一下头,说,“是的。”
  房内安静了一瞬。
  次仁诧异地问,“您真的进去了?”
  药师喇嘛目光微动,露出一丝几位复杂的神色,“我还是顺着讲下来,你们才能理解。我问了达瓦在无人区遇到过什么特殊的事,他说有一夜很特殊,摄制组受伤生病的情况都是那一夜引起的,但他想了很久,都没能想起来那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在寺里的时候,我只能每两天给他一副藏药,每次他都会吐出虫子,但这样长期肯定不行,按你们内陆的说法,是治标不治本,而且药物也有点毒性,达瓦的身体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强壮。我当时决定,进无人区,按照达瓦他们原本走过的路线,去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药师喇嘛说到这里,阮棠油然生出一股敬佩之情。为了病者,他能做到这个地步,可以说是医者仁心,菩萨心肠了。
  “无人区很危险,从各方面来说都是,但是比起藏区以外的人,我们还是有点优势的,我是做好了准备去的,还带着这个。”药师喇嘛说着把金刚杵抬了抬,进门的时候他就拿着,一刻都没有离身。
  “我以为自己比达瓦强,至少还有驱邪的法器在身,遇到什么非常的危险应该可以应付。但是……”药师喇嘛苦笑,眼中露出一丝迷茫,“我顺利从无人区回来。”
  他最后这句话的口气有些奇怪,就算不懂藏语,阮棠也听懂一些,问道,“没有发生什么事吗?”
  药师喇嘛脸上神色变幻,最后归为毅然,“在无人区的大部分记忆我都还记得,可是某一些我怎么也想不起来。实际上,我连达瓦的事都忘了,多亏了你们的帮忙,昨天我清醒后才记起达瓦,我感觉在无人区是发生什么事的,但具体是什么就是想不起来,抱歉,能提供给你们的只有这些了。”
  次仁先听完,身体一阵寒,缓了一下神才把后面的翻译完。
  阮棠心说,药师喇嘛和达瓦的症状基本一致,进入无人区后最关键的记忆都缺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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