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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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不等谢小盈反应,宗朔居然猛地伸手,把谢小盈直挺挺地抱了起来,像扛个没多少分量的麻袋,直接甩在了肩上。
  谢小盈吓得吱哇乱叫,连连求饶,一叠声地“我错了我错了”……宗朔置若罔闻,只对常路道:“传辇。”
  常路忙不迭地击节,几个内宦抬着皇帝御辇,一路跑到跟前。宗朔不假思索把谢小盈丢到御辇上,自己随即落座,“坐好了,朕饿了,你要想走,就先把朕的午膳伺候好了!”
  说完,宗朔也不理谢小盈,只吩咐底下抬辇人:“回崇明殿。”
  常路见御辇上坐了宫嫔,本就大惊失色,眼下又要带后宫内眷进前廷,常路更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他正犹豫着要提腿跟上御驾,宗朔却淡然开了口:“你就不必跟着了。”
  常路一僵:宗朔是要和他算林修仪没赶走的帐。
  “跪在这里想想,内侍省的差事你还当不当得了。”
  第13章 厉害角色  谢小盈累得晕头转向,丝毫不……
  谢小盈真正回到清云馆,竟然已是临近傍晚。
  她累得摇摇欲坠,皇帝还算好心,赐了她一台步辇,把人送了回来。
  谢小盈一进屋子就找罗汉床斜歪进去,烂泥似的,荷光紧张坏了,从旁小心翼翼帮她解下身上斗篷、风帽,又奉了热茶,关切问:“才人这是怎么了?不是同陛下高高兴兴地出去吗?怎回来脸色这样差?”
  她摆摆手,懒得起来喝茶,只吩咐:“先给我打水,我要泡泡脚……太久没走这么多路了,还伺候皇帝,我真是要累死了。”
  “娘子慎言。”莲月很快跟过来,比起谢小盈一副倦怠模样,她可真是满面喜色,嘴角带笑,轻搡荷光,“你别理娘子,她胡说八道呢。”
  荷光传了萱辰打水,自己坐到罗汉床另一侧,抱起谢小盈的小腿捏了捏。
  谢小盈真不是虚言,她眼下小腿肚子都直打抽,闭上眼都能睡过去似的,瘫在榻上,一动都不肯动。
  荷光见谢小盈和莲月简直是两种反应,好奇极了,忍不住追问:“到底怎么回事呀?陛下可喜欢咱们娘子?莲月姐姐,你快和我说说。”
  莲月压低声,附耳道:“喜欢,那真是喜欢极了!”
  谢小盈隐隐听见,翻了个白眼,心道喜欢个屁!
  起初是午晌的时候,皇帝把她带回去让她侍奉用膳,那还真是字面意义的侍奉——站在旁边只管夹菜。宗朔坐着她站着,宗朔吃着她看着。直到她实在忍不住,肚子都“咕咕”叫出声,宗朔才扬眉问她:“可知错了?”
  谢小盈低头悄悄咽口水,“是,妾错了。”
  “错在何处?”
  “陛下给妾脸面,妾不该逃跑。”
  “还有呢?”
  “还有??”谢小盈眨眨眼,心道这皇帝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她只好硬憋了一个错处:“妾不该有话不和陛下说。”
  “……不是这个。”宗朔虽不满意,却还是晃了晃手中银箸,示意宫人给谢小盈赐座。
  谢小盈目光在一桌子珍馐美馔上扫过,实在想不出自己还有哪错了。
  宗朔冷哼一声,“你对着林修仪,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谢小盈立刻喊冤:“不是啊,妾没有,妾真的不知道自己和林修仪有什么误会啊?”
  宗朔被她两条眉毛耷着、快要哭出来的表情逗笑,索性不再计较,“行了,朕不管你是真傻假傻,这事就算过去,你以后也不可再提了。吃饭吧……来人,给谢才人盛碗热乎点的汤,先暖暖身子。”
  谢小盈实在饿坏了,何况她原本也没有在皇帝面前表现的意思,因此拾起筷子便吃。皇帝这里的膳食花样比她那可丰富多了,更重要的是,皇帝这儿的菜多是北方口味,有炙烤切片的里脊肉,还有一点儿膻味不见的爆炒羊排,最难得的一道是撒了胡椒的牛肉粒,天啊,胡椒!!!她可有日子没吃到这口味了。
  宗朔见她先头两筷子下得狠,以为是饿急了,还亲自往她盘子里添了一块肉。不成想谢小盈吃完还吃,尤其盯上了那盘牛肉。见她吃得那么香,宗朔都没忍住,跟着挟起两筷子。放进嘴里宗朔就明白了了,他笑着问:“第一次吃这个?”
  谢小盈倒还记得起码的礼貌,用手捂着嘴,赶紧嚼干净咽了,“从前也吃过,但没觉得稀罕。许久不吃,好香啊。”
  “嗯,这胡人的香料,是味道特殊点,偶然能吃个新鲜。”宗朔有些意外,“胡人的生意,如今都做去江南了吗?”
  谢小盈有点愣,没做去吗?她避开宗朔眼神,随口道:“妾怎么知道?许是家里厨子随便采置的,又许是家兄去北边行商带回来的……总之只吃过几次,原都忘了,在陛下这里才尝着。好好吃啊!”
  宗朔原本都已半饱,跟着谢小盈这样一口接一口,最后竟吃撑了。
  他见谢小盈馋那份牛肉,特地下旨:“明日再叫人做一碟,专赏谢才人。”
  谢小盈这一回是真实地眉开眼笑,抱手作揖:“陛下大恩大德,妾没齿难忘。”
  直到这时候,谢小盈还是高兴的,心里觉得皇帝虽然阴晴不定,但至少不在小事上刁难人,是个好人。
  谁承想,用过膳宗朔居然还不肯放她走。非说案头堆积的奏章都是为了陪她耽搁的,她必须留下来陪皇帝批完才能走。谢小盈目瞪口呆,也不敢反驳,硬是被皇帝拽进了内殿。宗朔批起奏章何其投入,没多时就把立在旁边的谢小盈给忘光了。
  谢小盈宛若梦回高中,被教导主任在楼道罚站,少说站了也有一两个钟头。
  直到有个内宦来奉茶,宗朔这才想起还留了个谢小盈,总算开恩把人放走。
  好歹宗朔有良心,见她一脸疲色,赏了个步辇。
  谢小盈累得晕头转向,丝毫不觉得皇帝今日此举有什么破格恩宠。
  莲月心里却替她乐开了花,清云馆上下听闻此事,俱是欢欣鼓舞……都以为自家才人是个没骨头的,进宫这样久,丝毫不求上进。哪料到谢小盈一来就来了个大的!
  第二日,阖宫上下都把她的风光传遍了!!
  “也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先勾得陛下一路迢迢亲自跑去清云馆。两个人顶着风雪出来逛,赶巧就遇上了林修仪。陛下待林修仪,那是多少年的情分啊,竟为了她,叫林修仪去凰安宫领罚了。”
  玉瑶宫内,甄美人绘声绘色地向杨淑妃描述着昨日场景。
  杨淑妃斜签在罗汉床上,听完乐不可支,“天啊,这真是个厉害角色。能教林修仪碰壁,可了不得!”
  甄美人坐她下首,摇了摇头,“淑妃姐姐,这还不止呢。”
  “还能怎么样?”
  “陛下身边儿的常少监,听说昨日为这事,被罚在雪地里跪了整整四个时辰,最后是被人抬回去的。而那个谢才人,先是坐了陛下御辇,跟着去了前头的崇明殿,在陛下身边儿待到快用晚膳才回去,这得多大的本事。”
  杨淑妃先前只是听个笑话,到末了儿才蹙起眉,有些不悦:“一个小丫头片子,还是商人家的,能有什么本事?就和那新罗来的金美人一样,登不上台面的东西,陛下就偏爱这样的!”
  甄美人没料想还能把杨淑妃说得动了怒,一时有点被吓住,不敢再吭声。
  杨淑妃眼波横扫。
  玉瑶宫内眼下除了她,还住着三个妃嫔。东宫时就侍奉陛下的婕妤胡氏、成元三年采选进宫的美人甄氏和宝林苏氏,这会儿因她传唤,都过来坐着陪她说话来了。
  杨淑妃把话锋故意递给胡婕妤:“胡姐姐昨日不是同林修仪一起的么?可是也见着谢才人了?”
  原先皇后赐胡婕妤住玉瑶宫,是指着她有些资历,能镇住余下入宫的新人。哪料想杨昭仪一承宠就有了孕,晋位淑妃,便死死压在了她上头。胡婕妤脸色淡淡地,不太乐意接杨淑妃的茬儿,只道:“臣妾没见着。”
  “瞧瞧,真替胡婕妤可惜。”杨淑妃阴阳怪气开口,“这么好的戏,没能亲眼看上,本宫都替你遗憾。”
  胡婕妤低眉垂目,恍若不闻。
  杨淑妃仍不肯放过她,追着道:“听说林修仪被皇后罚了三日禁足?你和她不是好姐妹,怎么也不去探望安抚?”
  胡婕妤抬起眼,她受杨淑妃明里暗里磋磨惯了,这种话就像雨滴落进海里,一丁点波澜都掀不起。
  她站起身,“夫人还有旁的吩咐吗?若没有,臣妾就先告退了。”
  “且慢。”杨淑妃缓慢地直起腰来,露出个笑脸,“谢才人是个有趣的,本宫觉得甚好,有个东西要赏她。可惜本宫要照顾大皇子,一时脱不开身,恐怕要辛苦胡婕妤为本宫代劳。”
  一边说,她一边敲了敲桌沿。
  东西是早准备的,宫女只是这时才呈了出来,乃是两块陈年的普洱茶饼。
  “你就同谢才人说,若她喝着喜欢,便来玉瑶宫坐坐,本宫还有更好地招待她。若不喜欢……”杨淑妃顿了顿,笑眯眯地望向胡婕妤,“自不会是本宫的茶有问题,定是这送茶的人,没把话说清楚。”
  第14章 一饱口福  这样大的手笔,日复一日的打……
  清云馆内,谢小盈为着自己出了一回风头,正感到十分遗憾懊恼。早知道和皇帝出去会撞上林修仪,第二天叫满宫里都拿她二人的事当闲话磕牙,她昨天还不如装个头疼脑热,把皇帝轰出去算了。
  这下好了,早晨她一醒来,内膳司的宋福就巴巴儿跑来献媚。
  各宫嫔御都要去内膳司提膳,他们那里的消息最是灵通。宋福特地过来告诉谢小盈,林修仪已被皇后下令禁足反省,想叫谢小盈高兴高兴。人人都以为昨日定是谢小盈使了什么绊子,才令成元年来最大的宠妃吃挂落。
  谢小盈心里冤得很,随手抓了一把铜板打发走了宋福,一个人坐在窗下,拿了柄小铁锤,一边砸核桃,一边发呆。
  皇帝别管是为了什么,但凡想宠幸她,她似乎没什么挣扎的余地。
  可一旦她与皇帝走得近了,就相当于踏进这后宫狰狞的旋涡,身不由己,再也无法挣脱。
  谢小盈不愿涉险。
  那就惟有远离宗朔,方能成此目的……咋才能让皇帝忘了她啊?
  正发愁,莲月绕进卧房来,悄声道:“娘子,胡婕妤至。”
  “胡婕妤?是哪个?”谢小盈有些发懵,名字和人脸一时在脑海中对不上号。
  她擦了擦手,稍微理了下衣裳,步到正堂里去。
  少顷,值守的萱辰挑起帘子,进来了一个面庞圆润、身形略显丰腴、个子也不太高的女子。
  谢小盈有了印象,忙上前叉手一礼,“妾拜见胡婕妤。”
  对方的性子似乎偏沉默,谢小盈只在那日拜见皇后时见过她。对方从头至尾都没说过话,在诸多姿容艳丽的宫妃里,被衬得十分平庸。
  胡婕妤亲自伸手扶起了谢小盈,说话声音倒很甜美,“妹妹多礼了,我来得唐突,只盼没有叨扰妹妹才好。”
  “怎么会呢?”谢小盈毕竟做过好几年pr,寻常应酬不是问题,她笑眯眯地回答,“婕妤驾到,令清云馆蓬荜生辉。只是此地偏远,不知为何劳动姐姐前来了?”
  胡婕妤见她笑,也禁不住跟着笑了一下。谢小盈发现,胡婕妤笑起来唇边有两个深深的梨涡,蓦然间显得人鲜亮许多。但见谢小盈盯着自己,胡婕妤的笑容很快又淡下去,不乏拘谨地回答:“我是奉杨淑妃之命,来送两块茶饼给妹妹,都是陈年的普洱,极稀罕的东西,就是不知妹妹喜不喜欢。”
  随侍的宫婢闻言便端上来一个托盘,红布蒙在上面,谢小盈亲自揭开,确实是两块素纸包裹的崭新茶饼,还用红封写了吉祥话。
  她不太懂茶,但也听说好的普洱往往价格高昂,谢小盈便诚恳道:“多谢淑妃心意,也多谢姐姐来送,妾就却之不恭啦?”
  胡婕妤神情中透出几分意外,像是没想到谢小盈居然这样痛快就收下了,言语还有些讷讷,“……当然、当然,本就是送给妹妹的,妹妹喜欢那就好。”
  谢小盈支使莲月收了茶饼,自己引着胡婕妤到阁中坐下。谢小盈余光注意到,胡婕妤一直在悄悄打量她,眉间还存着些思忖之意。她率然笑起来,爽朗道:“我是个简单性子,人也笨拙。姐姐若有什么想说的,不妨直接同我讲。我看姐姐也是个好亲近的,咱们有什么便说什么吧。”
  胡婕妤显然有着被拆穿的尴尬,但谢小盈笑意灿然,不加藏掖,倒令她很快又放松下来。胡婕妤深吸口气,开门见山道:“并不是我有什么,而是淑妃的意思。这两块茶饼,淑妃是想叫妹妹先尝尝,倘或妹妹喜欢,便请你上我们玉瑶宫坐一坐。杨淑妃素来爱茶,又觉得妹妹应是投契之人,因此想多与妹妹来往。”
  “好哇,我若有时间,自然应该去拜访淑妃姐姐,只不过……”谢小盈疑惑道:“我与淑妃姐姐只有一面之缘,她怎就觉得我们投契呢?”
  胡婕妤还没来得及为谢小盈的爽快而欢喜,转瞬间她又窒住——胡婕妤竟分辨不出谢小盈究竟是真心询问,还是刻意嘲讽。
  胡婕妤尚在沉默,值守的萱辰忽又迈了进来,拢手欠身道:“禀报才人,内侍省赵常侍求见。”
  赵常侍?怎么又是个不认识的人?谢小盈茫然着,但还是点头允人进来。
  等谢小盈看到对方的脸,她一下就想了起来。这内宦叫赵良翰,昨日常路被宗朔丢在万寿松涛罚跪以后,就是这个赵良翰上前接手,继续伺候皇帝。宗朔喊过他几次,谢小盈还真记住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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