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后小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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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仙儿真心觉得,碎星团里的雄性生物,九成九都是一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东西,至于里头的雌性生物……会傻到加入这个智障组织的女性,不是白痴,就是心理变态!
  这个结论,是在逐个看完碎星者的档案后作出的,每多看一份,龙仙儿就益发体认到,这个组织里,尽是一堆疯子与罪犯,而这两者之间的最大公约数,就是变态狂!
  实在很难想像,这竟然是一个以拯救世界为使命的军事组织,也难以想像,是要怎样一个凄惨的局面,才会让救世的希望交到这些疯子手上,更难以想像的是,他们似乎还把拯救世界这份工作,做的不错。
  自己首个接触到的碎星者,就是个怪怪的人!
  当时,自己刚刚使用完因果道具,完成了血脉的嫁接,却因为血脉激烈变动的影响,累及自己的血亲。
  二妹云儿原本的血脉,应该是天空龙一类的中等族类,却因为这个异变,直接绑定了九幽之中的万古存在,冥界尸龙,以后既要被家族忌惮血脉不详,又要担心被血脉源头夺舍控制,这真是自己的罪过。
  至于小妹灵儿,原本的血脉应该是地元犀角龙一类,大地系统的战龙,却因为两个姊姊血脉变动,还统统指向冥界一系的关系,起到负负得正的结果,尽管钟摆效应的甩晃力道已衰,还是将她甩到了另一头,成就了万难一见的太阳战龙!
  对很多人来说,这些都是旷世奇缘,即使不提绑定冥界尸龙的二妹,单是太阳战龙的稀有,连万古也要垂涎,纯粹的太阳真火随意击发,不受本身限制,这不知是多少天阶者梦寐以求之事,但对自己而言,这可没什么值得欣喜的,自己压根就不想把小妹卷入战祸之中。然而血脉绑定已成定局,这种强悍无比的血脉,已经注定小妹的将来要走上一条不断战斗的道路……
  这些懊悔,都是后来,随着不断学习,见识越发增进,自己才明白过来的,但在刚完成血脉绑定时,自己还什么都还不懂,只能傻傻地等着那个人的下一步安排,完全任人摆布,而那个害自己掉进深坑的无良家伙,甚至连拿件衣服来给**的自己遮身都没有,就急匆匆开溜离去,试图逃避责任。
  最后,还是那家府第的主人,亲自带着衣服走了出来,让婢女协助自己更衣,替始作俑者收拾善后。
  赵王府的主人,自然是赵王,那个名为李昀峰的青年,自己在宫中曾听过他的名声,杂种、不成器的废柴、皇族之耻,只会逃跑的废物……种种负面评价,都与他此刻的形象大不相同。
  那个一面命令婢女协助自己更衣,一面非常忌讳地转开目光,坚决不向自己裸体多看上一眼的男子,与传闻中放浪形骸,好色贪杯的形象,根本没有半点相似之处,反而严谨地有若道学家。
  “……抱歉!阿山媳妇,后头我们就是同事了,有些东西妳估计会不习惯,但我会尽量对妳以礼相待,反正……俗话说的好,生命就是监牢,妳就当自己刑期未满就是,监牢里总有不尽人意的地方,但是或者最重要……我说妳衣服怎么穿这么慢啊?快!快点遮起来,要是让人知道这事,以后会传妳我闲话的!”
  气急败坏地摇着手,龙仙儿发现李昀峰对此事真的很紧张,全然无复早先的平淡闲雅,好像这事比什么都要紧,稍微碰到了就要他命一样。
  ……这反应,龙仙儿真心不解。
  而在两人往后的相处中,这条底线不断被印证。
  随着更多时日的相处,龙仙儿发现,李昀峰确实是一个不得了的男人,文武全才,能谋善断,别说龙家、李家这一代的菁英,哪怕是自己此生所见的所有男子,也没一人能与他比肩。
  在李氏皇族未能察觉之下,李昀峰在默默成长,变成众皇子之中最出类拔萃的一个,可笑其他皇子还都懵然不知,仍为了那张全不可能的帝位,你争我夺,勾心斗角不断,从来没把这个天命所钟的帝位真主放在眼中。
  可以想见,日后当李昀峰露出真面目,他的那些兄弟根本没一个能与之竞争,只能将王座拱手让之,事实上,不用等将来,现在计画就已经在暗地进行着,那个人交来的档案中明确记载,碎星团的成长路上,那个人利用碎星团的各种作战,顺道剪除一些对李昀峰未来有妨碍的皇子,还有他们背后的支持者。
  路,早已铺好,而自己也被授命,将要成为在幕后默默铺好这条路的负责人,并且在他成王称帝后,也要一路辅佐,帮着他建立一个伟大的王朝,开创前所未有的太平盛世。
  对这个使命,龙仙儿并不抗拒,反倒有些跃跃欲试,这和自己从小的志愿相符,完全没理由抗拒,但对于那个人交过来的另一项使命,自己就不那么笃定了。
  那个人虽然从没有明说,却也从未试图遮掩,自己在旁边看得很清楚,被赋予救世使命的碎星团不过是一件工具,一件用来对付妖魔的武器,等待妖魔灭尽,这件再无利用价值的道具也会被处理掉,最好是妖魔死光的那天,这件兵器也因为伤损过度,自行折断,省了后续收拾手尾的力气,那就真是皆大欢喜了……
  自己呆在暗处,一直默默看着这个以惊人速度成长,不断创造奇迹,谱写传奇的组织,看着他们战胜强敌,看着他们作恶百姓,看着他们挣扎与痛哭,他们的悲欢喜乐,许多不为外人所知的苦与痛,自己全都看在眼里,远比外人……甚至比他们自己,都更要了解这个被一系列奇迹笼罩,在人们眼中扭曲了真面目的碎星团。
  ……他们……真的该死吗?
  若只是论每个人身上所背负的罪与血腥,碎星团中的每个人都可以判上十几次死刑,即便是为了战争,为了击败强敌,他们也太多次跨过那条禁忌的线,作了太多的恶,背负了太多不应该沾染的人命。
  为了诱敌,牺牲掉的平民……
  为了全歼妖魔,被大范围杀伤手段一起灭掉的村子……
  为了坚壁清野,被夺走最后一口粮食,最终含恨以终的百姓……
  严格来说,这些人都不是死在妖魔手里,而是被碎星团杀死的,是碎星团无可辩驳的罪证,背负的血腥和原罪,但……即使不死在碎星团手里,他们又能在妖魔眼皮子底下活多久?
  时值乱世,前所未有的大难来时,整个世界都没有无辜,追究是死在谁的手里,真的有意义吗?人命的意义又到底是什么?
  这些问题,一直让自己非常困惑,特别是……碎星团里的这些人,和传统的凶手也不一样,他们……也不是都那么心安理得的。
  碎星者的构成,有许多罪犯与盗匪,但并不是罪犯就个个都没人性,全是嗜血好杀的人魔,当手染同类的鲜血,亲眼看着前一秒还天真无辜笑着的孩童、妇孺,因为自己的作为或不作为,瞬间烧成焦炭、成为大水中的一具浮尸……那份心灵冲击,除了极少数的变态,绝大部分碎星者也并不只是当下看看就算了。
  虽然从没有外人晓得这些,但自己混迹在碎星团的营地里,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有时候,自己是一个头发短短,身形瘦弱的小兵;有时候,自己是个蓬头垢面,穿着粗布衣裳的老大妈;有时候,自己是个白巾遮口,穿着灰布袍的光头女尼……变换着种种不同的形象,自己一直与碎星团同在,伴随他们一路征战,看着他们的一路悲欢。
  这些战士……他们的压力一直很大,不光是每日都在与妖魔搏杀,没有歇息的余韵,不知几时会丢性命的压力,更还有为了胜利,不得不屡屡将屠刀波及自己人时,亲眼目睹的一幕幕带来的直击心灵的拷问。
  有人说,亲手杀死的人,他们临终时的面孔,那痛苦、惊惶的表情,会常常在凶手面前闪过……这话确实是真的,因为自己也杀过人,数目不少,那感觉并不好受,而碎星团中的这些战士,他们的情况还要更严重些,经常会在半夜惊叫,或是本来好好的,忽然就崩溃痛哭、大叫,后悔之前的作为,创伤症候群的现象非常强烈。
  没有谁天生就是杀人无感的变态,杀妖魔和杀同类的感觉,更是完全不一样的,哪怕在下手的当时,是为了追求胜利的大义,为了周遭的集体氛围,可以下手下得义无反顾,夸耀自豪,可每逢夜阑人静,孤单、寂寞、宁静时,歉疚与自我怀疑就会涌上心头,那些死者临终的面容会在眼前,在脑海中徘徊不去,反覆提醒他们背负的罪恶,让他们忘我痛哭,崩溃惊叫……
  这场妖魔掀起的战争,是将整个世界都化成地狱,老百姓活在地狱里,而碎星者们……无疑也身在无间,反覆挣扎,至死不休……
  在这种高强度的精神折磨下,想要不发疯,必须要有非常强的意志,能够坚定自身的道路,决不后悔,或是需要将目标寄托于精神信仰,但碎星团却并不是一个有信仰的军事集团,他们中大部分人的理想不过是升官发财,没有半点高洁远大,能让人为此轻看自身生死,释放压力的东西。
  他们没有可以承受压力的信仰目标,就只能将这份信仰寄托于个人,转化为对英雄的盲目崇拜,深信只要跟随着团中的偶像走,踏着与英雄相同的道路,自己的脚步就不会错,自己的所行所为就皆是正义。
  而团中承受他们这份信仰最多的,自然就是山陆陵了,他是整个人族的第一武神,是那个人刻意营造出来的偶像,既以众生愿力提升修为和战力,也肩负凝聚碎星团士气的重任,所担负起的东西,可不光是白天杀敌,半夜不睡搞科研那么简单……
  那一次,为了焚杀魔军大队,部分碎星者负责断后拖延,惨被咒火波及,其中一个手脚成炭,半个身体都被焚烧熟透的士兵,在他怀里断气时,眼神迷惘,充满着面对死亡的恐惧,颤抖着声音问他。
  “……队长,我们作的那些事情……真的是对的吗?我们……真的作对了吗?”
  最多不过十四岁的小战士,颜面焦黑,口中溢血,用惊恐的声音这么问着,所畏惧的东西却并非死亡,而是死了以后,所要面对的罪与罚,是对自己过往所行的质疑。
  而承受这个问题的他,一时虎目含泪,说不出话,只能用力地点头,肯定己方的作为的正确,让自己的部属能够走得安心。
  看着他肯定的动作,小战士露出了欢喜的笑容,断了气息,却没有看到,巨汉紧咬着牙,右拳更握得死紧,刺肉流血,直直流下。
  ……这个问题的答案,他自己又何尝不日夜徬徨,不止为何?
  一直站在旁边的白发老大妈,默默放下手中的脏衣盆,从怀中掏出一块干净的手绢,上前帮巨汉的手掌裹伤,没有多说一句话,而巨汉也像彻底失了魂,只是静静看着怀中尸骸,沉默不动,直至裹好,臃肿的白发老大妈轻轻抱起尸骸去安葬,巨汉才终于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谢谢!”
  “……不谢。”
  龙仙儿这么回应着,抱走了尸体,心里也有相同的震动。
  ……这些碎星者,确实是不该死的。他们的所行所为或有不妥,但是这笔帐,不该算在他们头上……
  ……后头那个人要肃清他们的时候,自己定要奋力反抗,不能让那个人称心如意,以为什么事都能为他所控,甚至应该让那个人自己来受这一番报应……
  当时……
  ……自己确实是那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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