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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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云舞哭了,哭得伤心欲绝,梨花带雨。她像一只受伤的小猫咪,蜷缩在墙角发抖,悲伤,无助,绝望,痛苦。
  此刻还在教室的人很少,除了负责锁门的杨小燕,以及因说错了话愣在原位的顾铭,只剩喻龙。
  这家伙长得很斯文,行事很斯文,连说起话来也是斯斯文文的。
  他走到千云舞身前,温和安慰道:“云舞,你不用伤心。若他真的喜欢你,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认错。若他不喜欢你,那你就更不能流泪了。为了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流泪,那是浪费,也是自找苦恼。”
  千云舞仍在哭,仿佛没听到喻龙的话。
  喻龙轻叹,知道此时的千云舞什么也听不进去,便不说了,准备回宿舍。
  却在这时,千云舞忽然抓住他的衣角,哽咽着问:“卿欢不要我了,你要吗?”
  喻龙的身子微微一僵,旋即微笑着摇头:“云舞,你是那么高洁美丽的女孩,不应该说这种低贱自身的话。”
  千云舞道:“我知道的,你一直喜欢我。现在我向你表白了,你牵我啊。”
  喻龙闻言,只能苦笑。他的确很喜欢千云舞,很早以前就已经喜欢她了。但他喜欢的不是这个样子的她。
  他摇头道:“云舞,你喜欢的人是卿欢,而非我,所以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喻龙往前走,摆脱开千云舞的手,整个人涌入黑暗,没入长廊转角,不见踪影了。
  这时顾铭已经走了过来,他听到了千云舞和喻龙的对话。
  以往,顾铭很看不起喻龙,因为这家伙经常自作多情,向千云舞套近乎。
  而此刻,顾铭发现自己太小看了这个人。
  在这世上,如喻龙一般,喜欢一个不喜欢自己的女孩,却能保持距离默默祝福她的男生,一点也不少。
  他们似乎都怀着一种“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的豁达心理。如著名文学家范仲淹所写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这是一种情操,也是一种伟大。
  ——如他那样的人,未来一定会很幸福吧。
  顾铭如此想着,再度看向千云舞,小声道:“千云舞,你也别哭了。我了解卿欢,他不过是一时激动,行事偏激了一点。待会我和他好好聊聊,你们的误会很容易就化解了。”
  千云舞啜泣道:“卿欢不要我了,连喻龙也不要我了。”
  顾铭沉声说:“你放心好了,就算这世界上的所有人都不要你了,卿欢也不会不要你。”
  千云舞摇头:“你不了解他。”
  顾铭皱眉道:“我和他相处时间一点也不短,怎可能不了解他?”
  千云舞惨笑道:“不管你和他相处了多久,你都不可能了解他。他那么那么爱我,比世上的任何人的爱我。可那么爱我的他,却能对我说出这样的话,证明他已经放下了对我的爱,不要我了啊。”
  ——这逻辑似乎没问题,但总感觉好牵强。
  顾铭强笑道:“相信我,我一定帮你处理好这事。”
  千云舞不说话了,只一个劲地嚎哭。
  “麻烦你们站出去一点,我要锁门了。”
  杨小燕走过来了,她的心仿佛是铁石打造的,对千云舞的遭遇不为所动,只冷冷地说了一声,便要赶人。
  千云舞站起身来,哭着往长廊的黑暗处跑。
  顾铭怕她做出傻事,只好紧跟其后。
  她跑到没有人的黑暗墙角,继续哭,哭得声嘶力竭,再没有力气哭了,便宛如木头人一般蹲在地上不动了。
  顾铭一直守着她,直到她木木然起身,往宿舍的方向走,这才轻轻松出一口气来。
  顾铭送千云舞到女生宿舍楼,亲眼看到她上楼了才转身往男生宿舍楼跑。
  他一路快跑,跑到卿欢住的317寝室,却没找到卿欢。
  顾铭向傲子询问,傲子却说:“欢哥心情不好,出校玩去了。”
  ——行课期间,卿欢能随意出校吗?
  顾铭疑惑,旋即想到卿欢是校霸,总有办法出校的,便不多问,回了自家寝室。
  令顾铭错愕的是,宿舍熄灯时间到了,自家寝室的陈小帅却也没回来。
  宿管查寝的时候,沈路凑上去递了两根烟,又笑呵呵地说了几句好话,便把宿管打发走了。
  原本顾铭不是很在意陈小帅的动向,但沈路打发宿管的时候,说的是“小帅和三楼的卿欢一起出去了”。
  ——他们两个怎会走到一起?
  顾铭不解,待宿管走后,询问沈路:“卿欢和陈小帅出去干什么的?”
  沈路道:“两个大男人,大晚上溜出去,除了那些个风花雪月,还能干什么?”
  ——若卿欢受了打击变堕落了,四处寻花问柳,那他和千云舞还有机会破镜重圆吗?
  顾铭的心一沉,忙摸出手机打卿欢的电话,可没接通,语音提示“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顾铭慌了,连忙又打陈小帅的电话,结果依旧。
  顾铭苦笑,心头打定主意,绝对不把卿欢出校偷欢的事情告诉千云舞,以免他们之间的误会最大化,弄到不可调和的地步。
  事实上,卿欢生病期间,千云舞不止一次偷偷落泪。她担心卿欢,就像古代送丈夫远赴京城赶考的妙龄女,她们总会在夜深人静时悄悄落泪。
  从那时起,顾铭就知道,千云舞是真的爱上卿欢了。
  她早已不是为了报仇而不折手段的怨女,而是贪婪地吮吸着爱情的甜美果实的小女孩。
  从她放下仇恨的那一刻起,她的生命里就只剩卿欢了。
  她不能没有他,就如同鱼不能没有水。她离开了他,鱼离开了水,能活吗?
  而卿欢呢,他失去夏书遥之后,再遇千云舞已是上天眷顾。
  他丢弃了她,在未来漫长的生命里,还能遇到第三个她吗?
  顾铭心乱如麻,他担心千云舞,也担心卿欢,实在不愿眼睁睁看着他们走向陌路,走向痛苦。
  他觉得,他本身也是酿成这一悲剧的作俑者之一。他不能心安理得地睡大觉,必须想办法挽回。
  顾铭心念一动,决定出校找卿欢,阻止他做出傻事来。
  “沈路,我想出校,能帮我想想办法吗?”
  顾铭和宿管没交情,过了关门的时间点,没办法出去,便只能向沈路求助。
  沈路却说:“我也没办法。刚才宿管不追究的原因是,出门的是卿欢与小帅。在学校,很多老师都不愿去招惹他们,遑论宿管。”
  顾铭听懂了,知道宿管只是给卿欢和陈小帅面子,才不予追究。但换个人来就不行了。
  他沉默,最后狠狠一咬牙,决定翻墙出去。
  可是宿舍一二楼都有防盗窗,防止外来偷窃贼的同时,也防止学生翻墙外出。
  要想出去,只能从三楼的窗户上慢慢往下爬。
  顾铭要出去,就得借一个三楼的寝室。
  他想来想去,他认识的、住三楼寝室的学生,除了卿欢,就只剩傲子了,而这俩人又都住317寝室。
  ——我居然要从卿欢住的寝室翻出去找他?
  顾铭想到这一点,忽然觉得可笑起来。
  他推开自家寝室门,轻手轻脚上了三楼,找到317寝室。
  他简略地说了一下自己的来意,317寝室室员都没意见,算是放行了。
  于是,他顺着三楼窗户小心翼翼往下爬。
  这过程中惊动了217与117寝室的学生,好在他们没有大呼小叫,不然顾铭会被抓个现行。
  顾铭成功翻出宿舍,潜入黑暗中,快速往学校围墙跑,想翻墙出去。
  恰巧不巧的,顾铭的手机响了。在万籁俱寂的夜晚,就算是音量不高的铃声也显得尤为醒耳,只要是醒着的人,都能听见,甚至很容易分辨出声源方向。
  “谁在翻墙!?”
  顾铭听到宿舍楼内传来宿管的吼声,来不及去摸手机挂电话了,加快速度往外跑。
  他顺围墙翻出去,又顺大道跑出很长一段距离,手机还在响。
  顾铭确定安全了,停下来喘几口气,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竟是千云舞。
  顾铭有种不好的预感,却只能硬着头皮接电话——
  千云舞:“顾铭,你为什么翻墙出校?”
  ——她怎么知道的?
  顾铭干笑一声,搪塞道:“我在寝室睡觉啊,谁说我翻墙出去了?”
  千云舞:“喻龙住217寝室,他看到你从他们寝室的窗户外爬出去。”
  ——还能有这种奇葩之事?
  顾铭苦笑,解释道:“我临时有些事,不得不出校一趟。”
  千云舞问:“你是不是要去找卿欢?”
  顾铭:“不是。我出校是要做其他事情。”
  千云舞:“你又撒谎。”
  顾铭:“总之你相信我,我这么做一定是为了你们好。”
  千云舞:“你回头看一下。”
  顾铭下意识回头,竟看到一个女孩正往这边走来。
  路灯下,她的身材纤细曼妙,宛如一条垂落的柳絮。她每走一步,腰肢便会轻轻扭动一下,透着一抹妩媚的美感。
  在县一中,能有这种水蛇步伐的女孩,除了千云舞,已经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顾铭轻叹一声,把手机收回兜里,向她走近,问:“你怎么出来的?”
  千云舞道:“你能翻墙,我也能啊。”
  顾铭不信,质疑道:“你若翻墙出来的,你身上怎连一点灰尘都没沾上?”
  千云舞便说:“因为我的身法比你好得多啊。”
  她说话时,伸出双掌,掌心脏污一片,便是翻墙的痕迹。
  ——这身法,和我认识的女侠李恬恬有得一拼了。
  顾铭笑道:“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千云舞问:“谁。”
  顾铭摇头:“说了你也不认识。”
  千云舞便不问这事,而是一针见血地说:“你找卿欢干什么?”
  顾铭沉默,半晌才如实解释道:“我怕卿欢受了打击,做出傻事来。”
  千云舞问:“你们男生四处拈花惹草不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这妹子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
  顾铭思忖着,认真道:“我不愿看着你和卿欢闹到完全无法挽回的地步,所以我想找到他,并且阻止他。”
  千云舞却说:“这个县不小,人海茫茫的,你要怎么找他?”
  顾铭道:“找不找得到是一回事,找不找是另一回事。我觉得我做错了事,想为自己图一个心安理得罢了。”
  千云舞摇头:“你没做错事。之前就算没有你说的那句话,卿欢也会对我发脾气。因为他知道我就是燕子了。”
  顾铭苦笑:“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总归是我点燃了这根导火线。若要叫我若无其事的睡大觉,于心有愧。”
  千云舞抿嘴一笑:“你果然和其他男生不一样。”
  顾铭道:“每个人都独一无二。我和别人不一样的同时,别人也和我不一样。我能做出的事,别人做不出。但别人能做出的事,我也未必做得出。”
  千云舞惊讶地看着顾铭,莞尔道:“走吧,一起去找卿欢。”
  顾铭问:“去哪里找?”
  千云舞道:“挨着找县里的公共篮球场。”
  顾铭疑惑道:“他和陈小帅找小姐去了,我们却要去篮球场找他?”
  千云舞自信道:“所以你不了解卿欢。就算他受了打击,也不会找女人发泄。对他而言,最好的发泄工具永远是篮球。”
  顾铭闻言皱眉,将信将疑地点头。
  县里最大的公共篮球场,无疑就是广场边那个。
  两人打车过去,目光穿过广场边的枯萎柳树,一眼看到篮球架前的两个少年。
  千云舞竟说对了,打篮球的二人正是卿欢与陈小帅。
  他们在斗牛,进攻一方凌厉若猛虎,防守一方稳定如顽石。
  他们都很专注,以致于顾铭和千云舞走到篮球场边上都未曾察觉。
  直到卿欢大鹏展翅一般一跃而起上篮成功,他们交换球权时,方才看到边上的两人。
  “卿欢,我就知道你一定在县里的某处打球。”
  千云舞盯着他笑,笑容若凛冬季节盛开的幸运花,美丽怡人。
  卿欢盯着她,原本饱受委屈的眸子忽然变得明亮起来。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去,小声说:“我却不知道你会找过来。”
  千云舞问:“那你还会丢下我不管吗?”
  卿欢问:“那我还有机会吗?”
  千云舞佯作生气:“那要看你的表现了。”
  她说话时又伸出了手,因翻墙而变得脏兮兮的手就这般悬在卿欢身前。
  卿欢一直在打球,手心同样很脏。
  两只脏手就这般握在了一起。
  “谢谢你们,小帅,顾铭。”
  当卿欢把千云舞抱在怀里,却还能分出一点注意力给顾铭与陈小帅。他笑着向二人致谢,他的笑容还是稚嫩如刚学会走路的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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