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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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宁有些歉疚,“一直以来,都是我亏欠了你。”
  卫渊清让自己语气轻松一些,“怎会,我有黎奴已经是让众人羡慕,如今膝下又多一个孩儿,倒如贤君所说,福气不浅。”
  长宁宁愿他大闹一场,也不愿看他脸上带着笑来掩饰,这样她心里说不定会好过一些。
  长宁自有孕之后,便未再踏足立政殿,只是每到傍晚之时,她常常站在窗前凝望,可隔着宫阙,她望不到想见的人。
  次日一早,长宁将一封圣旨交到佩兰手中,“去清凉殿传旨吧。”
  第114章 拒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贵君卫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贵君卫氏,抚育太女有功,温良恭俭, 秉性安和,君子如珩, 羽衣昱耀, 着册为宸君, 钦此!”
  佩兰笑着要将圣旨交到卫渊清手中, “宸君快些接旨吧,陛下还说了,下月择吉日为您行册封大礼, 君位之中从未有过此等殊荣,奴婢要恭喜宸君了。”
  卫渊清却向后退了一步,重又跪了下来, 行顿首之礼, 佩兰焉敢代为领受,忙让开道:“宸君这是何意?”
  殿中宫人伏拜于地, 不敢抬头,瑞祥紧咬着嘴唇, 怕卫渊清会做出抗旨之事。
  可卫渊清神色凝重,面上无一丝喜色,“陛下骤然封臣侍为宸君,臣侍喜不自胜, 但却自问无功, 抚育太女的是陛下。况乎,宸者,帝王也。此封号逾越, 恕渊清无法领受。”
  “宸君这是哪里的话,这圣旨乃是陛下亲授,‘宸’字是否逾越,陛下也定有考量,您不必顾虑此处。”
  “陛下厚爱,渊清铭记五内,但却绝不愿让天下人为了此等封号而议论陛下。”
  佩兰将圣旨捧在手中,也十分为难,但卫渊清坚持不受,她也无可奈何,只能折返回去。
  瑞祥等一众宫人垂首叩地,听见人走远了,他这才敢起身,又将卫渊清扶起,等殿中只剩他主仆二人时,瑞祥问道:“主子您为何要拒接圣旨?这宸君的封号前朝有之,在贵君之上,对您绝无坏处啊!”
  卫渊清毫不在意,“我要这虚名有何用,什么宸君,她不过是为了补偿我而已。可这位置给的再高,到底不是中宫。得不到我想要的,不会退而求其次。我要让她记得,若觉得亏欠我,便一直欠着吧。”
  瑞祥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问道:“那您说,陛下这一胎是男是女呢,陛下现在允诺您做孩子的父君,可若是改了主意怎么办,对小殿下会不会有威胁?”
  卫渊清眼神陡然转厉,“姐姐是不是同你说了什么,不然你为何会无缘无故地说起这些?”
  “主子这是哪儿的话,奴才绝不敢试探您,更不敢背着您替旁人做事。”
  卫渊清也觉得自己这话重了些,他脸色稍缓,“是我多虑了。不过你要记得,不管那孩子是男是女,都不可对其下手,我既然认下这孩子,自当护她周全。虽非我亲生,但这是陛下的骨肉,即便是卫家也不能动任何心思。”
  长宁瞧见佩兰抱回的圣旨,不等她开口便明白了。
  佩兰为她传了无数次圣旨,可没有一次是被人退回来的,“陛下,这……”
  长宁对佩兰道:“放着吧。”
  佩兰道:“奴婢实在不解,贵君为何不敢领宸君之位?纵然泰山压顶,也自有您来撑着。”
  长宁长叹一口气,“他不是不敢,只是……”半晌后,又道:“罢了,情债难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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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政殿,玉林将殿门推开,明亮的光透进昏暗里,也照见了那个坐在榻上的人,萧璟抬眼看了过来,可久处昏暗之中,这光太刺眼,萧璟下意识抬手去挡,玉林掀起衣摆,跪在他的面前。
  “殿下,您已经两天没用膳了,这样下去身子会垮的。您若是再这般,奴才这就去紫宸殿求陛下过来,”
  “连你也知道怎么逼我了。”萧璟的语声中透着些无力。
  玉林哽咽道:“那奴才也不能眼看着您把自己弄病了。”
  萧璟沉默半晌,随后站起身来,“去传膳吧。”
  玉林脸上顿时有了喜色,“奴才这就去。”
  可真正用膳之时,玉林目不转睛地盯着萧璟,倒让他有些不习惯。
  “你这般看着我,难道我会跑了不成?”
  玉林挠了挠头,笑道:“奴才是怕您只是敷衍了事。”
  萧璟虽一贯认同食不言寝不语,但玉林这样看着他,他只觉面前的菜肴都变得难以下咽,便随口问了句,“这两日陛下可还好?”
  玉林撇了撇嘴,“陛下怎么会不好,只是有了身孕之后,更加宠着卫贵君了。”
  萧璟是不许旁人说长宁是非的,“陛下做事自有她的打算。”
  玉林忙道:“奴才不是那等鲁莽无知之人,殿下莫要动怒。只是陛下竟下旨封贵君为宸君,奴才心中为您不平罢了。”
  萧璟愕然地看着他,“你说的是真的?”
  “不会有假,这消息已经传遍了后宫,只不过令人费解的是,卫贵君竟坚持不受,说自己担不得此封号。”玉林冷哼道:“统摄六宫之权都受了,如今又来说这些,谁会相信?说不定过些时日,他便会去领旨谢恩。”
  萧璟却道:“卫渊清行事颇有章法,不会做这等事。”
  玉林只顾着发泄愤懑,倒是差点把正事给忘了,“您出宫去大相国寺祈福之事,礼部已经拟了吉日,定在下月初八。”
  “这么快吗?”萧璟听到的一瞬间有些恍惚,百日不算太久,可他却觉得漫长无边。
  时间很快过去,正如萧璟预料那般,卫渊清并没有回头去领旨,此事纵然宫中人尽皆知,却无一人敢去卫渊清面前问一问缘由。而初八那日,长宁并没有来送萧璟,萧璟在宫门处停了许久,才重又上了辇车。
  长宁并非是故意不见他,而是病了,不知是不是近来心思沉重,夜里在窗边吹了冷风,头昏昏沉沉地,而后便起了热,卫渊清在床前衣不解带地照顾,等长宁醒来时,已经过了一日。
  长宁没有多说什么,她只是吩咐佩兰,再多派些人去大相国寺保护萧璟,又嘱咐道:“平素饮食起居莫要薄待了他,寺中斋饭他怕是用不习惯。”
  佩兰不敢懈怠,道:“陛下放心便是,奴婢定会安排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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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花园中,贤君坐在凉亭中,瞧着这绽放的花枝,百无聊赖,道:“宫中是越来越无趣了,君后去了寺庙,每日礼佛修行倒是清净,可本宫平素要去清凉殿请安,当真是烦透了。”
  宋子非身旁宫人轻声道:“贵君繁忙,君后又不在宫里,主子或许应该常去陛下那儿走动一番。”
  宋子非哼了一声,“你以为卫贵君会这么大度吗?”
  宫人也不敢再说什么,宋子非的胳膊撑在桌上,懒懒地打了个呵欠,正要小憩一会儿,忽而传来一阵笑声,他往远处看了看,见一众宫人正逗着黎奴玩闹。
  宋子非起了兴致,瞬间没了倦意,起身朝着黎奴走过去,宫人连忙跟在他身后,轻声劝了句:“贵君前几日吩咐过,说是不准后宫君卿靠近太女。”
  宋子非脸色一变,“本宫还会害了太女不成?”又训斥那宫人,“整日在本宫耳边提些扫兴之人,你究竟是在本宫殿里当差,还是在清凉殿当差?”
  那宫人垂首不语,宋子非回过头去,脸上挂起笑来,黎奴正是一岁半的年纪,走路刚稳了些,侍人看护得紧,可宋子非身份不低,此刻又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侍人对视一眼,便会意了,有人悄悄落后几步,趁着宋子非未留意,悄悄离开了。
  宋子非半低下‖身去,抱起了黎奴,黎奴眼睛黑亮,脸蛋粉扑扑的,但不识得宋子非,陡然被他抱在怀里,惊乱之下四处瞧着,侍人忙道:“贤君还是将小殿下放下吧。”
  宋子非无视这些人的言语,只专注于哄黎奴开心,可他从未照顾过孩童,人看上去也有些凶悍,那故意勾起的笑脸在黎奴眼中无异于洪水猛兽,黎奴张望着让身旁侍人抱,侍人哀求道:“殿下认生,还是奴才来照料吧。”
  宋子非却觉得被侍人拂了颜面,斥道:“本宫自然十分爱护太女,你这奴才还敢质疑起主子了吗?”
  黎奴被他这一声斥责吓到,怔了片刻,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宋子非手足无措,连忙用袖子给她拭泪,却听见急切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而后将黎奴从他怀中抢了过去。
  宋子非正要发怒,却瞧见抱走黎奴的不是别人,而是卫渊清,他的火顿时熄了。
  毕竟黎奴是在他怀里哭的,宋子非有些心虚,语声也弱了几分,“我不过是想逗她开心罢了,谁知她会哭。”
  黎奴紧紧搂着卫渊清的脖颈,泪珠还挂在腮上,可眼泪却止住了,卫渊清怒极反笑,“她?她是谁贤君难道忘了吗?是陛下册封的太女,是夏朝的储君,你一个君侍,见了本宫的黎奴也要行跪拜之礼!”
  宋子非脸色一青,可偏偏卫渊清的话令他无法反驳,只扭过头去任他数落。
  黎奴在卫渊清怀里极其乖巧,卫渊清道:“贤君不知礼数也不是一日两日,怎么,你们这些下人也不知吗?逗弄太女,他还没这个资格!”
  贤君咬紧牙关,脖子涨红一片,卫渊清冷哼一声,“既然主子不懂事,便从奴才罚起吧,都在这儿御花园给我好好跪着,牢记今日之事,本宫不希望再有同样的事发生。”
  第115章 生变  一时意气,宋子非竟直接顶撞起来……
  一时意气, 宋子非竟直接顶撞起来,“要罚就罚我好了,何必借着罚这些宫人来敲打我!”
  卫渊清冷笑一声, “好啊!你自入宫来从未对本宫有过敬意,本宫不愿与你计较, 却愈发纵得你不知天高地厚!”
  黎奴在卫渊清怀里抖了抖, 卫渊清安抚女儿, 又嘱咐宫人道:“把太女送回去。”
  黎奴被宫人抱走, 卫渊清没了顾忌,缓步走到宋子非面前,“你方才不是要替他们受罚吗?那便由你跪吧。”
  宋子非双目圆睁, 并没想到卫渊清真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辱他,他横着脖子,“要杀便杀, 要我下跪, 绝无可能。”
  卫渊清侧头朝瑞祥看了一眼,瑞祥立刻会意, 带着宫人将宋子非压住,一脚踢在他腿弯处, 宋子非顿时跪倒,可却极力挣扎,脖颈处青筋毕露,“卫渊清, 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贤君殿中宫人被驱逐开, 卫渊清俯视着他,漠然道:“善罢甘休?该说这话的人是本宫吧,你巴结讨好中宫, 又畏惧薛迹受宠,单单在本宫面前摆你那君位的架子,却也不仔细瞧瞧你是什么东西。自此之后,你见了本宫要么便远远地躲开,要么便行三跪九叩之礼,不然,新罪旧罪,一同与你算!”
  即便是低阶的侍子,也没有对一个贵君行这等大礼的规矩,卫渊清这是成心要欺侮他。
  宋子非怒道:“你当真以为自己在这后宫中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了吗?我这就去面见陛下,求她主持公道!”
  卫渊清对他的威胁不以为意,“你大可以试试,看看陛下究竟会如何罚我?”
  宋子非方才这话乃是一气之下脱口而出,可如今仔细一想却没了底气,长宁正怀着身孕,偏偏这一胎还是他卫渊清的,纵然知道自己无辜可怜,怕也不会严惩他,更何况他是太女生父,顾及太女的地位颜面,也不会将卫渊清的罪过放到明面上来。
  宋子非冷呵道:“往日里作出一副温良恭俭的模样,如今仗着自己得势,就欺压旁的君卿。可惜啊,你纵然是太女之父,也依旧非正室,我咒你这一生都得不到陛下真心,也终将被至爱之人厌弃!”
  卫渊清眉宇之间透着阴冷,“说够了?你的能耐也只有在这里逞口舌之快。想去陛下那里诉苦可以,你先把这苦受完吧!”
  卫渊清吩咐左右,“在这里好好盯着贤君,现在日头正盛,便让他跪到太阳下山为止,若有人敢放走他,本宫拿你们是问!”
  瑞祥忙道:“主子放心便是,奴才定会好好盯着他!”
  卫渊清拂袖而去,身后传来宋子非谩骂之声,瑞祥撇了撇嘴,从袖中取出一块布帕。
  宋子非瞧见他将那布帕卷了卷,心头一急,威吓道:“你这奴才想做什么,那么脏的帕子你要敢塞到本宫嘴里,本宫定要你不得好死,你等……唔……”
  瑞祥将帕子塞进他口中,宋子非呜呜地说不出话来,瑞祥看了看自己手指,方才险些被他咬到,还沾了他的口水,瑞祥在衣服上擦了擦。见宋子非被按在地上又堵住了嘴,仍旧不老实,瑞祥凉凉道:“贤君还是省些力气,免得未到日落,便撑不住。”
  宋子非抬头看着天色,又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华服,悲从中来。其间有一些卿侍往御花园而来,但远远瞧见这边的异常之景,都转身退了回去,生怕惹得宋子非记恨。
  瑞祥尽职尽责,真等到夕阳落山才放了他,宋子非被宫人搀扶起来,腿已经酸麻无力,他一把将口中布帕揪出,扔到瑞祥身上,有气无力地指着他道:“虎落平阳被犬欺,你……你给我等着。”
  瑞祥有靠山在,自然无惧他撂下的狠话,“贤君还是回宫歇歇吧,奴才是清凉殿的人,还轮不到贤君发落。”
  瑞祥带着一众人趾高气昂离去,宫人扶着宋子非问道:“主子,要不您稍停片刻,奴才让人将辇车送来。”
  宋子非没怎么进水,又在日头下晒了半日,嘴唇都干得起了一层皮,他闻言恼道:“回什么宫,我要去紫宸殿见陛下,也不必准备什么辇车,随便找了肩舆将我抬过去。”
  宋子非这一番话说下来,喘‖息未定,如今正是去长宁面前扮可怜之机,他怎能错过。
  可宫人将他抬到紫宸殿外,长宁见是见了,他却没有想到卫渊清竟然也在,宋子非心头恨道:姓卫的说不定已经恶人先告状,当真可恶至极!
  长宁瞧见他这副形容,颇为惊讶,“你是从哪儿遭了罪?”
  宋子非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卫渊清,心头想着:难道他还没有告诉陛下吗?总不会是两人联合起来整治我吧。不会不会,陛下不是姓卫的这等奸诈之人。
  但他原本准备好的话却是如何也说不出了,绞尽脑汁,而后对长宁道:“臣侍自知不配处于君位,今日便来请陛下将臣侍贬去,君后在大相国寺礼佛祈福,臣侍便也去陪着吧,哪怕住上一世,只要能保佑陛下安泰无虞,臣侍也是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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