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女难嫁 第9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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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玲珑:“那也该三五天换一换。”
  老太太:“可不管用,头儿晚上换上干净里衣,第二天早上就生出来了。”
  “……用热水擦一擦。”
  “天这样冷,谁耐烦。你这样大的小娘子,怎么尽与虱子过不去?”
  玲珑:……彻底无语凝噎了。
  56. 老太太的人生道理  十成的人生对半分开……
  第二天, 大娘子小夫妻也来了。
  颜大人的丁忧期快完了,还是没得到起复的消息,一家子从老家又回了冀中, 颜大人一直得不到起复, 难免心里着急,又想用妻子嫁妆和家里的产业打点上面,可惜颜太太早就心冷了, 嫁妆捏手里一分都不拿出来,一家子嚼用全靠那些产业的出息,颜大人实不敢把它们都卖了。就这样, 现在依然是个候补官员, 起复的日子遥遥无期。
  颜四郎恰在今年考中举人, 颜太太的心思顿时全放四郎身上了, 她是不指望丈夫了,但儿子还是能指望得上的,手里的嫁妆越发捏的严实, 就等小儿子考上进士, 给小儿子打点一番,好歹谋个官职, 以后她就跟小儿子过去。
  这个期间, 怎么都离不了顾家的,颜太太还想借一借顾家的力, 于是回来又变的往常一般, 也不与人去交际,也不搓磨几个儿媳了,不止如此,还经常打发颜四郎去顾家请教课业, 或有要紧事,也准他带妻子过去。
  徐知安来冀中,顾大伯就给颜家捎了话,果然次日一早,颜太太就打发儿子儿媳回一趟顾家。
  大娘子已怀孕六个来月,看着面上有些浮肿,别的还好,比前几年又安然了些。
  老太太还是很心疼大娘子的,她见大娘子脸上肿,手上也肿,知是一个冬天缺了绿叶子菜,就跟邹氏说:“玲珑带来了些南菜干子,你让厨上给珍珠儿弄来吃,地里的野蒿子荠菜也能薅了吃,再是个贱物,好歹是口新鲜味道,剁了肉馅包成骨朵儿(大馄饨),吃着也香。”
  邹氏也心疼女儿,问道:“你也会些吃食的法子,冬日没吃的,怎么就不知道发些豆苗儿来调济胃口?这会儿亏了口,孩子也要受制。”
  大娘子没奈何说道:“我有孕在身,倒是没短过我的吃食,只是家里光景一日不如一日,老爷没了禄银,太太又攒着嫁妆一丝儿不动,她又管着家,只管让大家吃饱穿暖,要吃些顺口的,却是艰难。去年冬上我用嫁妆银子让四郎给我买几个果子回来解解馋,被太太见着了,她又怨我不会过日子。我没听她的,只让四郎买,结果你们也知道,家里几房孩子多,一买回来眨眼就抢没了。几个嫂子还说“他小婶儿,别怪,孩子也是馋紧了,你嫁妆多,再买就是了,万不要跟孩子们计较。”买几回抢几回,后来我也不买了,让红绡在屋里生些豆苗,豆苗一出头,往厨里一送,又被抢没了。要在自己屋里吃,她们又要说我吃独食……索性再挨挨吧,开了春,野菜多些,也就没人再抢着吃了。”
  老太太就气道:“这是什么人家?索性连个脸面都不要了么?你那公公,内闱都乱成什么样了也不管管,这样的老爷,还当什么官,就该让他没官可做。你那婆婆……唉,真真是又可怜又可恨。玲珑带来了一坛子炒酱,鲜的很,也很能开胃,走时匀你半坛子去。”
  大娘子推却:“这原是二妹妹特特为你们炒的,我拿了又成什么了,如今天气暖和了,地里吃的东西多,也不缺我这一口。”
  老太太叹息:“几个出嫁的女孩子,就数你过的艰难,家道窘迫些也就罢了,偏又没个规矩体统。再熬一熬,等孩子生下来,养住了,你夫君再考个进士,就能离开那个家。你婆婆么,你公公要是不跟着小儿子去,她是万走不脱的。离了她们,你们再慢慢把日子过起来就好了。”
  也只能如此了,要不还能怎么办么,怕就怕打老鼠伤了玉瓶,只能再熬一熬,熬到玉瓶离了老鼠窝,咱家也就不用顾忌了。
  大娘子如今也看开了:“也不算多艰难,比着那些不如我的,我算是幸运了,那强过我的,明着看不出艰难来,暗地里的艰难,才更让人难过,我如今也就是眼看着艰难而已。”
  老太太欣慰拍她的手:“好孩子,这才是通了人事了,这世上就没有十成十好的人,也没有十成十好的事,总是要从中间分开的,有一半儿的顺心,就有一半儿的不如意,夹掺着活,都是一半儿甘甜一半儿酸苦,这才是正经的世道活法。”
  六娘子就问:“那世上就没有事事如意的了?”
  老太太就说:“怕是那天上的神仙,庙里的菩萨都不能事事如意,人又如何能事事如意。”
  六娘子又说:“我瞧着京里二姐姐就是事事如意的,来信说事事都好,婆母和善,妯娌也和善,二姐夫长的又俊,也爱重她,这岂不就是事事如意?”
  老太太呵呵笑:“你们二姐姐那是怕我和你母亲担心才这样说,这叫报喜不报忧,一家子在一处生活,哪有舌头不碰到牙齿的呢,总是会有不如意之处的。她既这样宽咱们的心,咱们也就当她说的是真的,事事顺心,倘或有一时的不顺心,熬一熬也就过去了。”
  六娘子咕哝:“怎么总让人熬呢?就没别的法子?我听“熬”这个字,心里就寒凉的很。”
  老太太叹气:“能有法子的,那叫度,就是万般没法子了,才叫熬。人活一世,总会遇到几场没法子的事,那当口儿,也不能真就舍了性命一了百了,要活着,不就得熬么。熬过一个坎儿,就顺遂了。”
  几个仍不知世事的女孩子一同叹息:“唉,想来这“熬”字,确是艰难。我大姐姐,从嫁过去就一直熬着,熬到如今,还没熬出个头来,还要熬……”
  几个小的又问玲珑:“二姐姐,你可是熬出头了?”
  玲珑笑说:“我么,是熬出头了。”
  “可真好。”
  玲珑说:“我脾性硬气,若受了委屈,必是要闹一回的,闹的多了,也就没人敢给我委屈受了。大姐姐是个真和善人,只我看着,就是太过和善了,这才会受许多委屈。”
  老太太拍她:“不许胡说。”
  几个小娘子却追着问:“这话是怎么个说法?”
  玲珑说:“大姐姐和善人,不能舍出去体面去怼,颜家几个兄弟说家里偏养大姐夫,难道以前没教过他们读书识字么?是他们自己没出息考不中,又关大姐夫什么事。大姐姐的妯娌们嫉妒大姐姐嫁妆多,这更可笑,难道她们的嫁妆少是因着大姐姐的缘故么?难道不是她们家不疼女儿的原故?这道理,是个人都能省得,不过是欺大姐姐性子软和罢了。我若是大姐姐,就拿这话揭她的面儿,看看到时候谁会没脸。几颗果子能值多少钱呢,还要一趟一趟的抢,感情那不是读书人家的子弟,倒是强盗窝了。这样的品行的孩子,不早些教她还等什么?难道他要看着他长大之后败坏了门风么?圣人言,大姐夫懂,颜家亲家公必也是懂的,女德么,大姐姐也懂,你只管依着规矩行事,谁若敢来说你个不是,指摘你半分不贤,难道顾氏这么多兄弟都是摆设不成?谁不让你好过,你就不让她好过,她若来抢你的东西还阴阳怪气说你,你就给她个没脸,再剁一回她的爪子。这么着别多闹,只闹上两回,她家里就再不敢随意抢你的东西了。”
  大娘子:“……”
  邹氏:“……”虽然但是,听了很解气。
  小娘子们:“啊,二姐姐太厉害了!”
  老太太:“……好歹给你姐夫留些颜面。”
  玲珑咕哝:“他们家可没想着给大姐姐留颜面。”
  几个小娘子也义愤填膺:“就是。”
  老太太头疼:“你们不许学她,该软和还是要软和,要不一家子处的仇人似的,让人怎么说?去了夫家,好赖就由他们说了算,若不柔顺着些,人家个个都顶对你,日子还要怎么过?玲珑儿不许再胡说,你大姐姐的日子,她心里有数,咱家心疼归心疼,到底不能替她去过活。不过,珍珠儿,你妹妹说的是,你的性子是太软和了些,这不成,如今在家里,家里人欺负你也有分寸,若去了外面,人家看你好欺负也是要欺负你的。得立起来了。”
  大娘子羞愧的低头:“是孙女做的不好,让家里担心了。”
  邹氏说:“知道我们心疼你,就该想想,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你妹妹的法子是过激了些,却好用,你度量好个分寸,想法子掣肘住那几房吧。要不,以后就算女婿考中了进士,这一大家子都黏上来,你的日子一样不得轻省。”
  大娘子细思量过后点了点头:“女儿省得了。”
  能通晓利害就好,要不一直糊里糊涂着,真让人替她把心操碎了。
  ……
  颜四郎苦读三年,学问是扎实了,眼界却没上去,外事也多数不通,为人还有几分小清高,就是个只通读过圣贤书的读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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