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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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越脸色阴沉地落座,对面程栀仍和那个叫郭林远的男人相谈甚欢。
  他烦躁地揉捏桌上一盒香烟的外壳,在室内,身旁又有小朋友,不能抽烟,硬质的纸壳快要被他捏烂。
  朋友硬着头皮喊:“林远,坐回来,要开席了!”
  郭林远毫无察觉地挥挥手,“没事,伴郎伴娘陪着新人呢,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我就坐这里。”
  说完又朝程栀敬酒,程栀余光扫到张越,知道他注意着自己,笑笑举杯应了。
  嘴唇才碰到杯壁,边上小女孩乱跑不肯吃饭,撞到程栀身上,新倒的酒顿时洒了一身。
  “茜茜!”肖女士低声叱责小女孩,然后连忙转头跟程栀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帮你擦擦。”
  酒渍在胸前这个尴尬的位置,轻薄的衬衫上的星点红色格外明显。小女孩知道自己干了坏事,躲到肖女士身后不肯出来。程栀总不能和小孩子计较,郭林远拿了纸巾过来想要帮忙,张越身体绷紧,差点拍桌站起来。
  幸好被程栀眼疾手快地挡住了。她摆摆手说没事,自己去卫生间整理。
  桌上只剩下肖女士教育小孩的声音,郭林远在旁边帮腔:“没关系,小孩子又不懂。”
  肖女士没理他。
  张越的脸色已经沉得不像样,把童童往朋友怀里一塞,起身,“你喂他吃饭。”说完跟着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朋友夹了个小糕点给童童,等郭林远碰了鼻子灰坐回来,才敢压低声音对他说:“你知道刚才你劝酒的那姑娘是谁吗?”
  “谁啊?”
  “张越前女友。”
  “……”郭林远被吃下去的春卷噎了喉咙,“你说什么?”
  “你没看见张越脸都冷成那样了吗?你是真的猛啊。”明夸暗贬的嫌弃。
  郭林远显然吃了一惊,“怎么可能,张越前女友怎么会这么……”
  朋友抬眼睨他,“什么?一般?也挡不住你想钓人家啊。你说她虽然吧长得是很普通,但也是一清华高材生,为什么有闲情陪你喝酒?不是做给张越看的?”
  “……”
  “真的,听句劝。”朋友一手抱着童童,一手揽郭林远的肩,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别看张越现在死装正经,分手两年还能为了这女的抛下厦门发展跑去北京,他们间的事肯定没完,你就别往上凑了啊。”
  听完这番话,郭林远陷入震惊当中,吃得满手椰蓉的童童突然抬起头,奶声奶气地喊:“叔叔,女朋友!”
  童言童语说不出一段完整地话,关键词倒没漏。朋友乐了,狠狠一揉他的小脑袋。“诶对,你叔叔去追你婶婶了!”
  肖女士闻言脸色一变。
  *
  男女卫生间各有各的水池,外面一个狭长通道。通道灯光明亮,是暖色的,照映脚下黑色大理石地砖。
  等待的时间里,张越看着对面墙纸的暗金花纹发呆,手好几次无意识摸了摸刘海下的前额。
  像笔尖划破原本干净整洁的纸面,留下一道不平的疤痕。
  程栀出来看见他靠着墙抽烟,高瘦的脊背此刻是微驼的,皮肤依旧白,浑身一股颓丧的气质。
  两年过去,各自都有成长,但她依旧一眼就为这幅皮囊心动。心动后又心软,差点原谅刚才在电梯里、在宴席上他的冷漠。
  他似乎等在这里很久了。
  这个点大家都在宴厅,墙的存在,吵闹声被阻隔了一些。耳畔传来声响,张越侧头,入眼一双白净的板鞋。
  运动品牌的基础款,他也有一双。
  并非两人在一起时搭的情侣鞋,程栀后来买的。至少是在他们分手后。
  那几年,程栀对服饰的审美受他影响改变了很多。
  烟的苦味呛满喉咙胸腔,不再是用以疏解的道具。
  张越喉结滚动,生涩开口:“程栀。”
  脾气依然这么别扭,程栀想。
  明明电梯里叫他又不搭理,现在等在这里干什么?
  她脚步停下来,等张越开口。
  张越却只看着她,目光里的情绪让程栀也有点难受。
  她轻吐出一口气。
  “张越。”再一次低声喊他。
  张越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上周。”
  “放假么?”
  “嗯。”
  那估计也快回去了。
  张越躲开眼,又到了无话可说的时候,却不想这么早回席,心里忍不住祈祷程栀能再跟他说些什么。
  程栀是说了。她说:“回去吧,要开始了。”
  然后越过他走出去。
  背影落在他眼里,轻松坦荡,毫无半点犹豫。
  放不下的人只有他。
  *
  程栀回到位上,郭林远不再来骚扰她,只是时不时投来的目光很让人不舒服。
  肖女士也突然变得殷勤,见程栀加了外套,问她:“是不是擦不掉啊?不然这样,我赔你一件,或者等宴席结束我去买一件给你。”
  程栀拒绝:“不用了,便宜的衣服,回去洗洗就干净了,没关系。”
  来回客套,最后程栀仍然没有收她的钱。
  小风波过去,刚被教育完的茜茜又开始乱跑。这回跑到了张越身边,想拉着童童跟她一起玩,童童忙着吃东西不肯下桌,茜茜就去骚扰张越。
  童言无忌:“哥哥,你觉得我小姨好不好看?你做我小姨父好不好?”
  “茜茜!”
  肖女士红了脸。
  一桌人也惊住了,肖女士赶紧把茜茜拉回来,“你怎么乱说话?”
  “不是你跟我夸这个哥哥好看的吗?”茜茜委屈地嘟起嘴。
  肖女士偷偷看着张越,张越却盯着程栀。
  她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专心与手里的鲍鱼壳作斗争,筷子取了鲍鱼肉蘸辣酱后放进嘴里。
  这些年他们对彼此的生活都已经陌生了,只有这些不易改变的饮食习惯让他找回一些熟悉感。
  新人敬酒到这桌,才打破了桌上尴尬的局面。
  全是朋友,酒喝起来也不含糊。新娘的酒都被新郎和伴郎伴娘挡了,热络场面下,徐晤悄悄捏了捏程栀的手,给她一个只有女生之间才懂的眼神。
  “晚上真不过来?”徐晤问她。
  程栀摇头。从前的同学得知她回来,非要聚一次,所以徐晤这边,晚上的酒席就参加不了了。
  不过没人知道她续了酒店的房间,都以为她参加完婚礼就走。
  散席,又是同一趟电梯,张越故意的。巧的是肖女士和茜茜也在。
  童童嫌弃张越身上的酒味,不肯被抱着,拿着一辆张越给他买的玩具小汽车站在旁边。叫茜茜的小姑娘跟姑姑一样喜欢好看的东西,今天一直缠着童童想和他玩,即便童童内向总是躲开她的邀请。
  她不气馁,拿手中糖果跟他套近乎。
  童童原本抱着张越的腿躲在后面,这会儿见了糖,眼睛一亮,探出个小脑袋。
  张越揪着他的衣领不让他拿,茜茜已经配合地把糖塞进他手里。
  “张睿轩,不准吃糖。”不能和别人家小朋友计较,张越只能冷声警告童童。
  “我要吃糖!”童童仰着脸。
  “你都咳嗽了还吃什么糖?把糖还给姐姐。”
  “我不要!”童童挣开张越的控制,跑到角落,刚好藏在程栀后面。
  他剥了糖纸就要吞。
  肖女士也劝:“就一颗,没关系的吧。”
  张越沉默,一直没有说话的程栀突然蹲下了身子,手盖在童童小手上,挡住他剥糖纸的动作。
  “童童,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吗?”
  童童不认识程栀,胆怯地摇了摇头。
  “我是医生哦。专门给小朋友打针的医生。童童怕不怕打针?”
  最近厦门降温,童童抵抗力差有些感冒,才从医院打针回来,对长长的针头仍心有余悸。
  他怯怯说:“不要打针。”
  “不想打针就不可以吃糖,把糖给我好不好?”
  童童犹豫了一下,不舍地将糖交出去。
  程栀微笑,摸摸他的脑袋,“乖孩子。”
  童童跑回张越怀里,对这个当医生的姐姐很是惧怕。
  程栀起身,没有回头看张越和脸色僵硬的肖女士,电梯开了门就去出去了。
  ---
  张越:童童,不能叫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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