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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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巧合罢了,有何奇怪?”
  “属下还听说,沈大人作的那首诗,就是为九千岁作的,还有那副画也是。”
  这种没有根据的事,祁夙凛才不会相信,他认真写着诗词,随口道:“那画不过是为了配那首诗,与九千岁何关?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的人,也能传的有鼻子有眼。”
  岚三咋舌,也不知道该说太子爷蠢呢,还是说他自负呢,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两人之间有问题好吗!!!
  既然如此,那太子爷应该也不会在意那副画送给谁了吧。岚三也没提,反正提了太子爷也不信,到时候等他亲眼看到再后悔吧。
  祁夙凛终于写完了,他方才写的是沈郁最后作的那首诗,听岚三念了一遍,他就记了下来,再看一遍仍然回味无穷。
  “林中似有桃花妖,一步一花一生情。”祁夙凛尤其喜欢最后这句,“她的诗总是让人觉得心情愉悦,细品之下又多有深意……”
  他想起这首诗还没题名,连忙蘸了墨水提笔就位,“岚三,这首诗叫什么?”
  “好像叫《思美人》。”
  太子爷的笔顿住了,衣袖才拂起一半,墨水顺着笔尖落在纸上,晕开了那个“情”字。他顿时感觉脑袋里嗡嗡的,似是出现了幻觉,他又问:“这名字是谁题的?”
  “当然是沈大人呀。”
  祁夙凛觉得眼睛有些酸涩,轻轻眨巴着,雾蒙蒙的,连字都看不清了,“她那幅画,可是送人了?”
  “送了,还亲自题了那首诗。”岚三本来不想说的,既然他问了,就告诉他吧,“送给了九千岁,九千岁还说感谢她的心意,改日要登门拜访。”
  岚三心想,着急了吧?慌了吧?还不快快带上他杀入沈侯府中,把沈郁给抢回来,顺便让他看看酸菜。
  可谁知太子爷愣了一会儿,竟然没什么反应,他把《思美人》题上去,隐隐觉得不对,可又觉得九千岁不过是一个太监,他们之间能有什么事?
  这世间多的是以讹传讹,许是听错了也不一定,这么离谱的传闻,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在传?闲的吗?
  岚三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他出声,瞬间也有些懵逼,这到底是在意,还是不在意?
  祁夙凛写了几遍都没写好,还毁了他之前写好的诗,顿觉心情烦躁,“岚三,你也觉得这首诗是写给九千岁的吗?”
  “属下不清楚,别人都这么说。”
  “这肯定是谣言。”祁夙凛顿时有些着急上火,忍不住跟岚三解释,“你想想,九千岁戴着个面具,沈郁如何知道他是不是美人?这里边逻辑都不通顺,不可信不可信……”
  岚三呛了一声:“指不定沈大人真见过。”
  祁夙凛真被他给说懵了,他提着笔,看了一会儿诗,又看了一会儿岚三。原本自信的天之骄子此刻也忍不住有些动摇,这真见过?
  太子爷望着那首诗,心里忽然有些堵,以前沈郁围着他转的时候,都没给他作过诗,为什么要给一个太监作诗?还是一个杀人不眨眼,满手血腥,连他都不愿结交的太监?
  关键是那太监他还残害宫女,太子爷亲眼见过的,那血都流了一腿,这样残忍的人,沈郁难道就看不穿吗?她一定是被蒙蔽了。
  祁夙凛越想内心越复杂,他百般不解地问道:“他一个太监,沈郁为何会与他有瓜葛?”
  岚三摇头,“属下不知道,但是听说沈郁好像不排斥他,好多人都看到九千岁抓着她的手,她也没翻脸……”
  祁夙凛陡然变了脸色,难不成,沈郁不能碰男人,却可以碰太监?还是她被自己拒绝之后,大受打击,从此自甘堕落?
  心里顿时就像有蚂蚁在爬一样,慌得他不行,他猛然站起来,扔了手中的笔,“岚三,跟我去一趟沈侯府,我要亲自问清楚。”
  岚三心里一喜,他终究还是把稳如泰山的太子爷给说慌了,争取到了跟酸菜见面的机会。他欢欢喜喜去套了马车,正准备载着太子爷出宫,刚出乾庆殿,就遇到了正回宫的九千岁。
  上一次遇到他的时候也在这里,他背上还背着一个不知死活的宫女。
  祁夙凛停了下来,他抬起眼睑盯着九千岁看了好一会儿,眼神中莫名带着敌意,“九千岁回来了?”
  凤千瑜点点头,他带着白玉面具,露出的肌肤却比白玉还要光滑细腻。祁夙凛甚至注意到了他的唇色,竟然是如桃花一般的淡粉色,都不用掀开面具,都知道那底下该是怎样的绝色。
  太子爷顿时有些没有底气,可想起那副画,仍然觉得心有不甘,“听说沈郁送了九千岁一幅画,本太子能否有幸一观?”
  凤千瑜想都没想就摇头,把太子爷气得够呛,他要是看到了估计还没这么气,光是听别人这样那样地说,自己又没亲眼看过,胡思乱想着更生气。
  “太子爷没其他事,微臣就告辞了。”凤千瑜说完也没等他回话,起身从他身侧离开,走了两步,又忽然停了下来,从腰间掏出一块玉佩,回头递给他,“太子爷,玉佩给你。”
  祁夙凛狐疑地接住,仔细一看,这特么不是他送给沈郁的那块吗?他气得简直是要炸开了,差点就冲过去质问凤千瑜,最后是岚三拦住了他,让他消消气,先去听听沈郁怎么说。
  太子爷冷笑。
  好,听。他倒要听听她怎么说。
  他拂起衣袍坐进马车里,天气炎热,车里更是憋闷,他用力摇着扇子,烦躁得不行。他一路上都在想她会如何狡辩,可是不管怎么狡辩,都不能把他送给她的东西随手送人!
  大树底下好乘凉的沈郁,还不知道自己惹毛了太子爷,她还在跟青露下着棋,本来青露是来恭喜她的,结果说着说着,就说到许安家最近跟周家闹得鸡飞狗跳,吵着闹着要和离,令人意外的是许安的父亲竟然同意了。
  说实话,这般结果沈郁是真没想到,她那日说的话当真都是白说了,“许大学士最看中的便是脸面,可是周长莺闹了那么一番后,回去还不知收敛,又听了周家的怂恿,将此事闹到了皇上那里。”
  这事青露也略有耳闻,她听说皇上听了此事,笑了一声,回头就跟许文常说:不光是外面要端正,内里也要端正。
  “许大学士回去想了很久,皇上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直到回府看到院子里鸡飞狗跳,周家人嚣张跋扈、诅咒谩骂,才终于明白了皇上的意思,当场就让许安写了休书,就把周家人都给轰了出去。”
  “这就是报应。”青露还算解气,她伸出纤细的手落下棋子,那手臂上还带着纵横交错的伤疤,还没有完全消失。
  沈郁见她没多大反应,确信她是真的走出来了,便不再多想,专心与她下棋。
  正下着下着,酸菜冲了进来。
  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小姐!太子爷杀进来了!”
  沈郁满脸疑问,回头就瞧见太子爷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有个小厮挡住了他的路,他抬脚就把人踹开,凶神恶煞地朝着她走过来。
  青露被吓坏了,她连忙跪下行礼,又打翻了棋盘。完了完了,又得赔沈大人棋盘了。
  第55章 质问
  青露打翻了棋盘, 棋子“稀里哗啦”落了一地,黑与白混在一起,彻底被打乱了。
  沈郁有些意外, “太子爷怎么来了?”
  她那一脸毫不知情的模样, 更是气煞了太子爷,他拿出那块玉佩, 手指用力到泛白, 指节都捏到突起,“沈郁,别给我装疯卖傻,这块玉佩是不是你给凤千瑜的?”
  “这……”沈郁完全没想到这么快就露馅了,顿时有些心虚, “玉佩怎么会在太子爷这儿?”
  “那你就是认了?”祁夙凛怒极反笑, 手里拿着那块玉佩,力气大得都要把它给捏碎了, 冷着声音道:“沈郁, 本太子送你的东西,你竟然敢送给一个太监?”
  “太子爷,这真的是一个误会!”沈郁急得想拿回玉佩, 她越是这样遮掩, 越是让太子爷觉得她心里有鬼。
  他抬高了手不让她去拿,面色冷冽, 目光跟要吃人一样,咬牙切齿道:“你送诗给他,送画给他,连我的玉佩也要送给他。沈郁,你看不起谁呢?你是不是为了报复我, 所以才把我的玉佩送给一个太监?”
  沈郁知道他性子高傲,可这些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还是让她感觉到了难受,她急声道:“太子爷,我没有想要报复你,这件事也与九千岁无关,太子不必将旁人牵扯进来。”
  祁夙凛听出了她话语里的急切,每一个字都似是在维护那人,他心头顿觉郁堵,理智全无地跟她吵了起来:“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却又把我给你的玉佩送给别人,沈郁,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觉得不解气,所以报复我?”
  沈郁虽然生气,但还是想好好跟他讲道理,“太子爷,我说过我不喜欢你了。”
  太子爷听到她说这话,已经完全不想跟她好好说话了,气得理智全无,“那你现在喜欢谁?喜欢一个太监吗?沈郁,你喜欢完我,转头又去勾搭一个太监,你这不是在恶心我吗!”
  他说完这句话,院子里的人都吓得鸦雀无声,青露头都不敢抬起来,酸菜更是吓得没了声音,就连岚三心里都想着:要完要完!
  沈郁被他的话给狠狠扎了一刀,她深吸了一口气,自己也是积了满肚子的火气,无处宣泄,“太子爷,既然你要这样说,那我也无话可说了!就当是我自甘堕落,我沈郁高攀不起你,以后自当与你再无瓜葛!况且就算我曾经喜欢过你,难道我以后都不能喜欢别人了吗?!”
  太子爷声音急厉:“不能!”
  “你喜欢过我,就不能喜欢别人!”
  他总是这样高高在上,一点都体会不到人间疾苦,他从来都是要什么就有什么,以为她也一样呼之则来、挥之则去。
  可她也是人,她也有情绪!
  当初她愿意为他放手一搏的时候,他怎么说的?他说这辈子都不可能是她。她等了他这么多年,都换不来他的喜欢,她不可能等他一辈子,她真的等不起,等到如今已经是她给自己最后的期限,可是太子爷永远都不懂这些!
  他总以为只要他需要,她就得在原地一直一直等着他,哪怕是天崩地裂,哪怕是山呼海啸,也不能挪动半分,这怎么可能?她不仅仅只是沈郁,她还是沈家嫡女,还是大聂的沈大人,她不光光只是她自己。
  沈郁禁不住往后退了半步,看着他脸上熟悉的神色,如今竟是再也不能冲着他笑了。她认真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太子爷,你没有这个权利,你管不了我是喜欢一个太监,还是喜欢一个乞丐,你管不了。”
  祁夙凛紧紧捏着那块玉佩,就像捏着他被狠狠欺骗过的感情一样。他曾经也以为她是真的喜欢着他,掏心掏肺地对他好,不管他如何对她,她总是会笑脸相迎。
  可这才过了多久?她立马就翻脸不认人,说她不管是喜欢上一个太监,还是喜欢上一个乞丐,都与他无关!
  口口声声骗了他这么久的喜欢,竟如此廉价。廉价到他每每想起,都恨不得狠狠给自己一耳光,怎么就这么轻易地相信了?
  他怒极反笑,质问她:“这么廉价的喜欢,你怎么说得出口?”他将手中的玉佩狠狠扔在她面前,砸得四分五裂,愤然离开。
  那块玉佩就像他口中廉价的喜欢一般,摔在石桌上,“砰”地碎成了好几块,彻彻底底没了。飞起的碎片划过沈郁的手,有种火辣辣的疼痛感,她微微闭上眼睛,握紧双手,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小姐!”酸菜赶紧过去看她的手,受伤了没有,她今日也被吓得够呛,“小姐,你没事吧?”
  岚三又是担心酸菜,又是担心太子爷,最后一跺脚,追太子爷去了。
  酸菜看到沈郁手上有细小的伤口,心疼得破口大骂:“太子那个王八蛋!臭瘪三!狗东西!咱们再也不要理他们了!岚三也不理!我以后再也不吃他给的东西!”
  青露蹲在地上捡着地上的棋子,方才他们的谈话她都听到了,但她还是假装没有听到,将散落的棋子都一一捡了起来,勉强笑了一笑,“沈大人,若无事,那青露就先回去了……”
  沈郁微微睁开眼睛,又恢复了往日模样,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你回去吧,改日有空我会来听音楼听你弹琴。”
  青露俯身行礼,离开沈侯府之后心头都还一直想着方才发生的事。她虽然知道沈郁与太子爷之间有牵扯,可她没想到的是,太子爷似乎比旁人想象中的更在乎沈郁。
  是喜欢她,还是自尊心在作祟?
  沈郁什么话也没有说,独自去了书房,她的背影有些落寞,连步伐都不似往日轻巧。
  院子里该散的人都散了,这个时候谁都不方便说话,包括酸菜都忍住不说话,害怕自己说错了什么又惹了小姐伤心。
  来到书房,终于有了短暂的喘息时间。
  沈郁呆坐了一会儿,想了很多很多,而后又忍不住,拉开抽屉,拿出一个很久之前就放进去,一直都没有动过的盒子。
  盒子已经起了灰尘,她用力打开,里面躺着一块玉佩,那玉佩已经渐渐失去光泽,边上缺了一个角,七年前留在它身上的痕迹,还是那么清晰可见。
  她轻轻拿起,擦干净上面的灰尘,玉佩的正面刻着“凛”字,反面刻着四爪蟒,和太子爷方才摔碎的那块出奇得相似。
  这是太子爷的玉佩,七年前他救过她,落下了这枚玉佩,可是他不记得了。
  沈郁起初也怀疑过,会不会不是太子爷,毕竟当年救她的时候,她没有看到他的脸,所以她问他当年是否去过边境驿城,他当时那反应分明就是去过。
  那天确认是他之后,沈郁不知道有多高兴,她以前总是沉默寡言,默默地喜欢着他,从那之后,她在他面前总是会情不自禁地笑起来,再也按捺不住心里的喜欢。
  她在棋盘上赢他的时候会笑,朝堂上压他一头的时候会笑,打赌赢了的时候也会笑,她是真真切切地喜欢着这个人,所有的情绪都真得不能再真,藏都藏不住。
  她曾经这么喜欢他,在太后宫里都忍不住偷偷看他,即便是当着皇奶奶的面,她也从不掩饰,因为她存着私心,她知道她多看几眼的东西,皇太后都会帮她留意,果不其然,皇太后去帮她求了这门婚事。
  所以她一直都知道,这门婚事是她求来的,与太子爷之间的缘分也是她强求的,并不是老天给的。
  皇奶奶那日还问她:“太子爷是个心高气傲的人,你与他一起必然会受委屈,你害怕吗?”
  她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生怕皇奶奶不信,还睁大了眼睛,“我不怕的。”
  回去的那天夜里,她蒙在被窝里都笑出了声,一夜未眠,第二天忐忑不安地等在漆梧宫外,等着太子爷知道这件事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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