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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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打过110了。”江遇站在门后说。
  江德志笑了一声,砸门的动作停了下来:“报警了?行,让他来吧,你以为我怕警察?”
  江遇没说话。
  江德志像突然冷静下来了,拿跟烟点了火坐下来,哼笑了几声,道:“让警察来吧,看他能把我怎么着。”
  “你可真出息了啊,报警抓你爸。”
  “我说你白眼狼有错吗?你可不就是白眼狼吗?”
  江遇回到桌上掏出那一盒烟,捏出一根在手里看了一会儿,说:“你都要拿刀砍我了,我为什么不能报警?”
  江德志又笑了一声,一根烟灭又点着了一根,冷静下来想喝茶,结果茶壶里空空荡荡,这才想起来厨房里的水早就烧开了。
  他拎着水壶回到客厅,叼着一根烟又笑道:“你哥从来不敢跟我大声说话,更别说报警抓亲爹了,你倒好,好的东西一点都没学上,你一来多了多少倒霉事,我江家到底养了个什么东西,催命鬼吗?”
  訾家大院的灯已经亮了很久。
  谢小安套上了外套站在院子里,对訾成民说:“要不去看看吧,别再有什么事了。”
  訾成民听了几秒什么也没听见,说:“应该没事了吧,老/江不就那样,骂完了就好了。”
  谢小安犹豫的转过身,看见站在门边的訾落微微一愣:“大半夜的快去睡觉吧,今天还要考试。”
  訾落的目光越过墙壁,但是落不到更远的地方。他不说话,谢小安脚步到了卧室门口停下来,沉默一下才说:“要是实在不放心可以去看看,别太晚。”
  “啪嗒”轻轻一声,反锁的门被打开。
  江德志正在往茶壶里灌水,开水冒着热气,江遇听到了咕咚咕咚的水声。
  他走到江德志面前,把烟放进了嘴里,按下打火机点燃,吐出一口烟雾蹲在他面前笑了起来:“我是催命鬼吗?催了谁的命,江莱,还是你?”
  江德志双手倏地握紧,瞪圆了眼睛看着面前一脸阴沉看着他的江遇,仿佛不认识般定定看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时把手上的水壶猛地扬起:“你——”
  徐美音浑身疲倦打开门看到这一幕吓得心跳骤停,失声尖叫道:“江德志!”
  “干什么!给我放下!警察!”大门被打开跑进来三个穿着警服的人,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江遇站起了身居高临下望着脸色涨红的江德志,没躲,那半壶开水结结实实砸在他的小腿,灼伤的痛觉传来,他就那么承受着,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江遇!”有人轻轻喊了一声,带着明显的担忧。
  江遇的手指动了动把烟扔在脚下,转头看向门外。
  他看着訾落还穿着一身薄薄的睡衣冲到他面前蹲下,神色凝重慌张。而他两只脚的脚踝处红通通一大片,江遇这才后知后觉腿上一阵阵刺痛,痛得他几乎站不稳脚跟。
  警察拉住暴走的江德志正在大声训斥,訾落没往那边看,抬头看了一眼江遇后转身去院子里接了一盆凉水,回来在他被烫到的地方冲洗,他蹲在江遇面前,说:“去医院,我背你。”
  江遇看着訾落的身影,慢慢趴了上去。
  訾落把江遇背到了大门口,朝院子里喊:“妈!”
  谢小安本来就没睡踏实,一听訾落焦急的声音好像是从外面传来慌忙穿鞋下了床,到了门口看见江遇通红通红的脚时吓了一跳:“怎么回事?!”
  “别问了,快开车送江遇去医院。”訾落扶着江遇防止他站不稳,催促道,“快一点!”
  谢小安跑回了屋:“好好好,我去拿钥匙!”
  车亮起了白色的灯行驶出了百花巷口,半夜两点多的街上没有一个身影,连车远远都瞧不见一辆。江遇坐在后面望着窗外一言不发,訾落看着他的侧脸,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背。
  江遇回过头来朝他笑了一下。
  那笑容平淡无味,訾落看着他:“疼吗?”
  江遇摇了摇头,却说:“疼。”
  谢小安从后视镜里看了江遇一眼,叹了声气没有选择追问。到医院时护士叫来值班医生,江遇睡觉时穿得睡衣很薄,此刻很轻易地被撩到小腿处,而被烫到的地方已经起了水泡。
  谢小安“哎哟”了一声:“这个江德志……哎。”
  医生说:“浅二度烫伤,这个水泡我要给你挑破,家属去外面等着吧。”
  訾落没动,谢小安转身去了门外。江遇把睡裤脱了下来,那裤腿半截湿漉漉一片,訾落给谢小安发了条信息,让她回家里拿条宽松的裤子过来。
  疼痛剧烈,江遇觉得大脑都疼,全身上下都疼,只能闭上眼睛咬着下唇颤抖着在忍。訾落握着他的手轻声在他耳边说:“忍一下,等会上了药会好一点。”
  两条腿的脚踝处被包上了纱布,医生开了点药嘱咐道:“远离热源不要出汗,平时不要碰它防止感染,不能吃辛辣食物。那些偏方什么的都不要信,给你开什么药就用什么药,预防出现炎症的话可以吃消炎药,但是不能太多。”
  訾落说:“知道了,谢谢医生。”
  谢小安回来的很快,訾落帮江遇小心翼翼穿上了裤子,江遇此刻疼的都忘了他只穿了条内裤,也没顾得上害臊。訾落本来要背他,江遇想到谢小安还在门外拒绝了,说:“我能走。”
  訾落不太放心:“还是我背你吧。”
  “没事,走慢一点就行了。”江遇指指门外,“谢姨还在外面呢。”
  谢小安和訾落一起把江遇扶上了车,这么一折腾已经凌晨三点了,訾落说:“晚上别回去了。”
  “对别回去了,直接去跟訾落睡。”谢小安把车开了出去,“你爸这个人真的是,没法儿说,赶紧考上大学离开这,喝醉了跟疯了一样。”
  江遇垂了下眼睛,说:“麻烦你了,谢姨。”
  谢小安转头看看他:“别跟我这么客气,你从小就是我看着长大的,会走路了就一扭一扭跑到我家里来找訾落玩,说你是我另一个儿子都不过分。”
  江遇笑了一声没说话,訾落说:“明早我去你房间拿书包,还有什么要拿的东西没?”
  “校服,校牌我放书包里了,衬衫在我柜子里面。”
  “嗯,行。”
  到家里时訾成民还没睡,见人终于回来后撩开江遇的裤子看了看,皱皱眉不忍心道:“这个老/江真是糊涂了!”
  “爸妈你们去睡吧。”訾落说,“我们也去睡了,还要早起。”
  谢小安慌忙摆摆手说:“行快去吧,早上我给你们煮粥喝,回头我叫你们,别再起不来。”
  “嗯。”
  訾落房间里开着朦胧的夜灯,江遇坐在床边上好一会儿都没动,他看着訾落脱掉了外套把门反锁,最后走了过来站在他面前,问:“怎么了?还疼不疼?”
  江遇仰着脑袋看他:“疼。”
  刚才一路上都在忍,此刻仿佛忍不住了。江遇眼睛透着一股可怜巴巴地劲望着他,訾落被看得心疼,摸摸他的脸叹了声气:“为什么不躲开?”
  江遇摇了摇头。
  訾落蹲在他面前:“不要顶嘴,那种情况下也不要开门出去。”
  “没事,他发泄出来就好了吧。”江遇盯着他看,眉眼一弯笑道,“你来的永远那么及时。”
  “别笑了。”訾落站起来,手探向江遇的后脖颈,微微一用力把人抱在了怀里,“别这样笑,我特别心疼。”
  江遇把脸埋在他腹部闷了一会儿才说:“你不是经常说吗,没关系。所以这一次也没关系,疼就疼了,我还是能忍的。”
  訾落摸着他的后脑勺,说:“可我不想让你忍。”
  “那能怎么办,都已经这样了。”江遇抬头看他,“没关系落落,你怎么比我还不开心。”
  “江遇。”訾落声音很轻,“其实我一直都想好好保护你。”
  江遇鼻头一酸,说:“我知道。”
  他知道,但是知道的很晚。
  他一直都知道每回不开心的时候訾落就会及时出现在他身边,小时候逗他开心,长大后默不作声坐在他身旁,有时候抬头一起望天空,有时候会说些别的话题引开他的注意力。从小江遇就把訾落当成了最好的朋友,渐渐长大后他明白了有些事情早就超出了朋友的范围,可后来他才想到,原来訾落对他也是一样。
  訾落对他做的事情也早就超出了朋友的范围,是他一直不敢去想。
  “我知道。”江遇重复着,双手掐紧了訾落的腰,“我们一起考大学离开这里吧。”
  訾落的声音响了起来,坚定又安心:“好。”
  已经凌晨三点多了,他们平时五点多就要起床。訾落说:“快睡觉,今天还要考试,多睡一会是一会。”
  江遇慢慢上了床:“我复习过了没什么问题。”
  “就这么自信?”訾落从他身边越过坐在床上,“把裤子脱了。”
  江遇懵了:“啊?”
  “啊什么啊。”訾落掀开他的被子,“别捂着,医生说了不能出汗,脱了。”
  “那你掀我被子干什么?”
  訾落默默看着他。
  江遇咽了下口水,别扭的说:“脱就脱,你别看我。”
  人已经背过身去了,訾落笑了一声:“你有什么我没看过。”
  江遇:“……”
  脱完后江遇直接进了被窝,訾落帮他把被子往上拉了一点露出包扎好的那一截,说:“你离我远一点,我怕翻身碰到你。”
  “好吧。”江遇往旁边挪了两下。
  夜灯被关上了。
  訾落说:“睡吧。”
  “嗯。”江遇闭上眼睛,“晚安。”
  早上的时候江遇被闹钟叫醒,醒来发现床头放着他的书包和衣服,一夜没休息好果然全身没力气,只有腿上一阵一阵的疼痛使他更清醒。
  訾落比他起得更早一些,见谢小安做好了饭进屋准备喊人,却见江遇已经自己把衣服穿好了。
  “能走吗?”訾落看看他的腿,“还疼不疼?”
  “还行,能忍。”江遇慢慢在外面走,“没事,我去刷牙了。”
  訾家浴室里一直都有一个江遇专用牙刷和杯子,挨着訾落的放在一起。江遇吃好了早饭后坐在訾落的后座上,看见徐美音走了出来。
  “小遇。”
  江遇喊了声:“妈。”
  徐美音脚步匆匆走过来:“腿怎么样啊?严重吗?”
  “没什么事了,去医院擦过药了。”
  “哎——你爸真是,你别怪他,他喝醉了丧失了理智糊涂了,真是糊涂了,他也不是故意的。”徐美音苦着一张脸,见江遇不说话又看了一眼訾落,“警察说过他了,我也说他了,他很自责。你这几天就先在落落家住吧,我会再跟你爸说说的。”
  “嗯。”江遇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应了一声说,“今天一天都要考试,我们先走了。”
  徐美音说:“去吧。”
  訾落骑车一如既往的稳当,他低头看了一眼江遇的手是放在后座上的,轻轻把他的胳膊拉起来放在腰间,说:“抱紧了。”
  江遇捏着他的校服布料又盯着看了一会儿,不轻不重在他腰上捏了一下。
  到学校后上江遇楼梯都非常困难,仲天看见他的脚踝后疑惑道:“什么意思,这是袜子新出的款式吗?好特别。”
  江遇说:“是的,非常特别,而且很难买。”
  “你脚怎么了?”侯意一眼看出了不对劲,问道,“怎么还有纱布啊,你跟人打架了?”
  “打什么架。”江遇越过他坐在位子上,“烫着了,小伤。”
  孟姝说:“怪不得我看见訾落骑车带你来的,严重吗?”
  “没那么严重,别围着我了跟看猴似的。”
  訾落和江遇属于挺能熬的那种人,之前他们俩为了期末考几乎天天熬到半夜,早上起来留半个小时背诵英语,睡眠算一算也就六个小时左右。所以昨晚那件事对于他俩来说并没有太影响考试,见了题就来了精神,全神贯注忘记了困。
  考试结束后几个人在校门口站着,侯意跟孟姝站在一起,说:“晚自习我不上了,今晚时光里去不去?”
  仲天和周烁烁要上晚自习没法儿去,江遇请完假后舒舒服服坐在訾落自行车的后座上,说:“我不去凑热闹了,你们去玩吧。”
  侯意见他两条腿都残了,点点头道:“好吧,等你好了再一起去玩。”
  江遇扶着訾落的腰,訾落抬脚一蹬,迎着风:“抓稳了,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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