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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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初五初六年味儿才算淡了些,不少从外地回家的人此时都已经踏上了回去的路。对江遇来说过年和平常也没什么区别,他刚送走了孟醇心,把本子拿回屋里接着刷题。
  这次过年连续下了好几天的雪,地上白皑皑的积雪厚度可以堆几个雪人了。空中大风一吹,江家客厅门上早已掉了色的对联半截落在雪堆上,在一片白色中显得格外醒目。
  江遇刷完了题后把笔一撂,直接把訾落叫出来堆雪人。
  “把雪球滚大一点,脑袋大才好看。”江遇手被冰凉的雪冻得通红还不忘使唤訾落,看了一会儿又说,“你这不行,看我的。”
  雪球越滚越大,差点从路这头滚到路那头,訾落跟他一起推着雪球回到了家门口,两只手都被冰得快没了知觉,他看了一眼江遇,抬手在他耳垂轻轻捏了一下。
  江遇被冰得浑身一惊:“……我操!你故意的吧!”
  “对,就是故意的。”訾落笑着把他的手拦下来,“孟醇心什么时候走的?”
  江遇不太乐意提这种事,低头继续滚雪球,说:“不知道,反正作业各写各的,跟平时一个人差不多。”
  訾落:“哦。”
  江遇手指一僵,弯着腰回头看他,唇角一弯笑了起来:“不是,你这“哦”是什么意思啊,不高兴啊?吃醋啊?”
  “……嗯?”訾落没看他,“哦。”
  江遇抬起腿踢他一脚:“我怎么就弄不懂你呢!”
  訾落离他不远,弯腰捏了个雪球朝他身上砸,边砸边说:“你不懂是你傻,别躲啊。”
  “我不躲等你砸我啊!”江遇用手挡住脸,趁訾落停下来的空隙也弯腰捏雪球砸过去,“不想我跟别人一起写作业就直说!你哦个屁!”
  訾落对准了他的屁股:“江遇哥哥,注意文明用语。”
  江遇跟不上他的速度,身上挨了十几下,最后撒手不管了,直冲着訾落跑过去,捞起细碎的雪就往他脖子里灌:“跟你在一起我要注意什么啊,什么都不要注意,不然多累啊。”
  “那就是怎样都行?”訾落往后退了几步,抓住他的手腕,“下回你穿奶牛睡衣给我跳兔子舞吧。”
  “哇——”雪花在手心里融化凝成了水,江遇看着他说,“你跟我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早就这么想了?”
  訾落笑了起来:“对,我都有画面了。”
  “不准想!”江遇伸手晃他脑袋,“快想点别的想点别的。”
  訾落被他折磨得不行,妥协道:“我不想了放过我吧,快继续堆你白色的鬼。”
  几个小孩出来和他们一起堆雪人,其实也没帮上什么忙。脑袋和身子堆好之后訾落自己给雪人弄了俩长耳朵上去,旁边小女孩指着说:“呀,胖兔子雪人!”
  江遇盯着胖兔子想起刚刚訾落说的兔子舞,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
  訾落倒是笑得开心,问他:“这样是不是就没那么吓人了?”
  “哪里吓人了?”江遇非常不解为什么訾落总说他堆的雪人像鬼,“多可爱啊,没有这兔子耳朵也可爱,等我回家切黄瓜当眼睛。”
  訾落拉住他:“什么动物眼睛是绿色啊,切胡萝卜就行。”
  在訾落的指导下这一回雪人总算像个正常的雪人了,刚摸雪的时候手冰得像冰窖,这一会儿缓过来热得滚烫,江遇拍了张照片发朋友圈,配字:完成。
  “你爸回来了。”訾落说。
  江遇朝巷口看去,看见江德志的身影慢慢在往这里走,走得挺稳当不像喝了酒的模样。他重新看向雪人,说:“没事。”
  结果江德志走到家门口不走了,对于訾落的一声“叔叔好”也没有理会,他停在那里盯着雪人看了阵,见江遇转过头后父子俩又沉着脸对视了几秒,最后是江遇不动声色的别开了脸。
  “砰”地一声巨响,大门被摔得晃了晃。与其他家红通通的装扮不通,江家大门上什么都没有,那掉了色的对联不知道哪一夜被冷风吹跑了。
  訾落收回视线,轻轻拉了一下江遇的手。
  江遇睁开眼睛,怔了一下咧嘴笑起来:“我今天写了好几张试卷,一门科目七张试卷太变态了真的。”
  “我作业一点都没碰。”訾落轻声说,“也该写了。”
  “来我家吧,我俩一起。”江遇蹲下来用手指头在雪地里乱戳,“好么?”
  訾落微微一笑:“好。”
  “您好!欢迎使用戴戴,按1可以直接录音,按2会为您自动播放录音——”
  “江遇,十八岁生日快乐,多听几遍,快乐爆棚。”
  “开始了么?新年快乐——”
  “说点其他的别就这四个字——”
  “那希望江遇年年十八……这也不行?希望你越长越帅……俗?那希望江遇美梦成真吧。可以吧?你别捣乱,江遇!”
  江遇抱着一只熊娃娃躲在被窝里笑得像个二傻子,除夕那天下午訾落给他录的音,他听着怎么都觉得不满意,最后美梦成真确实不错,因为他做过和訾落在一起的美梦。
  喘不过气来,江遇把熊摁在胸口探出了脑袋望着天花板,想起来訾落那天说的那句——我喜欢的人是个男生。
  他应该惊讶的,但当时并没有。有的只是心尖仿佛被火点燃了的灼热感,那一瞬间烫得他思绪突然乱糟糟,什么都无暇去想,只有一个疑问。
  既然訾落喜欢男生,那——有没有可能,这个人是他?
  不然呢?秋凝?应该不会吧,总共才见了几次面啊。沈子路?肯定不会。侯意?啊不可能……江遇皱了下眉头,黑夜里睁着一双思考的大眼睛。
  他和訾落从小一起长大,有没有可能是他自己?百分之六十的可能性总有吧?
  江遇叹了声气,喃喃道:“算了别自恋了,还是别抱希望了,最后失望的话多难过啊。”
  孟醇心过来的时候是大下午,此时的江遇和訾落坐在客厅里刚写完一张物理试卷,正在交换着检查。江遇听见声音抬起头看见站在门口的孟醇心,说:“啊你来了,坐吧。”
  訾落抬起头和孟醇心目光对上,微微一笑算是打了招呼。
  “怎么样,我有错的地方吗?”江遇把卷子还给他勾着脑袋说,“你又是全对。”
  訾落用铅笔给他划出几道题:“这题你也能错,粗心了吧。”
  江遇看了一眼:“肯定是。”
  孟醇心掏出作业都是小心翼翼地轻拿轻放,生怕打扰到俩人讨论题目。江遇改好了答案后抬头看了她一眼,伸手一指:“那有水果想吃可以吃,要是有不会的题也可以直接问訾落,他可是年级第一,比我靠谱。”
  “好。”孟醇心有点忐忑地看了訾落一眼,“谢谢。”
  訾落点了下头:“没关系,有不懂的直接问就行。”
  年味散了的百花巷口难得安静,胖兔子雪人融化了一点点变得更小了些,头顶插了个树枝正在阳光下晒太阳。高一作业没有高二的多,孟醇心来这几回作业已经写得差不多了,而江遇和訾落还在奋笔疾书,格外认真。
  孟醇心盯着眼前这道大题茫然了阵,皱着眉纠结了几分钟,抬头看见对面两个人全身心投入试卷中终是没好意思打扰,就这么盯着看了好一会儿。
  她一直都知道这两个人成绩好,平时上课时班主任还总跟她们说起訾落。私底下一起做作业这还是头一回,帅气的男孩子认真学习起来依旧迷人。
  孟醇心又想,年级第一都这么努力,看来真的不能轻易松懈,在一中这所学校,稍微落后就会被淘汰,严格的简直吓人。
  孟醇心叹了声气,忽然听见訾落问:“这道题不会?”
  她一愣,抬起头:“……啊,是的。”
  訾落把她的练习册拿了过去,看了几秒开始给她讲题。
  訾落严格,孟醇心听得认真,她本来怕訾落会觉得烦,结果訾落问她“还有什么不会”,她就把错题集掏出来了。
  “落落,你很适合当老师啊。”江遇说完突然想到什么,问他,“你最近看兼职了吗?”
  訾落说:“最近没看,之前找了也没合适的。”
  孟醇心见俩人没说话,问道:“你们快升高三了,还有时间做兼职啊?”
  “没事,时间挤挤就出来了。”江遇说,“其实不做也行,但是找得到最好。”
  孟醇心点了点头。
  傍晚的时候孟醇心收拾书包踏出了江家大院,江遇把作业本收拾收拾回了房间,訾落坐在他旁边开口:“小姑娘不错。”
  江遇手指还捏着书本,愣在原地眨了下眼睛,随后眼珠转了一圈像在打什么鬼主意,笑了一下附和道:“是挺好,多乖啊。”
  訾落的目光直接朝他看过来。
  江遇笑得欠揍,故意抬起了下巴:“干嘛,你说的不错,我也觉得不错。人家又有礼貌还肯努力,话还不多,是不是?”
  訾落眯了下眼睛,见江遇还这么望着他,伸手直接捏住他洁白的下巴:“这就开始评价上了?”
  “只许你夸不许我夸?霸道。”江遇蹭了蹭他的手指,“别捏我了,我总觉得——”
  下一秒你就要亲上来。
  ……江遇倒吸一口冷气,差一点点就说出来了!
  訾落歪了下脑袋看他的表情变化,笑了笑拍拍他的脸,什么也没问放开了。
  晚上的时候江家依旧没人,江德法打来电话让江遇去他家里吃饭,江遇本来还有点犹豫,江德法像知道似的,说了句:“我跟你爸讲过了,赶紧来吧,我炒菜了。”
  冬天骑自行车实在太冷了,江遇出门时凑脑袋往訾落家里看了看,什么也没看着。他坐上公交,半个小时到达。
  开门时江遇看见马爱莉穿了一身睡衣,对他说:“快进来,外面冷吧?”
  江遇喊了声“三婶”,说:“还行。”
  马爱莉朝客厅走:“我去给你烫盒奶,你龙龙哥在房间里呢,去找他玩吧。”
  江德法家里多了不少礼盒,估计都是亲戚送来的。马爱莉早早关了店门,一下午在家里吹空调看电视,客厅桌上还有没收拾的扑克牌,一家三口倒也潇洒。
  “不用烫了三婶,我不渴。”江遇去厨房看见江德法正在炸丸子,“我来了小叔。”
  江德法手里拿着长筷,脸上挂着笑,捏了一个金黄的丸子递给他:“快尝尝你小叔我自己做的丸子,多香。”
  江遇塞嘴里嚼嚼,竖起了大拇指:“好吃。”
  江晓龙房门是关着的,江遇没去打扰,在厨房里转悠了一会儿,一个丸子开了胃,没忍住又连连吃了五六个。江德法说:“等会还有大鱼大肉呢,你别吃丸子吃饱了。”
  于是江遇就去客厅找电影看了,马爱莉把热好的奶塞他手里:“你爸妈不在家吗?”
  “不在。”
  马爱莉皱了下眉:“那你这天天晚上怎么吃?他们晚上不做饭?”
  江遇用奶捂着手,说:“家里也有饭,热一热就能吃了,或者去隔壁邻居家里吃。”
  电视里放着美国电影,马爱莉转头盯着屏幕看了阵,江遇知道她什么也没看进去。
  江德法从厨房里出来,身上还穿着围裙,走到俩人面前捏了几个瓜子:“最近他还每天晚上都喝酒吗?”
  江遇想了下:“还行。”
  “哎——”江德法叹气,说,“下次直接到我这来,想吃什么我都去买。”
  江遇笑着点头,江德法说:“你也别怪你爸,他这人心思敏感的很,平常就要死要活,一到这个时候更控制不住自己,少跟他说话就行,他要说什么了你也别往心里去。”
  “嗯。”江遇应了声,他什么都明白。
  这一顿饭做好已经是半个小时后,吃一吃聊聊天已经到了晚上十点多。江德法承包了家里的家务活,刷完碗把手擦擦出来说:“小遇,晚上在这睡,我上楼收拾个屋出来。”
  江德法家住顶楼,一共两层,楼上还有两间房一个阳台和卫生间,都没人住。所以之前江德法总会开玩笑跟江遇说:“来小叔家里住,房间多着呐。”
  江遇想到了这一幕笑了一下,才答道:“没事我离家也不远。”
  “都几点了还回去干什么啊。”江德法要来拉他,“我楼上还弄了个健身房,走跟我去看看。”
  马爱莉也说:“别回去了就在这睡吧,明天再给你做饭吃。”
  江遇已经被拉上了二楼,只好留下。
  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江遇有点认床,没办法立即睡着。他掏出手机给訾落发消息——
  遇:睡了没?
  落:没
  江遇直接甩了个视频通话。
  接通的时候江遇看见訾落房间里的吊灯,镜头晃了晃才看见訾落那张帅气的脸出现在屏幕里。
  “干嘛呢?”
  訾落把手机放好,手里还拿着笔:“写作业。”
  江遇坐起身来:“这都几点了还写啊。”
  “最后几题了。”訾落一直在看着他,察觉他周围环境不同,问,“你不在家?”
  江遇说:“在小叔家,明天回去。”
  訾落点点头。
  俩人都沉默了几秒,江遇突然想逗逗他,对着屏幕笑得灿烂:“我不在家诶,是不是感觉少了点什么?”
  訾落怔了一下才笑起来:“说得像我们俩同居一样。”
  “不就隔了一道墙吗,没区别。”江遇瘪了下嘴唇,“不过很奇怪,就一晚上不回去而已,我感觉离你好远了。”
  訾落抬眸再次看向他,看了好一会儿都没说话,最后下巴搁在手背上:“远不怕,只要记得回家。”
  下巴搁在手背上其实挺不好说话的,江遇试过,那会儿他看不见自己的样子,总觉得那样讲话有点乖巧撒娇的意思。现在一看訾落这么跟他讲话,他心里软得跟什么似的,甚至想立马掀被子飞奔回去。
  “哎哟。”江遇感觉到折磨人,想说的话又不好说出口,只能举着手机盯着訾落,“落落。”
  訾落还是那样望着他,眼神专注明亮,应了声:“嗯。”
  想你了,江遇在心里说。
  明明下午才见过面,但我还是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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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开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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