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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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辅不会怪她作戏没做全套吧?
  沈如是如常地让丹竹把被子铺到小榻上,自己倒了茶奉给章纪堂。
  “方才见您睡得香,便让丹竹拿了我的被褥铺在小榻上,我有些认床,怕扰了您清梦。”
  她这样说,章纪堂暗暗道好。
  如此正好,章纪堂也不想立即同床共枕。
  他们如今的关系不似从前,须得保持些类似东翁和幕僚之间的关系,有事可以相商,但不可过于亲密。
  章纪堂点了点头,“暂时就这样吧,其余注意便是。”
  沈如是松了口气。
  听听,以后她要记住了,入了这章府的门,她便是作戏的人。
  五万两不是随便拿的,处处要注意。
  章纪堂扫了一眼丹竹手中的枕头。
  是种从西域传来的皮枕。
  章纪堂仔细打量了几眼,看大小模样,他没记错的话,七年前,沈如是好似就带了一个类似的枕头。
  他那时心绪不佳,万事没放在心上,如今看来,难道是同一个?
  丹竹下去了,关门的风撩动大红喜烛,光影跳动。
  昏暗的室内,窗下小榻上的人不再辗转反侧,半抱半枕着那小皮枕,不多时睡着了。
  章纪堂摇着头收回了目光。
  还真是认床,像个幼稚小儿一样。
  ... ...
  翌日章纪堂一如平日早朝一般,早早地醒了过来。
  天还没亮,大红喜烛平平稳稳地燃到了底处。
  他利落起身,从床边拿起衣裳穿了起来。
  他这边有了动静,沈如是便被吵醒了。
  她眨着眼睛坐起来,发了几息的呆。
  天还没亮,这人就起床?
  而那人是谁,她“夫君”!
  沈如是这才回过神来。
  顾不上小榻睡得腰酸,她赶忙上前,拿起最后的一件——腰封,连忙替章纪堂系了上去。
  那手纤细柔软,触及章纪堂腰身的时候,章纪堂怔了一下。
  可她笨拙的很,摸索了一番,才找到了穿线的地方。
  是个没伺候过人的了。
  章纪堂不免摇头。
  但沈如是见他摇头,心下跟着提了提。
  她没伺候过旁人,便是七年前伺候他,也只勉强学了一点。
  不过这次不一样了。
  拿了钱做事,岂有不把金主伺候好的道理?
  况章纪堂给的钱确实不少,而她处处须得花钱,从今日起一定要打起精神,面面俱到地演好这个“首辅的小娇妻”。
  正如她同毕三姑传授的秘籍:
  演戏要真,第一紧要的就是自己相信。只要自己都信了,全情投入,旁人自然也信了,比真的还真。
  以后要做到连首辅都快要相信的程度才行。
  伺候首辅穿衣的工夫,外面章府的下人,早饭都上了。
  沈如是还没天不亮吃过早饭,叫了丫鬟匆忙洗漱了一番,陪着章纪堂吃早饭。
  章府早膳简单,两碗面,两笼包子,再有白粥两碗,另配上什锦小菜若干,清淡不铺张,完全按照章纪堂的份额再来了一份。
  章纪堂扫了一眼桌上。
  “我平日吃得简单,灶上不知夫人口味。自今日起,夫人有什么喜好的,直接吩咐灶上便是。”
  沈如是也不客气,道了声好。
  这早饭瞧着简单,吃起来却不安宁,沈如是总感觉有人窥探一般。
  事实也确实如此,她眼角瞥见门边有好几个脑袋探来探去,章纪堂身边的小厮叫了人去赶,也不知赶没赶尽。
  她没问什么,照常吃饭,还给那位首辅大人夹了两筷子小菜。
  “夫君多吃些。”
  男人见她主动,也夹了一筷子给她。
  “夫人也多吃些,我瞧夫人今晨没睡醒,倒不如用过早饭再睡一阵子。”
  章家老家不在京城,拜祠堂免了,还没有长辈,规矩也省了。
  沈如是也想补个回笼觉,但怎么好意思呢?
  就在这时,不知从那漏出两声偷笑来。
  这暧昧一笑,沈如是登时明白了意思。
  她睡得恍惚的时候,隐约听见章纪堂半夜装模作样要了水。
  昨夜要了水,今早她可不得睡回笼觉?
  她脸色立刻娇羞了起来,不知从那憋出两团红云,小心扯了扯章纪堂的衣角。
  “夫君,妾身不困,不用了... ...”
  章纪堂本没多想什么,确实是见沈如是主动,自己也做出一番姿态。
  谁料沈如是竟顺势做起了戏来。
  他看向衣角处,有一只细细软软的手紧捏着他的衣角,一揪一揪的。
  饶是章纪堂官场纵横的人,也跟着心下微微一顿。
  他一时忘了如何搭戏才更自然,又不能失了首辅身份,想了半天,夹了一筷子菜给沈如是。
  “夫人多吃点。”
  沈如是却应变灵敏,脸颊不知怎么更红了,看向章纪堂的眼神无限娇羞。
  “多谢夫君。”
  章纪堂不敢过多看她,含混应了两声,等沈如是一吃完,寻了借口回了房中。
  直到沈如是后面吩咐人收了饭桌,端着茶施施然进来。
  他才缓过劲来。
  他再看沈如是,脸色还有红晕残留,虽知她戏演的足,却也不免多看了她两眼。
  这一看,被沈如是抓到看了回来。
  那红唇微勾,茶已送到了章纪堂手边,清亮的眼眸里映着他。
  “夫君请用茶。”
  章纪堂清咳一声,端茶喝了一口,恢复了平日模样。
  他道:“今日你瞧见了吧。这府里全没章法,我于内宅上无甚精力,便由你来吧。有什么问题,问葛诚、周嬷嬷他们便是。”
  看来这是沈如是第一桩差事了。
  她领了命。“您放心。”
  她态度认真,精神满满,想到她戏演的十足,章纪堂暗暗点头。
  又喝了两口茶,出了门去。
  *
  前脚章纪堂出门,后脚便有人也借着各样的由头离了去。
  其中一人是个胖妇人,身材虽笨,脚下却灵,出了章府三转两转,从一个辉煌气派的宅院后门进了去。
  她一进去,就被领到了正院。
  等有半刻钟的工夫,就见到了人。
  来人四十五六,身着金线绣牡丹花的绯红褙子,头簪金花簪三四根,打扮极尽富贵。
  她未落座,便问胖妇人。
  “柳三家的,那□□是何做派?”
  柳三家的今早可是特特派了自己小女儿去前院打探的。
  她道,“夫人且不知道呢,那位,满身都是媚态,可把首辅哄得团团转,那首辅今早还让她、让她... ...”
  “让她怎么?”夫人身子前倾。
  柳三家的压了声,“让她睡回笼觉!昨夜,还不知道折腾如何呢?”
  那夫人目露嫌弃,呸了一声,却忍不住问了一句,“那沈如是,果真这么好看?”
  柳三家的说是,“奴婢那丫头都看直了眼了。”
  那夫人啧啧,“看来真把章纪堂哄住了。”
  她说完这话,打发走了柳三家的,自己换了一身更显华贵的衣裳,进了宫去。
  许是换衣裳耽误了些时候,她到宫门口的时候,见着前面有辆马车,被引着进了宫。
  她皱眉,递了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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