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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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烧尽了。
  钟白的脸上也剩不得了什么情绪,只那深深的泪痕猩红的唇刺目记着刚刚的事儿。片刻,她缓缓取下了发髻上的白玉簪子,搁之门框上,回身离开。
  或许这一世,确实是她贪心了。
  东方欲晓,僻静的林子缓缓恢复了些许鸟鸣喧嚣。
  男人终于从议事的偏院走出,穿过茂密的林子行入正院。
  只略扫过一眼屋檐梁宇上缠绕的刺目红布,他便重重皱起了眉心,薄唇微启,言简意赅。
  “拆了。”
  “可是公子,那是侯爷吩咐的——”
  说时,男人大步流星步入廊下,却闻见了一股厚重的烧焦味,循味行至最侧的小偏院。院子里赫然躺着一口大锅,锅里布满还未来得及烧焦的红色庚帖,那是被晨时一股蒙蒙细雨扑灭的赤红。
  赵既怀朝那锅炉走去,旁的小厮慌忙阻拦,“公子,不可、万万不可——”
  说得太迟,那人已经手疾眼快地从未来得及烧焦的锅炉中拣起了一张,定眼看清了庚帖上字迹后,男人一向寒峻无波的脸色陡然变色。
  “谁给你们胆子烧这庚帖?”
  “公、公子……咱们也是奉命行事……”
  “我说——”
  男人的眼阴沉得可怕,骇人得似乎要将那小厮吞灭,“是谁?”
  旁的小厮早就吓得腿软,便哆哆嗦嗦地招了,“回、回二公子,是侯爷吩咐的。”
  赵既怀目色一凛,“回去告诉他,这圣旨我不接。”
  “公子,侯爷早就吩咐过了,这事儿关系到整个安阳侯府几百年的基业,此事……”小厮颤抖着转述,听着声音都快哭出来了,“侯、侯爷说,此事由不得公子。”
  从鼻间溢出一声冷嗤,赵既怀冷声道,“此事也由不得他。”
  举目回望,满眼的刺红,直反胃得令人作呕。
  “这些东西,我不想在一个时辰后再看到。”
  说完,男人便转了脚步往后门离开,才行两步,猝然停了脚。
  木制的栅栏上还残留着凌晨的细雨,露水藏在木头缝隙里。那通透无暇的白玉簪子,就这么安静地躺在湿气露水的围栏上。
  男人漆黑的瞳孔骤缩,他缓缓伸出了手,指尖却停留在了簪子咫尺,不敢再前,那微颤的手心头一回冒了汗。
  小白她,来过这里了。
  小白。
  不要簪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再次申明,俺是万年甜党!!
  啵唧啵唧~
  第62章
  自上回太虚易容混过了奔月的红丝络,并且丧尽天良地裁剪了一段红丝络来接上雀熙的红线之后,奔月就识清了这不要脸的老神仙为了赢可以不择手段的事实。
  于是他花了三天三夜的时间,熬红了眼,终于再编出了一道红丝络。
  这次的红丝络更大、更强、更聪明。
  它摒弃了易容蒙混的漏洞,它可以通过辨认细微的仙气识别出不同的神仙,在此基础上,奔月还加了道外物闯入的仙门提示,即一旦有人企图用外力破坏红丝络进入,他就能立马感应到。
  这会奔月才用了三寸不烂之舌蛊惑好地上的傻雀儿,眼看着就要说动人家回天上,天上不安分的老儿猛地一个撞击,奔月只得臭着脸回来。
  功败垂成!
  待他黑着脸回到天上时,大老远便见着那张欠揍的嘴脸斜倚着躺在他的红丝络门口。
  一副“你可终于回来了,人家等你好久了”的贱样。
  奔月寒着脸上前仔细检查了红丝络,确定并无什么损坏后,面色更差了。他抱着胳膊往地上那人身边一站:“有事?”
  “啧啧啧,瞧你这话说的,没事儿就不能来寻你吗?”
  “不能。”奔月冷笑一声,甩袖便欲离开,又闻身后一声叹气,正狐疑这老儿想作什么幺蛾子时,那人便开口了。
  “这酒可真苦啊……一如当年你我从敕蚺大战苟活下来之后,一同痛饮的第一口酒,辛辣、苦涩、痛快……”
  天人清俊的眉眼恣意飞扬着,不出所料,那抹红衣缓缓停下了脚步,再回过头时,他握拳咬牙,艳丽眼眸狠狠盯着地上的男人。
  “你最好有屁快放。”
  日头上了山头,正当午,宣窗外蝉鸣瑟瑟。
  一道矮小碧衣小影蛮横地堵在门扉前,以一个极为扭曲的姿势将门框紧紧抠住,死活拦着门。
  骂骂咧咧的声音自门扉里传出来,“你这小没良心的,我供你吃,还供你穿,你倒好,扭头就跟了奔月走!这会还来堵我门,你给我起开!”
  小孩涨红着脸,一半是堵门吃力涨得,一半是被钟白斥骂戳中了小心思的羞红。
  它却与奔月有过短暂的结盟关系,可那是奔月骗了它,告诉它只要跟了他,他就帮它牵一条红线,可晨时它去问了太虚才知,未满一千岁的未成年灵宠根本没有红线这东西!
  仙鸽这才愤愤地回了地上,一瞧可不得了,钟白这蠢女人又犯病了
  只瞧见没名没姓的小厮在烧几张破纸,连赵既怀人都没见着,这就火急火燎地扔了定情的簪子跑回来。
  仙鸽深觉,那男人的狡诈一半是靠着蠢女人衬托的。
  也难怪仙君说她脑袋被门夹过,依它看,该是被车轱辘碾过了才对。照她这愚蠢的头脑,若是没人帮助,呵,怕是再给她三世,她也不能成功抱得男人归。
  仙鸽如是想着,忽然愣了下,想起自己是个连红线都不配拥有的三百岁小灵宠,顿时陷入了更浓的悲伤。
  而门里恶狠狠的骂声已经变成了粗声威胁,“死鸽子,你把门给我撒开,不然等我出去了,揪光你的鸽子毛!”
  “呵。”仙鸽有恃无恐地冷嗤一声,“你倒是有本事出来再说。”
  “你把门打开!”
  “我不!”
  “死鸽子!”
  “蠢女人!”
  ……
  “哎呦,你就放心吧!”
  裴翊正悠哉悠哉地晃着步子穿过竹林小道,老远就瞥见了那黑脸骇人的面孔迎面走来,当他是才听闻钟白来了京城,便自得地摇了摇扇子。
  “人在我那儿呢。作为你未来的大舅子,拯救家庭关系呢,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
  那人径自拐了小道而过,并未理会裴翊,步伐飞快。
  “大师兄,大师兄,哎,怎么就不听我说话呢!”
  裴翊拎着衣摆哼哧哼哧追上那人,“实不相瞒,昨日傍晚我就接了义妹来此处,将她安顿得好好的,你就放心吧!”
  男人脚步顿了下,一记冰冷入骨的眼刀飞来,“昨夜小白去了我府上。”
  “什么!”
  裴翊一听,俊颜煞白,悠哉的脚步忽然一个踉跄,也再慌慌张张赶了上去。
  两人疾步穿过游廊前亭,驻步那大门敞开的侧院,赵既怀幽幽回头瞥了下裴翊,眼底幽凉令人不寒而栗。
  裴翊一个哆嗦,减弱了语气,“呵呵…一忙起来…就忘记喊王福安排人看着了。”
  赵既怀疾步奔入院中,入目便是那嚣张得意、不可一世的小孩正张手伸脚,滑稽地阻在门前,见着两人,眼底讥讽就差没写在脸上了。
  “呵,慢得跟乌龟似的,现在才来。要是没有我,你就自己哭去吧你!”
  难得听见小孩如此谩骂,赵既怀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舒心地松了一口气。
  “小白还在房间里?”
  小孩扬了扬下巴,退开一步,“嗯哼。”
  那紧吊着的一颗心终于稍稍落下了些,赵既怀的指尖捻了捻袖中簪子,稳步上前。
  “小白——”
  推开门扉,温泽声音陡然顿住。
  仙鸽睨他,“怎么了,痰卡嗓子了?”
  抬眼,男人的脸变了色,那阴暗的眉眼直像天际低压的黑云。
  “所以……人呢?”
  沾沾自喜的小脸陡然僵住,“不可能啊……”小孩夺步冲进房中,举目四望,空荡荡的床榻桌椅,何处还有人影。
  只后窗大开,年久的窗扇还吱呀吱呀地晃悠着……
  “敕蚺大战,死伤百万、血流千里,在那场惨绝人寰的战役中,不知有多少威名赫赫的战神陨落。”太虚虚撑着身子,星眸遥望远方变幻云彩,眼底似缀满了无边的光景星辰,“而我居然能从那场战役之中苟活下来,这一切,都离不开你——”
  话锋一转,太虚无限缱绻地回眸望去,眼底是那红衣仙君的容颜,“你知道吗,其实有句话,我一直想说——”
  红衣仙君仰头倒酒的动作陡然顿住,不耐烦的眼角敛了敛,等待他的下一句话。
  “——咱们是一批升仙的老神仙了,经历了仙界的苍无到生机,也一同从在那场大战中活了下来。自那以后,在我心中,便一直有着你的一席之地。”
  温润深情的话语,配着那真挚的目光,叫奔月面上的怒意早便烟消云散,只剩了微微的局促和躲闪,饶是心底深处也受了触动,却仍硬着嘴哼道:“好端端的,说这干嘛。”
  太虚道,“我怕不说,日后便没有机会了。”
  艳丽扬起的眼角动了下,奔月别过脸。
  “胡说。”
  “姑娘家住何方,怎会忽然出现在那后竹林中,那儿可是叫花子常聚之地,若说财物还好,要是有心肠坏的,动了歪心思可如何?”
  男人生得还算得上五官端正,只是由着营养不良造成的面色枯槁,肤色蜡黄。一袭打满了破旧补丁的灰袍——也许是白袍,只是叫肮脏尘土盖得久了,便看不出了原来的颜色。
  钟白折着腿坐在稻草堆上,以一个怪异扭曲的姿势扶着小腿,垂眼道。
  “多谢公子出手搭救,小女家住竹林之后的小屋里,只是往常未走过那路,便想试一试,谁知就从围墙上摔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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